黑云漫漫,骏马嘶鸣。
藏在其中的,是黑水波涛汹涌,这是同战场上群马奔腾别无二样的声音。
不,这并不一样。
声音里,不是敌人的惨叫,而是无数短衣打补被卷入里面的哀嚎。
洪水过后,还有绝望的幼鹿哀鸣。
变化来得太快,虞寄书只能伸出手,却救不了任何人。
满目疮痍,他走到众人身边。
四周,面黄肌瘦,唯有他一人华服在身。
卑微、贪婪的目光同时存在,虞寄书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送过去。
没有人还懂得礼义廉耻,他们的胳膊一窝蜂的伸过来,压得虞寄书喘不上气。
黑暗的世界,沉重的心情,无尽的深渊。
虞寄书中终于睁开眼,一只手摸住自己的胳膊,缓了很久,才开始计算日子。
钱瑞凤勒令他好好反思。
反思什么?
虞寄书没有什么头绪,眼看着暴雨日期越来越近,他的计策还没有头绪。
卢清,在这个时候过来,还说服了钱瑞凤。
“你见到了沛恒吗?”虞寄书开口先问这件事,“我做了一些错事,还没来得及道歉。”
“恒娘她现在应该是好了一些,和殿下饮酒之后,精神好了大半。”卢清记着李温琼说的事情,这个时候也是过来问一问情况。
可是又该怎么问?
“还好就好。”虞寄书听到王沛恒精神不错,语气轻快一些。
“等一下,你们和殿下喝酒?不会对她的身体有影响吗?”
“黄仲也在旁边。”卢清说道,虞寄书对于殿下的过分关注,她已经见怪不怪。
“你不要觉得,她原谅你。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和你继续维持友谊。”卢清知道虞寄书在王沛恒心里的重要性,这件事情不解决,二人都会难过,“你说一句实话,王家和于家之间的事情,你真就要瞒着她吗?”
谎言和隐瞒,总是感情的破坏者,比如她见到李温琼所作的事情,谁都不能说。
这个时候,她劝人不要说谎,真是难以理解。
“我当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虞寄书垂头丧气,“那一天祖母告诉我。我当天知道,就想去问个清楚,见到于白之前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可是看到于白,我又心软。”虞寄书纠缠着自己,这种随处可见的纠结比行军打仗还要让人痛苦。
“也是。”
“但是这件事我做的不对,祖母也批评了我。”虞寄书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同时他也在思考,如果后面还是这样的问题他该怎么做。
卢清见他反省地到位,也知道要怎么和王沛恒传话,只是——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虞寄书还没从该怎么对王沛恒说什么当中走出来。
“就是如果,殿下和你预想当中的不一样,你会怎么做?”
“假如她是一个冷血,心狠手辣的人,你会怎么办?”
“毕竟你和殿下的交流不多,你怎么能确定她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
卢清借这个机会将自己这么多天的疑问说出口。
“从行动中看。”虞寄书理所当然。
殿下上一辈子的功绩不是作假,她的能力和品性也是祖母承认过得。
“你在打仗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为了更大的利益,选择牺牲别人的情形。”卢清对这个面对殿下丧失判断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遇到过。”虞寄书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
卢清见他对李温琼一脸崇敬,以为他并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虞寄书顿了一下说道:“就像是如今遇到和今天这件事差不多的情况。我还没有选择,就已经有人替我做出来选择。”
“又或者是,我觉得自己被牺牲,很好。”虞寄书突然想到了李温琼告发他谋逆一事。
那时候的李温琼做的让虞寄书有些心寒,可是看到后来的场景,他在想,牺牲他一个人换来百姓得到和平稳定,更好。
卢清不明白,也从虞寄书的神情当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你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肯定道。
“没错。”
“好吧,”卢清放弃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你之前已经让我看得京城的河道走势。”卢清想着李温琼的话语。
“如果是因为雨水增多,应该不会只关系到京城吧?”
虞寄书愣神片刻。
然后立刻用旁边放置的毛笔开始书写,以长安为中心,将周边的城池县营大致画了出来。
他目光凝重,时间太久,让他忽略了其他的细节,仅仅专注于京城之事。
那一年的洪灾波及面积十分的广,还有别的地方,因为一些官员的知情不报,导致相关的消息被压了很久。
但是那个时候,他还在外面打仗。
对这件事情的了解并不是特别全面。
卢清被他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有将借口说出来。
就看到虞寄书手疾眼快圈出来地方自言自语道,这几个似乎可能会出现问题。
“你是神仙?”卢清见他有些笃定,开了个玩笑,“能够预测出来哪个地方能够受到袭击?”
“我,我不是。”
虞寄书又准备拿他的那个做梦理论敷衍过去。
却被卢清打断,“不如让司天监的人进行占卜?”
“这样应该更加准确。”卢清说的。
她这都是听了殿下的建议,让虞寄书主动求到司天监那里。
通过司天监的预言,后面的事情才能开始推进。
卢清不知道怎么进展,但是殿下说一半留一半感觉高深莫测。
“这样吗?”虞寄书摸着下巴思考。
司天监的预言会很准确吗?
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你不相信司天监?”卢清说道。
“你怎么知道。”虞寄书先是被吓了一跳,他之前是不相信这些鬼神只说的,但是如今重生的事实,让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至少不是原来那样的强烈反对。
“不,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可能不太好,而且司天监那里,那里会为了这等众所周知的小事占卜。”虞寄书说道。
“可以让一些比较有名望的人来做这件事情?”卢清思忖道。
“我阿耶不太行,但是恒娘她也许可以,王尚书的职位够得上。”卢清继续说道,“但是我和恒娘说这件事情,她也会追根问底,不如你想一想该怎么说。”
虞寄书这才恍然大悟。
“你问我对于王沛恒和于白的事情怎么样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虞寄书点头,“我去试试,但自己都在纠结,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求得谅解。”
卢清在想虞寄书半点没有犹豫就准备过去,心道殿下对于虞寄书的观感真的是特别准。
卢清和虞寄书来到王沛恒的家中。
王沛恒让两个人进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突然一起过来?”王沛恒问道。
“有事想要请你帮忙。”虞寄书直接说道。
卢清在一旁默不作声,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没有和我道歉,就让我来帮你做事情是不是有一些太过于不地道。”王沛恒生气。
本来因为那天晚上殿下的开解,对于虞寄书有些改观,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样子。
“可是,我是带有目的过来的,总是要告诉你我的目的是什么。”虞寄书大胆说道。
王沛恒摆摆手,虞寄书这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就是对她胃口,“你说吧。”
“能不能让王尚书去和司天监的人说一下,让他们看一看六七月份天象情况。”虞寄书将这个事情一一说明白。
可能发生的暴雨和随之而来的洪灾。
“现在才五月刚开始,这天象也不是这么早就能看的。”王沛恒对此略有研究,“尤其是期限这一方面,一定是几天之前看才能够预报准确。”
“如今的错误应该是有不少。”王沛恒皱着眉头,“只是,你真的确定那个时候会发生这件事?”
卢清在一旁为虞寄书担保。
“你们两个人这段时间神神秘秘地,就是在忙这一件事情吗?”王沛恒狐疑看着这两个人,“亏我当初还以为你们两个会有什么情况,原来只是这件事。”
“还是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察觉的?”王沛恒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做梦梦见了。”没有哄骗住卢清的借口,此刻又一次在虞寄书口中。
“做梦梦见,那你做梦梦见怎么没有人跟你说,具体什么地方呢?”王沛恒显然也不会被骗。
“而且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了吗?”王沛恒摆着手指,“对当初让你和我一起摆一个织女,你也只会说,要自己努力才能够学好。”
“我这是,年少轻狂。”虞寄书当年说出来的话终于反馈到自己的身上。
“好吧好吧,不逗你们。”王沛恒看二人愁眉苦脸,“我可以让阿耶帮这个忙。”
“但只能问,也不能做出后面更多的事。”
“多谢。”虞寄书说要就将自己和卢清的坦白一一说出来。
得到了王沛恒的谅解,并让他保证不会在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这么快原谅你,还是有好事发生了。”王沛恒看着门口的阿娘,走到两个人身边说,“我阿耶阿娘和好了。”
王家一家又变成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而且被殿下开解了一番,王沛恒已经过去了那段时间。
一切都好,除了一个人。
“不替于白问问我?”王沛恒说道,“听说,他最近闹着不去考科举。”
“我是以你的朋友和好的,不是于白的朋友。”虞寄书说道,“这一点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如果是你主动问我,我会说于白现在过得怎么样。”虞寄书说道,“但是你如果不问我的话,我不能问你知不知道于白现在过得怎么样。”
“算了,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你们今天过来,要不要在这里吃一点再走?”杨枝露走进来说道,“今天我们府里做了一些平常不做的。”
王沛恒也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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