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侵袭而过,又吹来一片浓云,彻底遮住了明月与星辰。
不见星月的夜里,群山峻岭变成了一匹黑色绸缎。山谷间涌动起一片浓雾,成了点缀在黑绸上的银白珠链。
这次的雾比祭典那天的还大。
不知从何涌下的浓雾布满村庄,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情况?”
黑西装被雾挡住了视线,只能靠声音来寻找陆嘉禾。
“不知道,赶紧……等等!”
陆嘉禾正想催促他回屋,但忽的又从雾里听见了一阵铃铛声。
“叮——叮——”
悠扬绵长的铃声穿过浓雾,从远处飘来。
沉闷又刺耳的尾音在雾中久久不散,像是某种金属器具的震颤一样,刺挠得人头皮发麻。
随着铃音响起,雾又变大了,更加的浓重。
陆嘉禾来不及进屋,只能拉着黑西装一起趴在了地上。
他一边按住黑西装,一边侧耳紧贴地面,听到杂乱又缓慢的脚步声正在朝他们逼近。
“嘘。”
陆嘉禾短促的气音掩盖在铃声中,示意黑西装不要说话。
他的心贴在地上怦怦直跳,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惊喜等待着他们。
“嗒、嗒……”
身穿白袍、脚踩草鞋的一行人从雾里走出。他们每走一步,脚边就飘落白色的纸钱,周围的雾也跟着变薄。
“儿啊——归来哟——”
年迈苍老的嗓音在寂静深夜里颤抖地回响,伴随着悠长抓心的铃音一起飘扬,听得撕心裂肺。
每念一次,领头的老人步履愈发蹒跚,两只脚像无法踩实地面一般,一瘸一拐地走过他们的视野。
老人身后的队伍随着他的声音,一齐向空中飘洒纸钱。
黄白纸钱随风与雾飘扬,旋转着落满一地。
“孤魂哟、归——”
“阿嚏。”
年老的声音刚起了个头,一道清亮的喷嚏声就打断了他。
招魂的队伍这下停在原地,等待着领头人的指令。
陆嘉禾盯着停在正前方的数只脚,屏住呼吸,极力在雾里隐藏自己的存在。
而黑西装也是难得慌了起来。
他没想到会有纸钱飘到鼻子上,惹得他一阵难受,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怦怦、怦怦。”
两人紧张急促的心跳交杂在一起,把地面震得发颤。
领头的老人在雾里扫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影。
他不想耽误流程,手里的拐杖往地上敲了两下。
“笃、笃。”
“孤魂归乡哟——”
“叮——”
停滞的招魂吟唱和引魂铃音又一同响起,如同鬼魅般的队伍重新飘荡在雾里。
等听不到那些头皮发麻的声音后,陆嘉禾这才放开了黑西装。
“都搞什么呀。”
黑西装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开落满一身的纸钱,觉得晦气。
陆嘉禾来不及拍走自己身上的纸钱,任由那些纸片随风飘落。
刚刚那些“人”有影子吗?
他记不清了。
“先回去吧。”
陆嘉禾清醒过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但黑西装却仍然不忘游说他,“可王一曼她们也在外头,你不想知道她们会遇到什么吗?”
“我……”
“叮——”
穿击灵魂的铃音又在远处惊起,打断了陆嘉禾的话。
没想到,刚走过的那一行人又掉头回来了。
“快!快回去!”
听到再次逼近的脚步声,陆嘉禾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把拽起黑西装,赶紧往屋里逃去。
然而,这一路并不顺利。
他们好不容易穿过一片迷雾,找到了屋门,但却又被拦在了门外。
黑西装怎么用力都推不动门,“门打不开,你干嘛把门关上?”
陆嘉禾也觉得奇怪,他记得出来的时候应该没有关门啊。
但这也不是该纠结的时候。
陆嘉禾冷静下来,“先不管这个!快敲门!”
“嘭!嘭!”
他和黑西装一左一右纷纷砸上门板,一时也管不了会引起后面那些人的注意。
可屋里的人不知道怎么了,这晚都睡得很死。
“里面的人什么情况啊?”
听着铃音和脚步声都变得越来越近,黑西装满心着急,手掌拍得发麻了也不见门开。
“你让开。”
陆嘉禾推开黑西装,准备用脚开门。
这时,雾散开了一些,众多人影重叠在篱笆后面,死死地盯着他们俩的背影。
“你们——”
“嘣!”
陆嘉禾一脚踹开了门,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把黑西装拖进了屋里。
“嗙!”
陆嘉禾赶紧关上门,还不忘把放在一旁的木栓插到门后。
不过,在关门的那一瞬间,他猝不及防和门外那些黑黝黝的影子打了个照面。
那些披麻戴孝的人影一直站在篱笆后面,雾气缭绕在他们周身,显得格外不真实。
陆嘉禾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只要进了屋里就好了。
“呼、呼……”
黑西装半走半爬地坐进椅子里,连连喘气。
陆嘉禾收回思绪,摸上自己插上的木栓,“这门也没锁上……”
他回想起来,当时踹门的一脚很是轻松,不像推门的时候那样推不动。
黑西装听出他话里的疑惑,说道:“在木屋的时候你没感受到吗?门里什么怪事都有,它们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它们?”
“门的主人啊。我们就好像剧场里的演员,让门里的主人看得开心了,出去的时候就会给我们奖励。”
算是答谢陆嘉禾的救命之恩,黑西装也和他谈得多了一些。
但陆嘉禾并不在乎去取悦什么门的主人。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门上,“他们好像走了?”
门外一片安静,似乎不再有那瘆人的铃音。
“我上次这么觉得的时候……”黑西装体力吃不消,又喘了两口气,“他们可是又回来了的。”
他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每当他有所松懈的时候,现实都会狠狠给他甩来一巴掌。
但陆嘉禾不信邪,他决定再看看。
于是,他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只见屋外一片黑暗,连院子里的木篱笆也看不见。
陆嘉禾别过头,看回屋里,“外面什么也……我草。”
他脑子里同时冒出了一句话——当他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他。
“怎么了?”
黑西装难得见他骂出了一声脏话,正欲起身却又被陆嘉禾喊住了。
“别过来。”
陆嘉禾往后退,一低头就看到门底下那一排的缝隙里就只有中间部分是黑的。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和什么东西对视了,光是想起那个画面就一阵恶寒。
“你看到什么了?”黑西装见他脸色发白,不禁问道。
陆嘉禾坐进椅子里,捂住嘴巴缓和了一会儿,“……没什么,有人在外面没走。”
“谁啊?”
面对黑西装的问题,陆嘉禾这次没有回话。他也摸不准是谁,该说是人还是什么怪物吗?
见他这样反常,黑西装心里也是充满好奇,但他又没陆嘉禾那个胆量过去,便不再追究下去。
两个人在厅堂里坐了一会儿,这段时间里门外都没有传来什么动静。
陆嘉禾重新看向前方,门后的缝隙里现在是一片透亮。
黑西装也看到他所见到的,犹豫不定道:“好像……走了?”
“哒、哒……”
像是存心和他作对一样,在他庆幸的瞬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那些错乱的脚步声听起来黏腻沉重,在静谧的深夜里回响得极为清晰。
“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黑西装讪笑了一声,试图调解气氛。
这里民风彪悍,他们冲撞了行丧的队伍,很有可能会被村民找上门拉去献祭。
陆嘉禾皱紧眉头看向门板,随时准备抄起手里的椅子扔过去。
“哐哐、哐哐!”
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推起门。
门上的震颤犹如一次次春雷惊响,劈在他们耳边。
“嗯?门怎么打不开了?”
外头的人推了两下门就纳闷起来。
“曼姐,你出门的时候锁门了?”
“脑袋撞树上撞傻了是吧?这种老门得里面才能锁!”
熟悉的女声噼里啪啦地砸在门上。
“呼——”
听到是王一曼她们回来,黑西装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又紧张起来。
他看向陆嘉禾,“那两人回来了……”
“我演,你别出声。”陆嘉禾说着,让黑西装往后退。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在屋外争执的两人。
“姐?是你们回来了吗?”
陆嘉禾用气音说话,把一种心有余悸的恐慌演绎了出来。
听到耳熟的声音,门外的王一曼立刻皱起眉:“是你把门给锁了?”
“对!”
陆嘉禾也不怕惹王一曼生气,反倒激动起来,像是遇见了救星一样。
“姐你是不知道刚刚有多吓人!屋外头有一群人在喊魂,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我知道了。”王一曼不想听他的感想,压抑着夜风吹起的烦躁,“你先把门打开。”
“哦哦对,我马上开……”
陆嘉禾想要去移走门栓,但是黑西装又按住他的手臂,冲他摇了摇头。
他看懂黑西装的暗示,便对门外喊道:“姐,你们都是活人吧?”
“你……”王一曼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放弃,“算了,你让开,别待在门后。”
“啊?”
陆嘉禾和黑西装都是一愣,他们不知道王一曼要使出什么野路子。
“小周,刚不是栽了个跟头吗?给你个发泄的机会。”
王一曼的话在门后响起,让人不明所以。
“得嘞!”周时尔开始活动筋骨,“门后面的快点让开,伤到你们我可不管!”
“啪!”
随着周时尔的话音一落,门上的木栓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还没等陆嘉禾他们反应过来,王一曼和周时尔就走进了屋里。
“有防备意识还挺不错。”王一曼冷眼扫过屋里那两人,“记住,真正的怪物不会这么干脆。你们越害怕,它们就越兴奋。”
“明白了。”
陆嘉禾佯装惊魂未定,挤出一丝苦笑。
王一曼打开灯后,又注意到黑西装也在屋里,“你也没睡啊?”
黑西装顺着陆嘉禾编排好的戏演下去,“我被他拉起来的。”
王一曼并没有对此起疑,他们俩算是蒙混过关。
王一曼倒了一杯茶,“早点休息,明天是场硬战。”
她对自己为什么出去这件事闭口不谈,似乎也不觉得有必要和他们两个说清楚。
“好。”陆嘉禾点点头,但又站在房门口不动,“那个……”
“又有什么事?”
王一曼举到嘴边的杯子又因他而不得不放下。
陆嘉禾仍是那副惊恐未定的样子,“今天晚上……村子里死人了吗?”
“嗯。”王一曼不以为然道,“明天应该就能看到谁家做白事了。”
听到她的话,周时尔也跟着抱怨起来:“可累死我们了。都怪那老头子瞎说什么话,害我们在山里蹲那么久,就只见到一群白衣服在挖坟。”
他说得轻松,可这种半夜躲在山里看人挖坟的压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咚。”
王一曼手里的杯子重重敲在桌上,似乎对周时尔暴露他们的行踪这点很不满。
王一曼冷冷瞥向那两个无关人士,“不早了,你们该睡了。”
比起恐怖的环境,我觉得还是上山这两人的心理状态更恐怖点啦哈哈哈
我想让凝视深渊这part恐怖一点,但好像被吓到的只有黑西装,陆嘉禾只是有种后知后觉的不适,下次继续拱火(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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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下榜啦,文案可以随便改啦,但想到要改文案就头大……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梗打动大家哈哈哈,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分寸……暂时没想法,我等第二个副本完结看看?各位有觉得是什么触动了嘛?
文名我暂时不想动,因为风格还是蛮正剧的,就想稍微正经一点……(没错,我就是大犟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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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桃源梦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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