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的纹路在朦胧中晕开,南意知的呼吸还裹着梦里未散的急促,胸腔里的心跳像擂鼓般沉闷,肩头沉甸甸的触感格外真切……
她猛地低头,黑色大衣的领口蹭过鼻尖,一缕淡淡的木质香钻入鼻腔——竟和梦里郑西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分毫不差的味道。
不是梦?!
这念头像电流劈过神经,瞬间击碎了残留的睡意。
她掀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窜上来,却敌不过心底的燥热,抓起手机就往外冲,连鞋都来不及换。
“意知?你去哪儿!”
叶玲的声音从客厅追来,带着睡梦中被惊醒的疑惑,可南意知早已撞开房门,慌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敲出急促的回响,一路向下。
晨光熹微,天刚蒙亮,洞头巷还浸在一片灰蓝色的晨雾里,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
南意知扶着墙喘着气,站在巷口,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眼前的场景,和梦里重叠得丝毫不差。青砖路的砖缝里凝着晶莹的露水,巷口的路灯还未熄灭,昏黄的光晕被晨雾晕染开,那片熟悉的深色痕迹在雾气中愈发清晰,而痕迹旁,一枚银色袖扣静静躺在那里,缠枝莲花纹在微光中泛着细碎的、近乎温柔的光泽。
是真的!
事情追溯到2019年5月31日,那天南意知没上晚自习,下午放学经过洞头巷,却撞见一个暴露狂大叔对着老奶奶耍流氓。
她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发软,扭头就往家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却没察觉,那大叔阴鸷的目光早已锁住她奔跑的背影,像毒蛇般黏腻地跟了一路,悄无声息摸清了她家住址。
之后的日子,那大叔就像附骨之疽,日日守在小区楼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窗户,沉默地记录着她的作息。她总莫名觉得浑身发毛,后背发凉,却从没想过,危险早已在暗处步步紧逼,张开了噬人的网。
而她不知道的是,6月2号下午,叙白录完最后一期综艺,刚解锁手机,屏幕上弹出的照片就让他脸色骤变——那是负责默默守护南意知的助理发来的:
照片里,小区楼下那个陌生大叔正死死盯着南意知家的方向,眼神阴鸷得吓人。他没多想,立刻戴上口罩和帽子,推掉了所有后续行程,抓起车钥匙就驱车赶往南意知家。
他不敢贸然上前,怕打草惊蛇,只能远远守在楼下,像一道沉默的屏障。他不清楚大叔的底细和动机,只能日复一日地跟着她上放学,看着她走进学校,看着她安全回家,直到她顺利走进高考考场。
6月6日,高考前一天。清晨,大叔没像往常一样守在小区门口,叙白心里疑窦丛生,却只能按捺住不安,守在校门口。直到下午放学,他才悄悄跟在南意知身后。走到洞头巷时,巷内阴风阵阵,两侧的老墙投下斑驳的阴影,南意知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攥紧了书包带。
就在这时,左侧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去死吧!”
是那个暴露狂大叔,眼里满是恶狠狠的戾气,手里还攥着一根生锈的铁棍,朝着她的后背砸来。南意知吓得浑身僵硬,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叙白猛地冲了出来,将她死死护在身后,声音急促却坚定:
“快跑!”
铁棍狠狠砸在叙白的后背,沉闷的响声伴随着他压抑的闷哼,可他却丝毫未动,死死挡在她身前,与大叔扭打在一起。混乱中,他西装袖口被大叔狠狠扯住。
“叮”的一声,一枚银色袖扣应声脱落,滚到南意知脚边。她惊魂未定,弯腰捡起袖扣,看着叙白利落的身手将大叔打跑,才敢颤抖着走上前。
“谢谢你,大叔!”她喘着气,将袖扣递给他,眼里满是纯粹的感激。
叙白摘下口罩,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眼底藏着她看不懂的温柔,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我看起来像大叔?同学,以后上放学让家长接送吧,高考加油。”
“你怎么知道我是高三?”
南意知好奇地眨了眨眼,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他眼底的温柔更甚,却只是淡淡道:“猜的,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南意知点点头,转身快步跑向家的方向,没看到身后的叙白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那盏暖黄的光映在他眼里,他才放心地转身准备离开。
可他刚走到巷口,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叔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趁他不备,狠狠刺进了他的后心。
“噗嗤”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洁白的衬衫,顺着衣摆滴落,砸在青砖路上。叙白踉跄着转身,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却来不及反抗,大叔又补了一刀。
他倒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视线开始模糊,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南意知递给他袖扣时,眼里纯粹又明亮的感激,像小太阳一样,照亮了他整个世界。
他这辈子,默默喜欢了她这么久。从海洋馆的初遇开始,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笑着喂海豚的样子,就刻在了他心里。即使后来她似乎忘了自己的模样,他也一直悄悄关注着这个如小太阳般温暖可爱的女孩。
他没能亲口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好久了;没能亲眼看着她走进大学,开启新的人生;只能在心里默念:愿有一个如我一般爱她的人,带着我的记忆,好好守护她。
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亮起一缕白色光晕,温柔得像他出道时唱的《南风》,缓缓一分为二,一缕飘向城南的南意知家,一缕飘向北城的郑西家。
“叙白……”时间拉回2019年6月11日清晨,手机推送的新闻里,叙白遇害当日的着装照片赫然在目——和那天救自己的“大叔”一模一样。南意知蹲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砸在袖扣上,她指尖紧紧攥着那枚袖扣,指甲嵌进肉里,疼得发麻也浑然不觉。
原来那天救她的不是什么陌生大叔,是叙白;原来他为了保护自己,付出了生命;原来她连一句认真的道谢,都没来得及说。巨大的自责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几乎喘不过气。
“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突然从巷口传来,撕裂了晨雾的宁静。南意知猛地抬头,只见郑西站在那里,穿着梦里那一身黑的内搭,脸色苍白如纸,双手死死按着太阳穴,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摇摇欲坠。
6月6日晚那缕飘向他家的光晕,此刻正缓缓融入他的眉心。
无数陌生的画面在郑西脑海里炸开——南意知背着黄色书包,单手拿着英语单词本,边走边小声背书的认真模样;大叔在小区楼下监视时,那阴鸷到令人发毛的眼神;洞头巷里,叙白护着南意知时的决绝与无畏;还有他临死前,那句沉甸甸的、带着无尽牵挂的遗愿。
“郑西!”
南意知连忙起身跑过去,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触到他冰凉的皮肤,心里一紧。
郑西缓缓睁开眼,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心疼,有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看着南意知通红的眼眶,看着她手里那枚熟悉的袖扣,内心坚定……明白是他用生命护住了意知,我必然不会让他失望!
晨光渐渐穿透晨雾,照亮了洞头巷里早已干涸的血迹,也照亮了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叙白的星光虽已陨落,但他的遗愿化作了无形的羁绊,将南意知和郑西紧紧相连。
而那个杀人凶手,依旧在逃匿,像一颗埋在暗处的炸弹,等待着被引爆……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闪光灯骤然刺破晨雾,“咔嚓”声密集得像骤雨砸落。一群扛着摄像机、举着话筒的媒体涌来,围得水泄不通,冰冷的镜头齐刷刷对准相握的两人。
“郑西!请问你和这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清晨出现在叙白遇害的案发现场,是有特殊原因吗?”
“网传你和叙白私下不和,是否属实?”
尖锐的提问像针一样扎进南意知耳膜,她浑身一僵,扶着郑西的手不自觉松开,瞳孔因惊恐缩成针尖。郑西下意识将她往身后护,脸色更沉,却被记者们步步紧逼。
“关系……我们……”
南意知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叙白离世的噩耗还在胸腔里灼烧,梦里的触感、巷口的袖扣、郑西身上的光晕,还有眼前蜂拥的媒体,一切都像被揉碎的幻境与现实,搅得她天旋地转。
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老墙,袖扣从掌心滑落,“叮”地砸在青砖上。那声音唤醒了所有混乱的记忆——
叙白死前再次被打掉的袖口、郑西眼里的复杂情绪,还有自己从未真正说出口的道谢。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声音颤抖得不成调,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叙白他……他救了我……”
话语颠三倒四,没人听清她在说什么。闪光灯还在疯狂闪烁,记者的追问越来越急促,郑西试图阻拦的声音被淹没在喧嚣里。
南意知只觉得胸口憋得发慌,耳边的噪音、眼前的光影、心底的剧痛交织在一起,彻底压垮了她的神经。
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意识在崩溃边缘沉浮,最后只剩下一句破碎的呢喃:
“是梦吗……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随即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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