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魏长陵在一阵巨痛中苏醒,而眼前蒙着一层厚实的黑布,让她根本无法辨认此刻自己身在何方。
双手双脚被绑住了,伤口似乎被重新包扎过了,坐下柔软又些许扎人,似乎是在稻草堆上,耳边只有清风掠过,身前是温暖的炭火。
仍旧无法判断出身处何地,只能知道自己大概是被绑走了。
或许多少有些值得开心的是,绑走自己的人看起来并不想要自己的命。
不然为何给自己重新料理伤口?又给自己烤火?
其实以她现在这副身体,只要不管伤口,淋雨后又一直受着寒,不用亲自动手杀她,只要把她扔在一边,绑上双手双脚,约莫不用三四日,人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魏长陵反而不那么急了。
她将身子松弛下来,慢慢地靠回远处,将头摆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过去的十八年里,她几乎无一日安寝。
没走出冷宫的日子,她被母亲教导得战战兢兢。
走出冷宫后,又日日刀口舔血,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嫁人了,年少时的情谊尽数错付,如割喉烈酒,伤人伤己。
如今,身处生死危局,她反倒不那么怕了。
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正是一种解脱。
尽管,这对一些人来说是自私的想法。
可凭什么,她要时时刻刻无私呢?
*
另一头,卫景时在一侧的野山洞里慢慢苏醒,外面的天已然蒙蒙亮。
他捂着头坐了起来。
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后,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叹,接着后颈的一阵刺痛提醒了他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魏长陵说她要和自己和离,说……她知道了自己父亲的死因,还想让自己先走……
他捂着后颈,约莫明白了。
魏长陵虽不精通武艺,但长期伴着古离,人体穴位大致精通,而自己又未对她设防,她想要偷袭自己,轻而易举。
他看着洞口守着的两人,站起来问:“现而今是什么情形了?”
那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不待见卫景时,但依然有对上位者骨子里的臣服。
“殿下说来人不会要她性命,让我们四人先带您离开。后来果然如殿下所料,无人再追。我们四人安顿好您后,选中两人,去追殿下了。”
卫景时面色无甚变化,他只抬起头看了看天,心里算着时辰。
看这天色至少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够发生太多事了,而且,魏长陵撒了谎。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端云皇后未必不会杀了她。
卫景时思及至此,内心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躁意,他来回走动着,似乎想压下心头这股异样。
他本意就是扳倒大皇子,再最好连根带出端云一族,至于魏长陵……她本来就是仇人之女,他不该……不该心存愧疚。
可心里虽是这么劝自己,但实际上他的心像是被绑上了一根根细线,如今不知怎的,被用力拉了一下,心就被勒的就有些发疼。
可恶。
“去追的人还没有消息么?”卫景时转头问。
那两个人摇了摇头。
神情有些肃然低沉,“他们二人,一人擅长追踪,一人身手是我们这里最好的。现而今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被什么事情牵绊,无法脱身,另一种……”
话没说完,但卫景时已然明了。
他没再问什么,而是来回踱了几步。
而后顿时,果断道:“走,回去救人!”
说完,也没看那两人的脸色,自己就大步迈了出去。
他不太懂自己现而今的心境为何如此烦躁,也根本不想弄懂,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魏长陵最后望向自己的眼神。
苦涩中带着释然……
释然?
她凭什么释然?
父亲的尸骨还在棺椁里躺着,那一战惨烈的真相还没大白于天下,她拿什么来释然?
*
“皇妹,你倒是轻松的很啊?”
魏长陵本来躺着,连日的疲劳让她再次陷入了昏沉,意识正浮浮沉沉之际,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挣扎着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印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面容。
一双像极了父皇的丹凤眼,眉眼中全都是算计,她的大皇兄,魏泽锋。
她实没想到,他居然会亲临此地。
果真是狗急跳墙,慌不择路。
她又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般,不忍直视。
魏泽锋似乎也习以为常,他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魏长陵才道:“你不必做如此状,你该庆幸今日来的是我,若是其他人,你未必能活到这个时辰。”
魏长陵不想与他交谈,仍旧闭目,一言不发。
魏泽锋伸出双手放于火盆之上,眼神在魏长陵身上描摹流连了好一会儿,而后才似笑非笑道:“皇妹,世人都道你聪慧,可我着实觉得你愚蠢至极。一个卫景时而已,他对你又不好,你何必如此护着?你告诉皇兄他究竟在哪儿,我去将他除掉,待回京后上奏父皇,再许你一个更好的,如何?”
“或者说,你不想再许人家,皇兄我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可以,魏长陵此时此刻很想用剑割掉魏泽锋的舌头或者剜去他的双眼。这个外强中干,像毒蛇一样阴狠恶心的男人,她多瞧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可时至今日,她也明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以及无奈。
她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冷漠,她无视着魏泽锋眼神之中莫名让人恶心的东西,漠然道:“卫景时被追杀,想必端云皇后已然急得跳脚,而你不在京都主持大局,却千里迢迢跑到这荒野之地。怎么?你母后不要你了?”
魏泽锋听完魏长陵的话,眼眸瞬间冷了下来。
魏长陵继续道:“你如今着急杀卫景时,不过是为了向你母后证明你的价值,然则真的有用么?事已至此,端云氏向来崇尚权势地位,舍弃区区一个你,换整族的荣辱,此间取舍,你会不懂?”
“垂死挣扎罢了。”
魏长陵这最后的六个字,说的淡漠又不屑。
“那是我的母后,我是她的亲生儿子!”
果然,不管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能让他扯下那滑腻腻虚伪面皮的,还是这个。
魏长陵望着眼前这个面目近乎扭曲、完全失了风度的男子,扯了扯嘴角,冷笑道。
“可她姓端云。”
一句话,五个字,仿佛给魏泽锋当头一棒,让他渐渐归于平静。
以至于屋内寂静了很久很久,久到魏长陵的意识又快在疲惫中陷于混沌的时候。
魏泽锋才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啊,她姓端云,她将这个姓氏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又怎么会在乎亲生儿子的死活?”
屋子里虽然有炭火,但仍旧潮湿阴寒,跟魏泽锋给人的感觉一样。
魏长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快死了,竟然不自觉的回忆起了一段她此生都不想回忆起的事情。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还在冷宫的时候。
那时候她才七岁,除了宫里的几人,也就只认识卫景时一个。
除去在吃饭、睡觉、看书,她那段时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那些得宠的皇子公主,以及被邀请进宫做伴读的世家公子们上学放学的路上,躲在远处,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眼卫景时。
只一眼,就很好。
开始时是这么想的,只看一眼就好,可人的**总是无休止的。后来的她,开始慢慢的也希望卫景时能够回过头来看看自己,可日复一日的等待,并没有让她得到心中所愿。
反而给自己招来了一条毒蛇。
那就是魏泽锋,她的大皇兄。
这个人,不了解他的人,猛一看,会觉得是个翩翩公子,毕竟他披着一副光鲜好看的皮囊。
皮肤白净,眉角上翘,眼窝含笑,应该是个好人,这是魏长陵见到魏泽锋的第一印象。
更何况还是她的血亲。
魏长陵虽然生在冷宫,长在冷宫,也被母亲告诫人心险恶。可她到底只是个孩子,白纸一样的年纪,而彼时魏泽锋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郎,与一个从未出过深宫的女孩亲近,对他来说,到底是易如反掌。
所以,她只对他警惕了几天,就渐渐卸下了防备,将自己的心事说与他听。
她很喜欢一个人,真的很喜欢。
虽然她没有说出人名,但精明如魏泽锋怎么可能猜不出来那人是谁。
于是,在他们相识月余的一个傍晚,他以卫景时的名义将自己约去了一座偏殿。而魏长陵头一次将理智抛诸脑后,怀揣着满心的悸动和期待,特地打扮了一番等在那里。
然而,少女的初心和期待在那夜头一次碎了满地。
留下的只有魏泽锋丑恶的嘴脸、色意,以及他在自己身上游走黏腻的双手。
时至今日,那日的细节早被自己一把大火燃尽,扬成了灰尘,随风而逝,再也回不到自己这里来。然而那种恶心的感觉,像被浑身裹满了粘液的毒蛇缠绕,仍旧时不时会让自己有呕吐的**。
现而今,魏长陵觉得见他一面,都是脏了自己的双眼。
魏泽锋似乎察觉到了魏长陵的厌恶,他的脸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忽然抛却了刚刚那番破碎,重新披上了那黏腻的皮囊。
恶狠狠地看着魏长陵,眼神戏谑又疯狂。
*魏长陵:摆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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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今天考编上岸了吗》by朝朝意晚(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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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恶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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