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建初三年,朝中逆党举兵造反,臣领三千将士力战五万叛军,护送陛下于密道中逃亡。殊死抵抗间,臣不慎被一支毒箭击中,伤疤仍在右肩。”
“大晋建初七年,先皇幼子执金卷轴上宣政殿,百官哗然,是臣……据理力争,才免去一场内乱。”
“大晋建初十年,北夷多次侵扰边境,陛下一声令下,臣便负伤去了那虎狼之地。如今想来,陛下早已对臣生了嫌隙,这一去,陛下就没想让臣回来……”
华丽的崇德殿如今阴风阵阵,本该关紧的门窗被带得“吱呀”乱响,一夜颓然的老将军跪坐在地上,穿过琵琶骨的刑具血淋淋。
建帝立于高台之上,目光近乎漠然,“要是在三天之前,孤还能相信你这位忠将,可如今证据确凿,孤让你苟延残喘几日,已然是对你大发慈悲。”
镇国侯宋骁功高盖主,就是平日里行事再如何低调,也免不了帝王的猜忌。沉甸甸的证据重重砸在宋骁的身上,砸弯了这位忠臣良将的腰杆,也将宋家的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喉咙里的血腥涌上来,宋骁不受控制地咳了声,往日锐利如鹰的双眼蒙上了一层灰,他的嘴角抿得很紧,却还是溢出了些鲜血,一滴滴地掉落,将他镇国侯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宋骁看向窗外,乌云压顶,沉寂的夜晚织起了张大网,与黑夜融为一体,将那些背叛它的、脱离它掌控的事物全部抓捕,他早就该想到的,无处遁逃也不必遁逃了。
时辰已到,该上路了,御林军受了帝王的旨意进入殿内,藏起对年迈忠将的敬意和怜悯,架起宋骁的胳膊,无情地朝殿外走去。
拉扯的疼痛让宋骁恢复了些神智,眼神在一瞬清明,看着那道愈来愈远的身影,几乎是将全部的力气喷射,“宋家,冤枉——”
人在将死之际,总要做一些无用功的,或许是剐开心口后还仅剩的一点期盼,竟让这个连战场之上伤痕累累的老将军流出了泪。可终究还是逃不过心软的代价,帝王家最是无情,他活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明白这个道理。
大晋建初十二年,镇国侯宋骁涉嫌谋逆,剥夺爵位,株连九族。
……
宋家,无罪——
绕过雕镂屏风,便瞧见弦丝雕花架子床上躺着个人,抓着被子紧紧缩着,露出来的那张苍白小脸布满细汗,偏生嘴里还嘟囔着,“冷,好冷,阿爹,囡囡好冷……”
五年过去了,本该随着时间淡化的情景却更加清晰,帝王的无情、仕宦的嘲讽、百姓的漠视,以及那一声似要呕出血来的声音,失望愤恨之余,斩断了老将的可笑期盼,也斩断了君臣间仅存的情谊。
丫鬟小桃端着药进来,见窗户被吹得“吱呀吱呀”响,连把刚熬的药放桌上,转身去把窗户给关紧,“这天气愈发冷了,屋里放多少炭火都不够,小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个冬日该怎么熬过去啊?”
“阿爹!”
床上瘦弱的少女突然惊醒,竟是直接坐了起来,清澈透亮的眼眸却是死气沉沉,呆呆地看着花白的床幔,出神间,眼角滑落出几滴泪珠来,顺着瘦削的脸庞滑落到里衣。
小桃被这一声吓着,连去将软垫放到宋玖鸢身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小姐可是做噩梦了?没事没事,梦都是反的,都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肯定是小姐最近思虑过度,才会梦到可怕的事。”
听着小丫鬟絮絮叨叨,宋玖鸢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颇为无奈,“离计划的那天越来越近了,容不得半点错漏,我也是怕筹划多年却功亏一篑,免不了要多想想多看看。”
小桃本想反驳,目光触及宋玖鸢泛红的眼尾,将心底的话咽了回去,“那小姐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若是让公子知道小姐这般操劳,定是要生气的。”
“你别拿他说事,我跟他之间,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交易,再多的就没有了。”宋玖鸢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言语中格外抗拒那所谓的“公子”。
“是,奴婢知道了。”
这五年来,小姐受了公子许多恩惠,按理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甚亲密,也该相处融洽,见到面客客气气才是。
可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凡见面,免不了一阵讽刺挖苦,嘴里吐出的刀子直往对方心窝里扎,称得上“水火不容”四个字了。
小桃战战兢兢夹在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倦了,听宋玖鸢的话隐隐带着冷意,当即识趣地退出房间,将空荡荡的屋子留给宋玖鸢一个人。
关上房门时有细微的声音,宋玖鸢知道小桃已经走远了,身体放松下来,压在了背后的软垫上。
独处的时候,宋玖鸢就开始胡思乱想了,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想那些有条不紊进行的计划,想那些躲在角落里、自以为别人发现不了的“小老鼠”,最后,就是那道夜夜出现、已然成为梦魇的声音。
宋家当然是冤枉的,自祖上起积攒的荣耀以及百年清誉,怎么可能会被几封可笑的通敌信所毁?
可事实是,镇国侯府被满门抄斩,包括她这个本该死在刑场上的宋家大小姐。
小桃口中的“公子”,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劫走了法场之上最后一个罪犯,还让她安安稳稳地躲在皇城之中足足五年。
那“公子”不知身份,不知来历,亦不知行踪。
宋玖鸢想不出谁有这么好心,她阿爹在世的时候,和建帝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建帝得了个仁德之名,受官宦百姓敬仰,那她阿爹自然就成了权势滔天的奸臣,朝中那些虚伪的大臣巴不得他早点死,怎么可能会冒着欺君之罪救她?
不过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只要那个人能帮她报仇雪恨,就算被当成一颗棋子也无所谓。
门外不知何时响起了脚步声,细听还夹杂着几声悦耳的铃铛声,“公子”停在门前,犹豫片刻,才抬手在门上敲了声。
“谁?”
“是我。”
宋玖鸢微微蹙眉,下床拿架上的外衫披上,这才往门口走去,从里打开了门。
日上三竿,烈阳已高高挂起,刺眼的光线让宋玖鸢下意识拿手一挡,不过很快,让她不适应的光线就消失了,宋玖鸢疑惑抬头,眼前堵了一面人墙。
这人曾告诉她自己的名字——祈二。
宋玖鸢还记得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轻佻的语气,敷衍中带着几分顽劣,好似把她当成了傻子,连化名也不愿意编个好的。
祈二长得人模人样,身姿挺拔,大概有八尺,容貌昳丽,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惑人心魄,望向人时深情专注,时常勾得小桃神魂颠倒,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你又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计划马上要开始,为了不节外生枝,我们还是少见面比较好。”对上祈二,宋玖鸢没什么好态度,能和他平和说句话已是难得。
“我知道你不待见我,我其实也不想来这见你,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
五年前的那件事成了宋玖鸢心中的一根刺,让她从温婉的大家闺秀,变成了满身带刺的“小刺猬”,她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没有人可以窥见其中的真面目。他又不是闲疯了来这里找打找骂,醉月楼和百花阁,哪个不比这里好?
“废话真多。”
“行了,不和你吵了。”祈二顿了顿,面色严肃了不少,“你许久未出去,怕是还没听到什么风声,梨花巷死了几个人,惊动了大理寺。”
“惊动了大理寺……”宋玖鸢重复着这几个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滑落的汗珠在发梢上摇摇欲坠,肤色惨白得些许病态。
梨花巷在皇城中并不特殊,住在这里的人,有家财万贯的富商,有穷困潦倒的长工,有积劳成疾的寡妇,三教九流挤在一条巷子里,鱼龙混杂,显赫人家瞧不上这,但时常发生的口舌是非,却极容易吸引一些“有缘人”。
当初祈二将宋玖鸢安置在这里,也是经过一番思量,为的就是避免一些熟人认出她来。
“如果死的只是些普通百姓,那也就罢了,在偌大的皇城里掀不起半点风浪,但这次死在梨花巷的,偏偏是一个朝廷命官。”祈二嗓音微沉,素来轻浮的眉眼也敛下不少。
几乎在祈二说出这话的时候,宋玖鸢便懂了他话里更深的意思,梨花巷表面风平浪静了五年,却在她的复仇计划即将实施时,将这条平平无奇的梨花巷暴露了出来。
宋玖鸢心中难得有些不安,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可她此刻毫无头绪,她问道:“死的是谁?”
“这个人你很熟悉,新上任的正四品刑部侍郎王善元。”
王善元!
宋玖鸢握紧拳头,压下的眼眸深处泛着冷意,不久前才被她暂时遗忘的噩梦,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五年前,一大批官兵涌入镇国侯府,在书房之中搜到了通敌叛国的信件,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了镇国侯府,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镇国侯上上下下百余人全部锒铛入狱,而那次领兵查证的官员,正是王善元。
那时候,王善元还不过是个小小的从八品的刑部主事,在立了大功后连升三级,现如今五年过去,他已经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踩着鲜血坐上的高位,不知道这些年王善元可坐得可还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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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养夫手札(女尊)》
楚言攸做了个梦,梦里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穿着破烂衣衫,倒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倏尔抬起的眸子泛着泪光,恍若星辰,让她不由呼吸一滞。
身为玄都女皇,楚言攸自认登基后勤勤恳恳,然而她身边怪事不断,夜夜入梦,一发不可收拾。
屋顶漏雨,小郎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仆人欺主,小郎君泪眼汪汪咬紧下唇。
兄妹讥讽,小郎君忍气吞声黯然离去。
虚幻的梦境让楚言攸心生恻隐,下令搜查无果,失神坐于寝殿内,茶不思,饭不想。
一日,堆放奏折的桌案上飘落张白纸,上头工整的字写下:苏家的小郎君遭遇不测,陛下可愿助他度过难关?
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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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璟自出生起就是灾星,他生母产厄之灾,怪他,他生父坠马身亡,怪他,他祖父醉酒落水,怪他……
无人在意的苏璟被丢到凶宅中自生自灭,路过的恶犬都可以踩他一脚。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结,但在他落水之后全都变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女郎抱起他,喂他喝药,哄他入睡,轻视他的人全被她赶走,欺辱他的人每一个好下场。
日子越过越好,然而有一天,待他温柔的女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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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之时,天下大乱,群雄割据,玄都女皇御驾亲征,单枪匹马杀进了敌军大营,雁翎长枪直指敌军大帅的头颅。
“降或是死?”
不想战功赫赫的敌军大帅红了眼,轻颤的手指只抓住她一片衣角。
“你不记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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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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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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