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物极必反

秦夫人的火气烧到曹肆月头上时,她正半倚在床上,由着丫鬟小桃勉力往嘴里送两口清粥呢。

打昨夜里起,曹肆月除了灌下去几副药外粒米未进。

早上大夫又来看过后倒觉得好些,不过她没先用膳就去拜见连祁,此后心神交瘁又没了胃口。

曹肆月的脸色同火盆中将要燃尽的木炭般,发苍发白。

不过,春燕被秦夫人那儿的张妈妈叫去后,房里几个小的没这掌事大丫鬟带头,倒不敢那么张狂得拿话头继续来刺这位姑娘。

她们只是继续将近身的活路都推给了年纪最小又好拿捏的小桃,多半寻思真出什么事好将小桃推出去顶锅。

忆及贴身丫鬟知夏的下场。

曹肆月倒也怪不得这些人避祸保身,可恨她委实算不得个真主子,最多也就只能心疼心疼,被赶鸭子上架的小桃又累又怕。

小桃两个眼睛红红肿肿,手跟她结巴的话头一样都使不利索了。

来屋里换炭火的人把新炭往盆里“嗒”地一放,小桃手一抖竟洒了半勺粥在床单上。

小桃眼见又是要吓得哭出来。

小桃:“小......小姐,婢子......”

曹肆月从袖中掏出手帕忙擦了,安抚道:“小桃你也是辛苦一夜了,先歇歇吧,我这手上还有力气不至于连碗粥都喝不了。”

曹肆月惯也是爱掉两滴泪的秉性。

但面对着这比自己还年幼的小丫鬟时,多少想着还得表现着能承些事。

没料得她脑中将将闪过这念头,竟真就出了事。

丫鬟甲:“张妈妈,你带着这么些人来是做什么......啊!”

丫鬟乙:“张妈妈,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院里涌进不少纷杂的脚步声,接着什么尖叫求饶就都响了起来。

张妈妈:“这些个丫鬟都伺候不好曹姑娘,世子爷听曹姑娘说了都不开心。

可别待侯爷回来,再惹了侯爷动怒,快全清出去。”

“啪啦”一声。

曹肆月没来得及把粥碗拿进自己手里,小桃吓得就又把碗给砸碎地上了。

接着,又“啪”的一声。

两个婆子推门进来瞧见小桃便是将她一把拽住要朝门外拖去。

小桃喊:“小......小姐,救......”

结结巴巴的小桃连个救命都没能喊完。

院里的张妈妈又说:“给这些丫鬟的嘴全都堵上免得喊什么不该喊的话。”

小桃的嘴被塞上了。

就跟知夏一样,就跟昨儿在外面是真给恶匪绑了的曹肆月一样。

看着小桃小小的躯干在两个婆子的手中拼命挣扎被拖行而去,要坐视不理么?

曹肆月问自己。

可知夏的事她试过一次了,无论是闹是求不光没用甚至反而让事情更糟了不是么?

而她今日不过统共就只同连祁说了一句话,怎么便能闹到如今要把她屋里丫鬟全都赶走的局面?

倘她昨夜真昏死过去,怕还祸害不了这么些人。

曹肆月的眼神瞥在了床边瓷碗的碎片上。

她脑中再一次闪过轻生的念头,但转念她又想到她连死都不怕了,还顾虑什么?

或许是物极必反。

素来最柔弱不过的曹肆月,在接连的刺激下,心中真就忽然生出股狠劲。

曹肆月拿手撑着床边,弯下腰拾起一片碎瓷,往自己脖颈一抵。

曹肆月:“你们再把我的人拖出去,我便真就死在这儿!瞧瞧侯爷,瞧瞧世子会不会管!”

......

......

没爹没娘、柔弱无助。

长平侯府中人,谁不晓得曹肆月曹姑娘是这个处境。

张妈妈瞧过昨儿个曹肆月是怎样跪地磕头哀求后,更是拿准了她就是个任人搓扁揉圆随意拿捏的主儿。

今儿张妈妈自个儿的人春燕被世子爷下令打了,怕往后都不成事了。

张妈妈便干脆想出把曹肆月院里丫鬟借着这由头一起全打发走。

既是为秦夫人和自己出气,也是跟世子爷说得一样杀鸡儆猴,让其他院里的人都晓得往后该怎么行事,把嘴向侯爷世子都闭严实。

谁料张妈妈从前只听过病老虎发威,现下竟见着病西施犯狠了。

看见那两慌慌张张让她快进屋瞧瞧的婆子时,张妈妈还只当她们大惊小怪呢,这下张妈妈一迈进屋,却也是彻底怔愣住了。

曹肆月:“咳咳......张妈妈你来的正好。

咳咳......我说把我院里的人都放了,你且给个准话吧。”

曹肆月一张巴掌脸面色是比纸都白,每一咳嗽又染上一抹病态的嫣红,一句话咳得是个断断续续。

但话是撩清楚了。

再瞧她那小身量倚在床上就一件里衣批了个褂子,显得单薄至极,羊绒衾盖在她身上都怕厚重了,撑住床沿的一只手更是瞧着一捏就断。

但另一只手,还真真就拿着碎瓷片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张妈妈不敢信这小孤女没人教忽然转了性,只想定是下面哪个天杀的婢子趁着曹肆月烧糊涂撺掇的。

她便唬道:“曹小姐,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要是侯爷世子知道,有哪个不知事的婢子趁您病中撺掇您做出这样的事,怕就不止赶出去这么松活了。”

谁料下一刹。

曹肆月白皙的脖颈上几滴鲜血顺着碎瓷片滚落下来。

不知是额头上的伤让曹肆月疼得有些习惯了,还是烧久了身上麻麻的感官本就格外迟钝,瓷片刺破皮肤时曹肆月不觉得怎么疼,只是微有些凉。

倒也不及她昨夜一个人被扔进黑屋子里时的凉。

或许曹肆月并非想威胁谁,不过想着她这条命要真再多拖累几个人遭难,不如下个一了百了的决心。

张妈妈:“快放了,把人都全放了!

唉哟,我的曹小姐,您也快把手放下来,别吓人啦!”

好在曹肆月这条命似乎还有点用处。

张妈妈神色终于彻底慌了急忙让手下那些婆子把她院子里的婢女们放开,嘴里塞的布也都拿了出来。

没一会儿,挨个个地全到曹肆月房里说多谢姑娘救命,求曹肆月把手里握的碎瓷片放下来。

张妈妈亲自躬到她身前来解释。

张妈妈:“曹小姐,今日这真是天大的误会了。

想来是老奴会错了世子爷话里的意思,见着春燕被打,以为是小姐嫌下面都伺候不周想全换一批呢。

现下这误会都解开了,您可千万别再伤着自己。”

曹肆月再想想昨夜她恳求解释的模样,很难不说是一种讽刺。

不过,曹肆月最终还是把瓷片给放了下来。

她看见小桃被挤在最后面还在眼泪往往浑身发抖,瞧着就是又吓懵了,既然曹肆月决定要保她院里这些人,总归还是得自己活着。

她松手后没多久,下人们又请了郎中来。

一屋子人盯着着给她上了药,听伤口浅三五日内应当就全消了,众人松了好大口气。

这时,站在后面的小桃一拍脑门:“啊,该到小姐喝风寒药的时辰了!”

小桃还有些沉浸在之前害怕的心境中。

她记得今日这些活全分给自己了,可不能再出岔子,生怕一会儿又要被赶出去了,赶忙往外跑。

谁料,几个婆子争先抢后地挤了出去都要去端药。

曹肆月瞧着这些人的殷勤样,说道:“小桃你劳累半天了,先回房休息吧,其她人也都先回房休息吧。

张妈妈,你留下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张妈妈面露难色:“曹小姐,您这身子还是多几个人照料妥当啊......”

曹肆月晓得张妈妈这是怕出事担责。

也知道她们现在这干人的殷勤大抵都是如此,曹肆月瞧着方才请来的郎中都不是寻常给她看诊的刘郎中。

曹肆月:“张妈妈放心,我不会再寻死觅活的了,就想同张妈妈说几句话,我本就烧得糊里糊涂的说完今日的事指不定就都忘了。”

曹肆月方才听到春燕被打了时,大抵明白今日这桩祸就是她房里管事的大丫鬟出事惹来的。

而往后,曹肆月要想不出事,恐怕还得仰仗这帮着秦夫人打理府中事务的张妈妈。

张妈妈:“都出去吧,我陪曹小姐说会儿话。”

屋中终于一下清净不少,只剩下了曹肆月与张妈妈二人。

曹肆月开口:“张妈妈,我想你能帮我两桩事。”

张妈妈:“曹小姐,需要老婆子过问的事可太多......”

听完张妈妈敷衍的推辞。

曹肆月心中了然方才寻死一招虽镇住一时的场子,但终究难以故技重施,更成不了她安身立命的长久之计。

曹肆月深吸一口气掀开枕头角。

她抽出压在下面、连祁今早才递给她那张空白兑票。

曹肆月:“张妈妈,若事情办的妥当,这张兑票便给你了,我听说这种日昌号空白兑票,随便填个千八百两总是有的......”

这下张妈妈不待曹肆月说完,打断道:“哎哟,曹小姐的事不本来都是老奴的分内事么?小姐拿钱是做什么啊?”

张妈妈年近五十已有些浑浊的眼睛乍然放出精光,嘴上还在假意客套两句,手却已经很诚实地直接朝兑票抓去。

曹肆月把手往身后一缩重新压了回去。

银票没叫张妈妈碰着,但曹肆月手上不知是否因用过退热的药,掌心渗满细密的汗珠。

她瞧向压在枕头下的另一件物什,也是从连祁那儿来的,还被他踩了一脚......可那本《择婿宝典》又许是唯一摆在曹肆月眼前的一条生路。

细密的汗珠,在那一刹,莫名皆似变成针。

从掌心直直扎进曹肆月心里刺了一下。

她吸进极深的一口气,终是下定决心道:“这第一桩便是想请张妈妈替我在伯母面前多美言两句,好敲定一门恰当的婚事。”

v前随榜更,下次应该周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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