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炸响,天摇地动。
曹肆月眼前的道路正正被一块落下的巨石完全封堵。
但凡她此前多往前迈一步都有可能直接被砸的身首异处。
曹肆月惊惧地倒吸一口凉气,脚步却是顿也没顿,扭头立时就朝另一个方向跑。
连通这所地下暗室的道路,本就有数条阶梯连环交错在一起,这条出不去,她便换一条。
曹肆月想哪怕不是来时的道路,只要能出去就好,只要能不辜负连祁替她换来的机会就……
“轰!轰!轰!”
然而随后响起的是接二连三,同样根本没有止息的爆炸。
曹肆月再怎么竭力跑,阶梯也愈发噢动得剧烈仿佛马上要彻底坍塌,不断坠下的落石更很快就将她堵得无路可走,越退越后。
退到中年男人癫狂的笑声重新落入耳中——
中年男人:“哈哈哈,小子你剑都碎了,还逞什么英雄?”
曹肆月猛然转身。
暗室之中原本用来盛放火把的立架被爆炸震得七歪八倒,曹肆月手里火折子的光亦不强烈堪堪能将眼前的一方地照得清楚,当然照不清与她相隔甚远连祁仍在不断移动的身影——
只是断剑截面反射出的染着血红已极尽黯淡的一抹的的确确印在曹肆月的眼底,还有地面之上七零八落的碎片。
那把曾救下曹肆月数次,属于连祁的剑,真断了?
“嗒、嗒。”
接连有碎石子滚落在曹肆月身边,她的眼睛向上一瞥,只见头顶岩壁一如剑身布满蜘蛛状的斑纹,呈现出碎裂之兆。
曹肆月脑中沉寂了好一会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教她摆脱梦境疯狂的办法,亦非那个鼓励她站起来的热心肠,连逼她要记住与连氏家仇的坚决都不存在。
脑海中女声轻轻叹了口气:“或许你我都于此处埋了,倒也清静。”
她说着最丧气不过的话,声音语调却同古井无波般听不出任何情绪。
......
......
在暗室之中追猎连祁的前朝暗卫统领卫四,专注在他要砍杀的目标之上。
连环的爆炸与剧烈的晃动不会让他注意到他口中公主殿下的去而复返,何况他在触发毁掉此处的机关后,便从没想过那个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主还能活多久。
可眼前的少年,具有着连姓人身上一切最可恶的特质。
能同他过招也就罢了,如今手中的剑都碎了竟都还没打算拱手而降,左移右晃地仿佛仍在寻找机会。
卫四:“可恶!”
卫四看见那张比他父亲连磐年少时更锐气凌厉的面庞在他眼前晃过,又是一刀挥出,却依然落空,让少年身影再次拉开距离,不禁嘶吼一声。
他接着骂骂咧咧道:“跟你老子一样,遇事最晓得怎么逃怎么躲!”
不过他话音刚落,突听“呃”的一声。
少年仿若吃痛发出闷哼,动作亦是一滞。
哦?
莫非倒是自己高估这小子了?
卫四身为暗卫,本习得一手隔山打牛,表面兵器相交,实则附着内力催击肺腑的阴毒功法。
前几次对招,见少年神色身手除开剑碎之时怔愣一刹,其余时候一张脸冷冷全瞧不出变化,还道是自己这些年被困囿于大慈恩寺内,少与人交手功法生疏所致。
如今见少年于那声痛哼后,原本敏捷身形愈发缓慢。
最后,顿于卫四打造的石棺旁,上身一偏几近摔倒,还亏得手中一柄断剑支在棺沿上才将将稳住身形,面色苍白,额间映出的点点光斑俨然是冷汗淋漓——
看来此前不过强撑。
也是,他连金石都可破,伤了**凡胎又何足为道。
卫四朗声“哈哈”大笑几声,开始拖着刀向少年逼近。
卫四:“受了内伤还强行运功,无处可逃了吧,小子,哈哈。”
笑着笑着,卫四见少年几次尝试举起断剑防御,却根本连稍微移动一下身体就会失去平衡,呼吸声更如走岔气般喘息愈发粗重——
果然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受了内伤不懂调息倒将伤势催动得更加厉害。
卫四笑声不禁又愈发古怪:“桀桀桀,陛下欣赏连氏,一会儿我定将你切得工整一些。”
他笑着走至已伤重难再移动的少年身前,举起刀。
卫四:“给你一份殊荣,先下去为公主殿下开道……”
“开道”二字刚刚落音,一截黄褐色的奇怪物什却忽然闪过卫四眼前。
待他定睛再看,一截绳索已被套于脖颈之上。
而拽着那绳索的,俨然正是他口中的公主殿下——
曹肆月趁卫四注意力全数放在连祁身上,竟不知不觉摸到他的背后,拿出自己此前用过一次的法子,拼命拽着要勒住卫四。
连祁剑断,暗室将塌,曹肆月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跟她脑内丧气的话一样,她连一条不被掩埋活下去的路都找不到。
可看见中年男人持刀一步步逼近连祁时,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螳臂当车蜉蝣撼树,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曹肆月:“连祁,你……”
曹肆月一边努力拽住绳子,一边张开口似乎是要像连祁对她那般,朝他喊一句“快走”。
却是在那个瞬间,她看见原本倚在石棺上本看上已是苟延残喘的少年,一双凤眸与她对了一下,唇角勾出熟悉的幅度。
不像中年男人那种咧开一张大口就魔怔般,停不下来癫狂的笑。
连祁的笑总唯提提唇角,偏生就已跟他那双上挑的凤眸一般,写着最有少年意气的轻狂。
连祁朝曹肆月一句“多谢”,旋即便是要将手中断剑送入卫四后心——
卫四闻声心知不对,立刻将刀横扫,同时旋身要重新面向连祁回防。
毕竟小公主那点微薄的力气,让她拽上一辈子又何妨。
卫四:“桀桀桀。”
卫四在旋身的那一刻,仍怪笑着想自己也算陪小公主玩闹一番,待与陛下在地下团圆时不知可否有赏。
而那姓连少年,面色岂能作假,最多就是临死挣扎——
“铛”的一声,是那柄断剑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是卫四的刀再次砍空撞在石棺上。
连祁刺剑是个假动作,断剑被直接弃掉,而刀则只砍到残影。
少年迅捷如电的身形闪至少女身边,握向她的双手,拿着她的手掌,跟着卫四旋身的动作,将绳索在他脖颈上多缠绕了一圈。
卫四再一个转身,又是一圈。
卫四的气息开始滞涩,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不再笑了,一手抓住绳索奋力挣扎,一手拼命挥舞着手中那把刀,只求能到攻击勒住他脖子的两人。
卫四力气巨大,内功深厚,人在垂死挣扎间骤然爆发出的力道岂容小觑。
“咚、咚”,两下。
卫四确信哪怕他的刀没有砍到人,手肘必也击打到谁。
勒住他脖颈的一股劲稍松,卫四如蒙大赦般将两只手都向绳圈拉去,要将其拽大,再将这两个可恶的少男少女碎尸万段,哪怕陛下怪责——
只是一声更响的“咚!”,卫四的身体竟直接被一股骤然出现的猛烈劲道后拽着撞到石棺之上。
然后他的身体被石棺挡住了,脖子却仍承着力。
于是很快,“咔嚓”一声,彻底断掉。
徒留两只再抓不到绳索,悬在空掉的那半截脖子上的手。
.......
.......
自被连祁握住手掌后,曹肆月便都是由他那样握着手指挥的。
看见那口石棺之里竟是中空,听连祁一句“往下跳”,也就跟着笔直地跳入棺椁中。
好像如那场宫宴剑舞的梦中一般全任由连祁牵引,毕竟她对于眼前状况的把握实然强不过他——
此前连祁的虚弱是装得么?
跳入这具中空的石棺中,是不是他早想好的对策?
那她方才到底有没有帮上忙?
曹肆月脑中闪过很多问题,不过最后没想到什么答案,倒想到连祁对她说的那句多谢。
她又想了一遍那句多谢。
谢天谢地,他们都还活着,这大抵就是眼下最重要亦是最幸运的事了。
再隔一会儿,最重要的事,就是能平稳落在地上——
他们正抓着绳索被吊在半空中。
曹肆月不太敢往下看,虽然她都能感觉到底下亮堂堂的至少绝非是个万丈深渊,但还是不怎么敢往下看。
她每次被刺激得胆大,多半都只能是危急时刻。
虽然对于危急时刻的定义在短短时间内,似乎从宅院中的纷争被拔高到生死之间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但自从看见连祁那双凤眸中的笃定,曹肆月想她总是该相信他的。
有连祁在,于她而言似乎的确亦是一份安心所在。
曹肆月的视线微微上瞟,落在连祁的下颌角上,锋锐利落的线条一如昨日,她亦是在马上这样偷偷望着他——
“啪嗒、啪嗒。”
当然,那时绝没有血珠顺着淌下。
曹肆月一个激灵再次被眼前的状况惊醒。
她意识到自己的头脑似乎因为此前过度紧绷,在此时此刻差点全然放松到昏头,竟麻痹了对于血腥紧张,乃至一切负面的感知。
而正在此时,拽着的绳索骤然失力——
“扑通”一声,二人一起摔在地上。
还有第二声,一颗人头从上方坠落,是那中年男人被扯断的头颅。
今天配合默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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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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