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艾格尼丝装模作样思索片刻后,漫不经心道,“我和理查德啊……唔,应该是英吉利海峡佛兰德海岸附近吧?
“我记不大清了,你知道,发烧会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我当时在为一些事情伤心,公爵大人安慰我,我因此爱上他——没有人不爱理查德公爵,这很理所应当不是么?”
她说得情真意切,实则心中想的却是,百密一疏啊。理查德当初宣布俩人即将结婚的消息时,只给她编了个公主的由头,至于再往深一步的信息,公爵自然是没有主动告知的。而自己也是被那头大尾巴狼的美色迷惑,竟也就得过且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瞎编乱造了,若是说辞与公爵有出入,那也是后者该操心的事情。
艾格尼丝心安理得,一点都没有脸红。
凯瑟琳却不肯轻易放过她,甚至因为语气过于急躁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是么,你当时是在为什么事情伤心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在为英格兰永远糟糕的天气吧。”
“噗嗤。”交谈中的两人循声望去,发现是模样娇俏的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追着一只蝴蝶来到了她们身边。
艾格尼丝拍拍记忆上的灰尘,确信自己前几世没见过这个人,倒是来了些兴趣,于是主动攀谈:“难道不是吗?”说着耸耸肩。
“非常正确,夫人。”年轻的小姐旋即朝艾格尼丝伸手,“乔安娜·雷金纳德,我很喜欢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艾格尼丝——我的荣幸。”艾格尼丝握上了那只手。
“称‘夫人’不准确,艾格尼丝和理查德公爵可还没有正式结婚呢,乔安娜,谨言慎行,可别落人口舌。”凯瑟琳在一旁提醒道。
“这不是早晚的事情吗?”乔安娜看起来不甚在意。
凯瑟琳只好又转向艾格尼丝:“也许会有点多管闲事,但我还是得说,艾格尼丝,我是真心为你担忧,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公爵夫人规矩众多,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体面的名头……”
艾格尼丝点头称是。
乔安娜眨眨眼睛:“听说公爵是个很温柔随和的人,他不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吧?”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他,”凯瑟琳嗤道,“理查德对礼仪极为看重,之前只是有个侍女在接待来客时稍有不妥,他虽未当面指责,但后面那位女仆直接被他辞退了。”
辞退?艾格尼丝可记得第一世她待在公爵城堡里的那段日子,仆从时隔不长就会换上一波,只因查出他们或多或少都与理查德的政敌接触过。能把“消失”说成“辞退”,还真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在心中摇摇头,暗道凯瑟琳又何尝不是曾经的自己。如是想着,艾格尼丝叉起凯瑟琳方才放到自己盘中的司康饼,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后,忽地一顿。
艾格尼丝抬眸瞟了凯瑟琳一眼,最终在对方的注视中不动声色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
“凯瑟琳?”她含糊问。
“噢,味道不错,对吧?”凯瑟琳自己也拿起一块司康咬了一口,“这可是我专门从民间搜罗来的厨子,若是让你失望简直是我的罪过。”
“放宽心,很美味。”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艾格尼丝微笑:“虽然很想继续品尝其他美食,但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得先去一趟马桶间——见笑了,早上喝的水有点多。”
“这可是头等大事!”凯瑟琳慌忙招来女仆,“快带艾格尼丝小姐去私室。”
艾格尼丝于是作别二人,跟着女侍进了庄园主楼。
想上厕所不假,但比尿意更加来势汹涌的,是从小腹猛然蹿起的热意,简直像火舌要把她骨头舔化。脑袋昏沉得厉害,思维亦如陷入泥沼的困兽,挣扎着却难以清晰运转。
凯瑟琳给她下了药——在咀嚼几口对方给她夹的饼后,深谙各种毒、药的艾格尼丝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众目睽睽,没有证据,直接吐出来指不定明天全英格兰就会大肆讨论她是怎样一个不懂礼仪的“粗野村妇”,所以明知不对劲,艾格尼丝也只能含笑吃下。
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艾格尼丝摘下手套,从手套手背内侧的一个小夹层里取出一颗半截不足小拇指大小的药丸,趁着前方带路的侍女不注意放入嘴里。
模糊的意识总算清晰不少,周围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看的视线也不再重影迷离,艾格尼丝默默松了口气。女神保佑,幸亏凯瑟琳没有搞到解决起来太过棘手的药。
可即便如此,药效的后劲仍旧让她有点吃不消。
“我说,我们是要去哪里?再走下去该到法兰西了亲爱的。”艾格尼丝双腿绵软无力,但不至于无力行走,可她还是作出了一副像是踩在棉花上踉踉跄跄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的样子。
“请别着急,小姐。”侍女过来扶住她,“就快到了。”
“噢,快些吧,‘准公爵夫人在凯瑟琳小姐的庄园里尿□□’这个名头传出去,丢脸的可不只我一个。”宫廷礼仪艾格尼丝不是不懂,说起话来肆无忌惮只是烦透了这些枷锁。
带路的女侍却心生鄙夷,腹诽果真如传言那般出生蛮国,不知礼数,也不知道公爵大人为何看上这个女人,她除了一张勾引男人的脸,究竟有哪里比得上凯瑟琳小姐?真是色令智昏!
心中百转千回,女仆面上却晏晏:“我们到了,小姐,请吧。”一边说一边推开卧房的门。
“噢,好,好极了——”艾格尼丝状若已经意识不清,跌跌撞撞往里冲。她一头扎进柔软的羊毛被,竖起的耳朵清晰听到侍女离开时“咔嗒”的落锁声。
趴在床上的女人翻身坐起,眼底一片清明。
艾格尼丝把一个枕头塞到被子下伪装成她在入睡的模样后,先是来到窗户,往外看了一下,是后花园,大簇大簇的薰衣草开得热烈,人迹罕至,很好。紧接着她环顾四周,最终拿起一个烛台,又走回房门后站着。
果不其然,不多时,门外就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下一刻——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身形肥胖的大汉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身上赘肉随着动作不停抖动——不,不,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头脱缰的野猪!猪突猛进,直接把自己发射到了床前!
艾格尼丝愕然瞪大双眼,旋即眸中划过冷意。凯瑟琳……真是一点不留情啊。
“哦噢,听说还是公主?我可还没尝过公主的滋味……现在谁都救不了你了,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后,等会儿都要在我身.下.下.贱.淫.荡.地.呻——”
“吟”字话音未落,肥壮男人就被艾格尼丝一烛柄劈在后颈,伴随着“呃?”的一声晕倒趴在了被单上。
艾格尼丝三下五除二把人扒了个精光,衣物塞到床底,拉过被子盖好。而后,来到窗前轻巧一翻,人已经落入花园。
美中不足的是,宽大的裙撑被窗台带了一下,险些没让她以脸着地。
艾格尼丝:“……”不合理!女神的、上帝的、他娘的非常不合理!这么不合理的设计都重来七世了就不能改进一下吗(原谅她吧,她的确已经气糊涂了)?!
艾格尼丝怒发冲冠地离开了原地。
与此同时,借口“艾格尼丝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不行我们得去看看她”的凯瑟琳,浩浩荡荡带着一批贵妇小姐正准备踏入楼房。
“凯瑟琳。”一道声音让她刚抬起的脚放了下来。
凯瑟琳回头望去,就见她的哥哥亚瑟·格洛斯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庄园。不单他一个人,亚瑟与许多男子围绕在一人周围,而站在队伍最中央也是最英俊的那个男人——不是理查德公爵是谁?
一刹那的恐慌过后,随之到来的就是一阵狂喜,凯瑟琳差点忍不住叫出声来。还有什么能比理查德·约克本人亲眼看到他的准妻子和其他男人赤身**躺在一张床上更有冲击力与说服力的吗?她就不信这样了理查德还要娶那个女人!
哈哈哈!天助我也!
“哥哥。”凯瑟琳笑着迎上去,朝理查德行礼,“公爵。”
“是阳光太热烈,你们不打算在花园继续了吗?为什么一群人往里走?”亚瑟·格洛斯特不解地问。
“哦,并没有。”凯瑟琳回答,“是艾格尼丝……”她含羞带怯地望向理查德,“她之前说要去厕所,但是很久过去都没有回来,我们非常担忧她,就想着去看看,仅此而已。”
“那走吧。”理查德嘴角微微勾起,还是那样温柔,“一个上午没见,我已经开始想念了。”
坦白的陈情顿时引起一片嘘声,公爵本人倒是从容,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跟在身后的凯瑟琳嫉恨地攥起拳头,不无恶毒地想,亲爱的理查德,你爱她吗?你是真的爱她吗?多么可悲,你把她放在心上时刻牵挂,她却在和别的男人颠鸾倒凤!你去看啊,她根本配不上你!只有我才能与你相配,我们天生一对。公爵夫人的位子,只能由我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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