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树叶摇晃着沙沙作响,恰如此刻人的心绪,犹犹豫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全被吹散在风里。
今日难得朝朝出了院子,正逢大集,一路上全是各种平时难见到的小玩意。
“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三文钱一个啦!”
“热乎乎的馄饨,鲜的你眉毛都要掉下来的大馄饨!”
“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街上是来来往往摩肩擦踵的行人,朝朝被挤得有些站不稳,正想着要去旁边走走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隔绝了一块小小的天地。
“七星?你怎么来了?”看到七星嬉皮笑脸的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朝朝简直人都要惊呆了。
这家伙啥时候出现的,怎么还神出鬼没的呢?
“呶,糖葫芦,可甜了,你尝尝!”伸手就递过一支沾着晶莹糖霜的糖葫芦,在阳光下甚至好像在熠熠闪光一样,他嘴里嚼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所以说话都都有点含混,“我总不可能把你一个小姑娘扔在这里呀!”
“这么大老远的,万一你过得不开心,我得带你回家呢!”
嘴里嚼吧着东西似乎只是随意一说,但是却让人在这个凉飕飕的秋日都感觉到温暖。
家?何处是家?换了身体的她,家究竟在哪里呢?就连朝朝自己都不知晓。
“七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你就不怕我是个骗子?”怔怔的接过那支看着就好吃的糖葫芦,朝朝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前后相识不过几天的时间,是怎么这么相信他不是个混蛋的呀!
朝朝不止一次地想说,江湖上名声这么差劲的魔教,真的不是一群傻白甜吗?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人?
“骗人?”七星听完这话就笑了,笑得两只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朝朝呀,你要相信我嘛,我的眼睛就是尺,这人呀,是好是坏,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你呀就没长坏人那根弦,老老实实给我当个妹子吧!咱们山上妹子少,你这么乖巧,那群憨憨家伙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七星挤眉弄眼的说道。
“可是坏人脸上也没有写坏人两个字!”朝朝真的很想教育这家伙。
谁想到七星抱着二耳朵就是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朝朝无语了,还能说啥,啥也不好说。
算了,去药店买点核桃吧!
“朝朝,山上野核桃多的是,怎么还需要单独买?”七星抓了一把核桃仁好奇,再看另一包,是磨得细细的黑芝麻粉。
“补脑!”
“补脑?”七星脸上出现了一种茫然,这是什么意思。
“七星呀,你还是也吃点吧!”
“朝朝,我不缺脑子!”
“不,你缺!”
看着手里一把的核桃仁,七星更茫然了,错觉吗?总觉得朝朝虽然没说话,但是表情好像在骂人,而且骂的很脏。
回去的路上怕招惹麻烦,朝朝就没让七星再送了,只是语重心长的看着远方说了一句话,“七星,建立名声这件事,其实最是简单又最是难,虽然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但是也能移开,就要看你是想日久天长的愚公移山,还是想要学天上的神仙一铲子将这山移开。一直很好人突然做了一件坏事,引得人人唾骂,可是一直不好的人如果突然做了好事,就算很小,也会让人改观,因为这叫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呃··我还是问问教主吧!”这种决定不是七星一个人能做主的,但是朝朝的意思他明白。
将那包黑芝麻粉放在小厨房既隐蔽又不那么隐蔽的位置,反正砒霜朝朝是不可能买的,她准备拿这个充数,等会见了假南星,就告诉她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和阿云商量好,想必假南星也不可能自己出来翻找,总还是要避嫌的。
将那包核桃仁泡在盆里,也许是今日的二风实在有些喧嚣,树上的叶子也都缠来勾去,惹得人厌烦,朝朝想做核桃糕了,那种去皮之后炒干研磨细碎的核桃仁,做成漂亮有弹性,微甜不腻的核桃糕。
要不还是叫阿云来帮一下忙吧,朝朝现在这手劲的,真不一定能颠得起来这大锅。
只是还没有刚打开门,门口却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李浮生?
正目光灼灼的瞧着她,瞧的怪让人眼热的,果然皮相生的好看,就是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他今日穿着一身亮眼的蓝,衣摆如同波光粼粼的水波荡漾,朝朝条件反射的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裙摆,今日是藕粉,还好还好。但是这庆幸不过是短短一念之间,她便立即反应过来,有什么好庆幸的,侍女的衣衫本来就是藕粉叠白衫,没有什么太多的颜色和样式,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将朝朝下意识的反应看在眼里,李浮生心里的那个猜想在这一刻,更加分明了起来。他的眼神中甚至还带上了一点难过的委屈。
“阁主过来可是因为南小姐有什么吩咐?”这正儿八经的阁主要进厨房,朝朝总不能拦着,但是说些什么好呢?太亲近的话语不适合他们现在身份。
“西山今年的秋天有些凉,不知道会不会比往年更快的进入冬天!”李浮生并没有理会朝朝刚才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起来。
一边说,一边缓慢的从门口走进来,朝朝被他紧紧的目光所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西山上有一片梅花,往年冬天的时候开的极好,我未婚妻心思柔软,平素最喜欢花草树木,她说与自然多接触,快乐就会多许多!”
“结果刚来的那一年冬天,雪下的太厚,盖住了山路,我们两个去山上赏梅2的时候,摔了一跤,摔到手臂还有擦伤···”
李浮生如同在讲故事一样,说的很慢,朝朝自然被带入了这个回忆中。
她记得,当时摔倒的时候,是因为山上有个凹陷之处,是猎人准备捕猎挖的地洞,只是那场雪实在下的太大,大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然后两个人就摔地洞,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自己方向向下,用着惯力将朝朝甩了出去。
并非李浮生武功不行,主要是这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地方最是让人难以发挥,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恨不得好好用命护着的姑娘家,所以回神之后,就擦伤了手臂。
虽然后来因为这个事李浮生觉得太丢人了,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创出一门独门轻功,飞仙,因为身姿秀美,恍若飞仙,在江湖上很是出名,但是那是后来,现在他手臂上的伤口还是挺能唬人的,都流血了。
朝朝忙前忙后的照顾他好几天,最开始是真的让人担心,后来是他装可怜,朝朝也是黑芝麻馅的,已经看出来了故意也不说,坏心眼的将他摁在床上躺着不能瞎动,骨头躺的都快散架子了,终于李浮生求饶了,他是真的闲不住。
然后第二年的时候,院子里就多了一棵来自西山的梅树。
不需要上山了,在家里也能看落雪赏红梅。
睫毛轻颤,朝朝忽然抬眸看向李浮生,这才见到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脸。
“阁主同我讲这些做什么?”朝朝扭头想避开李浮生带着强烈侵略感的视线。
“我并不是南小姐!”朝朝纠结了好几天,想了许久,突然觉得也许这次换魂也是给李浮生一次机会,一次后悔的机会。
他还年轻,没有见过世界,就这么困在一个人的身边,难保说以后不会觉得心有不甘。
“八岁阿星初来那一年,沉默寡言,每日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母亲问你可有家人,你说没有,问你可有姓名,你没有说话,于是为你起了南星这个名字,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其实说过一次自己叫朝朝!”李浮生突然伸出两只手,扶着朝朝刚刚侧过的头,正过来。
两个人视线正对着视线。
“不可能!”朝朝斩钉截铁的回答。
李浮生突然就笑了起来。
“阿星不装不认识我了?”他笃定的问道。
朝朝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漏了馅,被李浮生发现了,但是她想了一下,她的童年中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叫朝朝这回事。
毕竟穿越一说,匪夷所思,她又不是想找死,何必给自己找刺激?又不是傻的。
“我没有说过自己叫朝朝!”
“阿星,你的确说过,不过是起了名字之后有一次风寒!你在睡梦中说自己叫朝朝!”李浮生回想了一下。
“当时,父亲母亲去熬药了,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在!”
“再说了,阿星,就算没有这回事,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来吗?”李浮生瞧着她,委委屈屈。
“沿着橘子蒂不撕橘皮剩下白丝的橘子,摘掉褐皮的核桃仁,以及跟蜜蜂一样烦人的阿云···”
撇撇嘴,就算是李浮生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阿云这个讨人嫌的家伙,的确是阿星的软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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