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污名(9)

这边入宫催的紧,因不得着甲入殿,故她与许知恒不过匆匆见了一面便离开,那太监迎着他们二人至了正殿。

他先行进去,不知说了些甚么,出来时看他们二人的眼神都带着些轻蔑,只见他趾高气扬道

“殿下在内里处理要事,还请二位等陛下通传罢。”

说罢,便挥了挥拂尘,甩袖离去。

恰是冷风瑟瑟的季节,大殿四处开窗,四方环山,那秋风穿堂而过,吹得二人身上渗出阵阵凉意。

江映清旧伤未愈,小腿处因站久了,隐隐作痛,更甚还有冷风拂过,刺得那处如万蚁啃咬般难受。

约过了半个时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人缓立于她的身边,原是守在正殿门口的小太监见来人,慌上前迎,谄媚道

“许大人,您来了。”

那乌纱帽,绛色官服的人身上萦着一股香气,似是沐浴熏香过之后的味道,他淡然问道

“陛下可是在忙政务?”

那人闻言,面上露出些心虚的模样,偷偷瞟了那站在大殿门口已然半个时辰的二人,支支吾吾道

“确是在忙政务,但我可为大人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我再此等陛下召见。”

他微微歪了歪头,沉沉望了他一眼,便立在那处,如寒冬劲柏。

三人直挺站在那处,秋风凛凛,许知恒似是有些虚弱,低低咳了两声,被那太监闻见,吓得他腿一软,险些要摔一跤,他哭道

“许大人,您就让奴才去通报一声吧。”

“不必。”

他淡淡说着,毫无往内进去的意思。

那太监只得诚惶诚恐的又退了回去,片刻一阵冷风拂过,他的咳嗽声愈加大了些,原是提心吊胆的太监连忙跪了下来,他哭喊道

“大人,身体为重啊!”

“奴才这就派人去通报!”

说着,招手让一旁一个年纪不大的太监进了大殿通报。

等待间,有人送了把檀木椅过来,见状,他忙跪爬至那处,将椅子置于那人身后,恭敬待他落座,却见那人迟迟不坐

“大理寺卿及其这位小姐都不曾有坐等之荣,你单单给本官是想让本官担上无视皇威的罪名么。”

他淡淡说着,那太监嗫嚅着

“大人恕罪。”

“另外二位大人,于身份不合……”

还未待他说完,就见他斜睨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即止住了嘴。

正当他欲哭无泪,心急如焚之际,大殿的门恍然打开,那青衫少年今日将长发束起,显得那人面孔如寒冬暖日一般秀丽。

那太监见到他,如同见到了甚么救星一般,泪水涟涟,那人将墨黑大氅盖在他身上,盈盈笑道

“各位久等了,陛下宣见,这边请。”

沈故文长吁了一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才踏入那殿内,殿里金碧辉煌,云白光洁的大殿渗着点点珠光,美不胜收。

几人规矩行过礼,另外二人便被那九五至尊唤着坐在了龙椅之下的两张檀木椅上,三个人脸上的神色均不相同,高高在上望着还伏在地上的二人。

“爱卿请起,江家小姐也请起。”

“朕已得知江小姐之案一事,这些时日定然过得很苦吧。”

他淡淡笑着,语气柔和,却让人不敢与他套近乎。

“劳殿下关怀,此时大理寺已然结案,今日便可入宗。”

沈故文双手作辑,长长的的雪色衣袖挂在那胳膊上,微微晃着

“此案,虽江小姐确是受了委屈,可朕并不觉能结案。”

那九五至尊之位上的人忽而道,他闻言愣了愣,脸上浮现少许茫然。

“臣愚钝,还请殿下赐教。”

“大理寺所审之案为江小姐弑兄逼母一案,并非江家凌虐嫡女一案不是么?”

他脸上笑意不减,却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严

“可是.......”

沈故文欲说些什么之际,却被江映清拦下,她往前跪了一步,磕了一个极重的头,目光炯炯道

“陛下,此案不属实,还请陛下听贱民一言。”

闻言,那尊位之人还未说话,一旁的许知恒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被坐于他对面的青衫少年尽收眼底。

“好,朕听你一言。”

“兄死不假,但却不是贱民亲手杀之。”

“贱民一届女子,如何一人能如此轻易将一体型比其己身的成年男子弑杀?”

那人闻言,饶有兴趣般道

“哦?看来是另有隐情?”

“那日我回矿场寻昔日之手稿,兄长见我,约是愤愤不平,便拔刀相向。”

“反抗之际,贱民推开他时,他手中刀刃失手,插入自己腹中。”

沈故文从听她从“岂能弑杀一魁梧男子。”时就开始神色莫名,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陛下可请辽东矿场之人细细盘问当时场景。”

那人双手置于腿上,默了片刻,随即道

“不必了,朕相信江小姐的为人。”

“此次许大人大战而捷,听闻所用兵器是权由江小姐一人制成。”

“江小姐真是天资过人啊。”

江映清闻言,深深的将头埋下,行了一个恭敬的礼才回道

“得陛下厚爱,贱民惶恐。”

那青衫少年悠哉悠哉轻摇了好一会玉扇,此时才浅笑着起身,跪在他们二人前面,笑意盈盈道

“陛下,臣有一人相求。”

那人似是听到了甚稀奇事,面露些惊奇道

“风光霁月温大人,竟也有求朕的一天,定是极称你心的人才能有此殊荣吧。”

那少年闻言,微微低了些头,面作羞涩状,脸上却依然挂着得体温柔的笑。

“江小姐天资聪颖,臣心生仰慕......”

“不可。”

还未待他说完,一旁的许知恒却是倏尔站了起来,他面带愠怒,惹得众人齐齐望向他,那圣上面上愉悦愈加,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望他。

而此时那青衫少年才继而将下半句说了出来

“臣心惜才,恳请陛下将江小姐纳入臣的矿监所。”

“此事朕准了。”

“只不过许卿为何如此激动啊?”

许知恒这才发觉自己莽撞,敛下眉眼,有些不自在道

“江小姐年纪尚轻,入矿监所尚不够格。”

恰时,江映清顺他话道

“许大人所言极是,贱民尚且是雕虫小技,恐德不配位,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她原就是不想去的,顺着他的话倒也罢了,那人的脸色却在闻见她那话时倏尔变了变,嘴唇紧抿着,不再言语。

“无妨,既觉资历尚且不够,便多跟着温大人学习一番再转正也未尝不可。”

说话间,他一挥手,已有人端着一雪色矿监所官服而来,行至她身边,恭敬道

“江小姐,此便是我矿监所官服及其常服,还请江小姐收好。”

那宫婢无甚表情道,脸色仿若腊月寒冰。

“温大人难得有求于朕,朕实在是不忍拒绝,只不过还得靠江小姐这个人情了。”

闻言,江映清抿了抿嘴,知那人是逼她了,只得恭敬道

“臣,遵旨。”

方出大殿,沈故文便觉如获新生,方才那场面实在压抑,他抚了抚额上不存在的虚汗,欣慰道

“如今,我与江小姐也算得上是共事的关系了。”

江映清却有些心不在焉,低低应了一声,见她颓靡模样,他将手置于她的肩上宽慰道

“江小姐可是觉得惶恐不安?怕自己德不配位?”

说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面露沧桑道

“当年我被指作大理寺卿时也如你一般,生怕自己不能解百姓之苦难,可是如今都过去了......”

话间,原是往别的方向走的二人不知为何陡然又调转了方向,往他们这处走来,原还滔滔不绝的沈故文见那青衫少年与其绛色官服之人立即止住嘴,拱手道

“许大人,温大人。”

那许大人来时脸色便不太好,见他后似是脸色更黑了些,只闻他阴阳怪气道

“竟不知江小姐与沈大人关系如此之亲密。”

沈故文闻言,慌摆手,念着总不能玷了人家女子的清白,赶忙道

“许大人误会了,我与江姑娘不过闲聊几句,大理寺还有要务待臣处理,便先失陪了。”

说罢拱了拱手便先走一步,走之前还悄然望了江映清一眼,他总觉那三人间气氛旖旎,怪事儿。

“许大人,温大人,有何指教?”

她淡然道,脸上一派漠然

“怕江小姐不知,矿检所需日日住在宫中待命,特来告知。”

温以安笑意盎然,边说着边从腰间摸出一块小巧的玉牌,那玉牌是和田玉所雕,触及生温,在阳光下散着温润的光。

“此乃矿监所玉牌,见牌如见人。”

“今日待江小姐回去收拾东西罢,来日便要日日相顾而见了。”

江映清闻言,蹙了蹙眉,她实是不愿至这红墙绿瓦中蹉跎,接过那令牌也不过是敷衍道了谢,打了个马虎便要走。

转身之际却突闻身后那人道

“今日矿监所特设迎新宴,还请江小姐速速归宫。”

她抿了抿唇,无奈应了声,便走出这红墙之外。

将将出门,便被猫似得人儿扑了一个水灵,险些都要被她扑倒。

“清清,怎么样?听沈故文说你入矿监所了?”

她眨巴着泛着水意的眸子,眼睫纤长,媚态天成,江映清勉强站稳身体,扶住怀中软玉,见一旁凉砚清也是满面笑意望她

“映清,今日劳累了,回去吃饭罢。”

“我们今日做了水晶蹄膀,玉笋山药,盐焗鸡,怕你腻,还熬了玉米排骨汤。”

二人来后,她便像是全身的寒意都被褪去,脸上也不自觉带着淡笑。

“好,我们回家罢。”

刚出宫门,上了轿撵至那闹市,有百姓因战胜而欢呼,街道上人群攒动,有人雀跃的要给她递鲜花,蔬果,似是见到天仙一般,与前几日的人人喊打大相径庭。

道路堵塞,寸步难行,江映清不擅此等场面,只得难为的随着人群而动,恰时,有一骢马携一众侍从,缓而从一旁驶过,有人呵道

“许知恒许大人到,闲人退避。”

众人闻言,立即往那条街涌去,手上的鲜花尽数往他的身上丢,原是绛色的官服别上点点鲜花后,更显那人意气风发。

她的视线随着人群的涌动,看见那马上的翩翩公子,看起来也不擅言辞般被百姓截住了去路,此时面浮微红,被百姓围在中心送瓜果。

思思无心其他,惦记着家中的饭菜,见前路宽敞,喜笑颜开,扯着她的胳膊往前指着,欣喜道

“快看,路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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