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怎么站在门口?”
她压低声音道,话间左顾右盼,似是提防着走廊中有其他人听见他们的声音。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他恍然一望见这张脸,便想起方才的梦,猛的后退了几步,却又怕那人跌着,脸涨红着又站了回去。
“方才我们来时看见的那些人,有些不太正常。”
“我想去看看。”
她似是商量的语气,一双凤眼伴着纤长的睫毛眨巴眨巴眼,迫得那人伸手将她靠在了门框站稳后才道
“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日我在带你去看?如何?”
他几乎是用求饶的语气和她说话,此时多看一眼那张脸,他就觉得自己脸快要烧起来了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才能知道一些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她义正严辞说着,边说着便要往外走,许知恒拗不过她,只得柔声道
“我背你,你别乱动。”
二人踏着夜色往外走,却见门口果真有人看守着,白日那个矿监正站在那处和门口的人说些什么。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为避免被他们发现,也不敢走太近,二人对视一眼,往走廊尽头的窗户走去。
那窗户做得极高,下连一个不高的山崖,跳下去约莫是没太大问题,只是她个半身不遂的人问题就有些大了。
“你坐在这别动,我去找找有没有梯子。”
许知恒将她放在窗框上,见外面冷风瑟瑟,又将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做好一切后率先跳了下去,悬崖不高,地面还算平坦,他轻飘飘落了地后,便要去周围寻写什么方便她爬下来的东西。
还未等他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声响,他猛地回头一看,眼睁睁那穿着氅衣的人坐在窗框的边缘,欲掉下去的模样。
他面色焦急,慌走至那窗下,江映清见他来,毫不犹豫,纵身一跃,衣袍翩然间,她跌进了一个充斥着冷冽清香的拥抱,那人恼怒道
“这腿你是不要了么?”
“无妨。”
她急切的想要去那处,奈何腿脚不便,此时在他怀中扑腾,往他背上攀着,活像一只灵活的瘸脚猴子。
他无奈,扶着那人攀上了自己的肩膀,见她攀得脸蛋红润,额间冒出细汗,躲她似得将头扭到了一边。
好容易摸到了来时望见的那处稻草屋时,内里空无一人,仿若没人来过一般,她挣扎着要下地,却被那人训斥道
“有话就说,别动。”
扑腾无果,她只得趴在他头上指挥道
“去周围看看,今日来时,我见有些人病得都快起不来了。”
那人背着她转了好几圈,未曾见何端倪,欲走之际,迎面来了一伙人,逼得他们不得不往一旁有人高的的草里面匿身。
那矿监被一众人迎了过来,见内里空无一人的模样,甚是满意道
“很好,都拉去烧了么?”
一旁的人闻他发问,立即谄媚道
“大人,已经在拉去烧的路上了。”
“很好,今天险些被他们看出来,以后得小心些了。”
他说着,斜睨望了那奉承他的人一眼,踹了他一脚,冷哼道
“还杵在那做什么,走啊。”
说罢,扭着他肥硕的跨往远处扭去,那被踹到人捂着自己的屁股,慌而跟上。
江映清伏在他的肩头上,看得一清二楚,挣扎着还想往上去些,蓦地,有人似是扯住了她的衣裙。
她攀着他的脖子往下看,是一被烧得血肉模糊的人,此时瞪着眼珠子,白骨森森的手正扯着她的衣摆,那人嘴中嘟囔着
“救......救。”
二人皆是一惊,忙蹲下以掩人耳目,将那人好容易带至隐秘处,呼其暗卫所救济,那人望过,面露惋惜,嗟悼道
“主上,此人已是强弩之末,未有所生之机缘。”
说罢,掩身匿进夜中,不知所踪,空留那人伏于地上沙哑呻吟,他来时之路,血迹斑斑,皮肉可现,好不唬人。
“敢问这位兄台,寻我二人所谓何事?”
那人目眦欲裂,望方才人所离去之道,嘴中抽气声阵阵,脸现怒色,四指攥地,欲愤愤而言,却不可言其声,只得嘟哝
“矿.......场。”
他勉力吐出口中之言,不消片刻,便力尽而殁,忽而往来时路望,殍尸遍野,均有火烧之痕。
二人相视一眼,眼波流转间,已有欲往那处潜行之意,夜幕低垂,许知恒纵使身负一人,也步态轻盈,过草之处,尤无声响,极快至那处,此时依是灯火通明,有人劳作,伴着阵阵咳嗽声,回荡石洞。
见那些人面色惨白,面有消瘦之意,江映清倏尔开口
“看那些人,是否与我们所救之人有之相似?”
他细细看群人,微微颔首,应道
“确有相似之处。”
“此处采甚矿种?”
他微微出神,沉思片刻,才定定回道
“煤矿。”
她心下了然,只是那人为何为藏其尸体而使火烧之计,心生不解,她暗戳那人背脊,欲说些轻声之语,却突觉那人因她动作身体一紧,原是以为他身有不适,奋力往上攀了些想要望他神色,却被他用手扭回。
只见他面带羞涩恼怒,义正严辞道
“有甚话就直言,莫要动手动脚的。”
她闻言,受教般微微颔首
“许大人可否能帮我寻到布匹?”
“你寻那物有何用?”
“自有妙用,就凭许大人能寻到否?”
他冷哼一声,面带不屑道
“区区布匹,遍街都有的卖,哪还用得寻?只是劳人送上山来需耗费些时日罢了。”
“问题就在此,急用,十万火急!”
她话毕,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急言令他回住所,她面带喜意,许知恒虽一头雾水,却也依着她往来时路走。
二人到了房内,江映清率先欲将铺于榻上的蜀锦裁开,见状,他心中一紧,握住她手腕,急言令色道
“你做什么?”
那床榻是他寻京城工匠所制,耗费千金,快马加鞭送至宁安予她安睡养伤的,她竟一声不吭就要将其绞了,心中蓦的腾起一股怒气。
“有急用,不是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么?”
说罢,她专心手上动作,他也不再阻拦,只是一脸不快的站在一旁,望了一阵,又怕那尖刀伤其手指,过去接下她手中的活道
“需裁至成什么模样?”
二人忙忙碌碌裁制了一夜,直至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将那些物件制好,那物奇形怪状,一片布中塞了些棉絮,外有两根绑带,不知作何用处。
她率先取其一带上,堪堪露出一双秋水明眸,察其效果,心觉不错,将制好的口罩递给他,却见他一脸嫌弃的模样。
“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许大人连自己做的东西都嫌弃。”
她挑了挑眉,示意他接过她手中的物件。
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匆忙的声音,一行人似是很犹豫一般,来来回回在走廊走,终于有人耐不住,敲响了她的房门。
“许小姐,方便我们进来吗?”
想着刚好要将制好的口罩分发给他们,便未多想,应了声。
一众人似是夙愿得成,一派喜气洋洋的冲了进来。
却在见到许知恒时,霎的噤声,众人低头不敢言语,心中想入非非
不能怪他们多想。
只见江映清着纱衣坐在木椅上饶有兴致的捣鼓着手中的东西。
而许知恒却坐在床上,做着家中只有他们娘亲会做的事情,二人此番场景,颇有男耕女织之意。
许大人还是扮演女织那一个!
“站那做什么,要进便进,不进把门关上,进风。”
他淡淡说着,一只脚搭在榻板上,斜靠在床塌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几人迅速钻了进来,望见她手上未曾见过的物件,一脸新奇,兴奋道
“江小姐,此物是做什么的?”
“是下矿所用之物么?”
闻言,她故作玄虚般,清了清嗓子,将那口罩在他们每人眼前晃了一圈,见众人眼神紧盯着,不禁失笑。
“确是下矿所用之物,且是极其重要的一物。”
“可保各位身家性命之物。”
众人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望向那物件的眼神更热烈了一些。
“到底有甚么用,不要故作玄虚。”
一旁许久不做声的许知恒,听完了他们的话,此时也被勾起了意儿,饶有兴趣道
“许大人也好奇么?”
她闻言忽而扭头,狡黠般望着他,引得一众人望着他,期待他说出那句话一般。
“我……好不好奇重要么?”
他有些不自在,扭头不看他们,手中绞着布,剪碎了好几块。
待他想入非非时,她早已经开始与他们一众人解释了起来。
“此物可以防止你们像那日之人一般。”
“下矿难免有矿粉,尤其煤矿,若是吸之入体,必然影响其身体。”
“其症为有呕痰之迹象,咳血之征兆,不出三年,必然暴毙而亡。”
闻言,众人吓得退了一大步,程辞从其后探出个头,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虚了些
“当真有如此严重?”
“当真。”
于是乎,不一会二人做的那些丑东西被众人瓜分了干净,他们将其戴上,此时不带口罩的许知恒到像是异类了。
“许大人,还不戴么?”
她笑意盈盈望他,面上犹如皎皎明月,顿生荧光,无比动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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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矿监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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