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飘荡的时日过得极快,须臾便至了夜半,二人在屋中也不曾睡着,江映清一直点着盏烛灯悠悠看书简。
而许知恒一直在烛火摇曳中装作睡觉的模样,悄然望她。
此时大海上的一切生物都归于沉寂,二人轻手轻脚轻脚的往出走,一旁的屋子里依旧传来那人平稳的鼾声。
二人对视一眼,往甲板上走,有巡查船员路过,未曾发现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江映清率先从那人身后摸了过去,轻巧跃上他的肩,猛的勒住那人脖子往下倒,那人瞬间就无声无息间晕了过去。
“谁!”
走在前面的那人见身后有东西倒地的声音,立即转头查看,望见她那张秀丽绝俗的脸,此时双目清亮的望着他。
“你是谁!”
他说着便要冲上前扭住他,却被身后的许知恒单手勒住了脖颈,频频往后,迫使他将头仰起望见那张笑得嗜血的脸。
“我们是谁,不重要。”
此言一毕,他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里屋此时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江映清随意拆开几个纸包,内里大约都是挑拣好的矿石,整齐的码放着。
“此船是往哪处去的?”
此时许知恒正好将那两人捆了起来,藏在了隐蔽处,见其发问,顺手将放置在木柜上的航海图捡起来查看。
上面歪斜的画了好几条航线,他粗略看过后便答道
“一处是往京城方向。”
“一处往对角处风浩城码头。”
“一处。”
他手指在图纸上轻点,点到一条画的粗红的线时,顿了顿
“到边疆地带附近的一条河流,那里,没有码头。”
“只有敌人。”
他冷笑一声,手中骤然攥紧那张图纸,将那张泛黄的牛皮纸碾得稀烂。
“竟不想家贼难防。”
江映清淡淡捻起沾在木框边缘的黄泥,与淮阳地带的土质不同。
“淮阳临海,并无矿场,此矿定是从别处矿场得来的。”
她淡淡说着,斜睨了一眼许知恒
“这可不是单单税监贪税的事情了,许大人。”
“先将矿物挪走吧,再细细往后查,先勿打草惊蛇。”
许知恒面带肃色,冷然道,往房间中的窗户往外丢了一枚哑弹,在船边处散发了一阵浓烟,却悄无声息。
不过片刻,便有海浪裹挟着船桨划动的声音而来。
许知恒顺着窗往下望,那人高举了举双手,立有绳索往船边上攀,几人顺着绳索便要往上走。
适时,甲板上传来了有人靠近的声音,二人忙将房间内的火光灭了,紧贴着墙面,门外的人似是有意往这边进,直直的朝这边而来。
二人蜷缩在角落,那几人此时也挂在船边上,不敢动弹,紧贴着墙面间,只闻那人疑惑道
“此处的灯怎的灭了?”
说着,擦亮了手中的火折子,欲要点门口的油灯,江映清见状心下一紧,迫不得已又往后缩了缩,被那人顺势又往怀中拢了些。
“哎呀!”
“有人吗?”
忽而甲板处传来了一声叫声,那船员立即面带警惕的朝那边望去,厉声喝道
“谁!”
那边的人不回话,只是惨叫连连,颇有杀猪之意,那人放下火折子,往那边走去。
一出门便见贺公子一瘸一拐的在门框边,龇牙咧嘴的,见有人出来,忙道
“诶,就是你,过来一下。”
“我要小解,腿麻了,你扶我过去。”
那船员嘴角抽了抽,脸上带了些怒气,却也不得不去扶那痴傻之人。
二人见状,喘了口气,几个着夜行衣的人瞬而跃上甲板,悄无声息的走到二人所在的屋子口,恭敬道
“主上。”
许知恒小心翼翼将她扶稳了才与那人道
“搬,暂往府中放。”
“是。”
不过片刻,几道如鬼魅般的身影穿梭在夜色中,将那些矿搬的一干二净,驾着船往远处走。
“得先查清楚,这些矿是从哪个矿场运出来的才行。”
许知恒望着徐徐飘远的船,蓦地出声,却听闻江映清接话
“不必,我知道在哪里了。”
她捻着手中的黄泥,微微带着些笑意,对他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是说……”
他面作疑虑望她,却见她笃定道
“宁安矿场。”
忽而有一熟悉的脑袋蓦地从门口冒了出来,听闻他们的话问道
“为何?”
许知恒蓦地眼神狠戾,还未看清楚来人,便往那处掷去一柄银刀,堪堪擦过他的脖颈,惊得那人跌坐在地上,面带惊恐。
“你怎么在这?”
见是贺公子,他周边的气压愈发低了些,不耐问道
“大人夜半要查案,我必当要来辅助一番啊。”
他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刀往旁边小心翼翼的推了一推,才接话道
“方才那人我给解决了。”
他面上带着些得意,忽而不远处传来了有人在海中扑腾的声音,许知恒立即往那处抛了一枚石子,正中那人额头,霎那间就晕了过去。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了?”
他似是不愿在看他,将头扭至了一边。
贺公子讪讪笑了笑,还是恢复方才面带不解的表情,见她手上黄泥,不觉有何。
“为何一下便知是宁安矿场了?”
“此等黄泥特殊,多在黔南,而宁安矿场恰在其内。”
说罢,她带着二人往外走
“先将小桃安置好,再去客栈寻程辞他们,回宁安矿场。”
“我也去么?”
贺公子指了指自己,一副不大聪明的模样,忽而被江映清推了一把,直直往船下落,他面上露出惊恐,却望见她身边许知恒威胁的脸,终究是没叫出声。
不待片刻,恰好落在船边下的小船上。
“没有你打辅助该怎么是好?”
她笑意盈盈的也往下跳,被先行一步下来的许知恒接了个正着。
三人迅速往客栈处走,留了一艘空船在海上晃悠悠,到客栈时程辞几人已经憔悴如干尸,尤其是程辞,满眼通红落泪时,看见他们三人,真真是要落下泪来。
“江小姐,许大人.....”
他强忍着莫名的情绪,却在见到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时,不免红了眼,最终不忍放声大哭起来。
“我今日,放了无数只火药弹,也未有人来寻我。”
“顺着江小姐被人带走的路,怎么也寻不到人。”
说着,委屈极了,又不愿被他们看到狼狈模样,扭过头在一边,又以一只手掩住面。
其他人见状,也围了上来,泪眼婆娑,沉沉望着他们二人。
江映清不免失笑,欲要去安慰他时,旁边的人竟是也哭了起来,本事一派感人氛围的众人蓦地将视线都挪到了那哭得极其难听的人身上。
“你哭什么?”
只见那人抽抽嗒嗒,用袖子拂去面上的泪,呜咽着道
“太感人了。”
此言一出,整个客栈仿若落针可闻,程辞的嘴角也不免的抽动起来,许久才带着哭腔,恶狠狠道
“滚。”
众人又回到宁安矿监所时,已有一新的监工上任,见他们几人来,那人面带谄媚道迎他们,脸上带着些疑色,恭敬问道
“大人,是有何事?”
“有何事须与你交代么?”
许知恒冷冷呛道,那人闻言讪讪笑了笑,只得作一低姿态继而道
“是是是,奴才该打,奴才该打,今日夜色已深,还请诸位随我来休息吧。”
今日众人不是哭的就是被绑的,此时确是疲倦,许知恒始终惦记着她腿上的伤,不免得休憩一晚,这矿监又是新上任,不必着急。
一宵而过,众人皆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淮阳那边却是安静得反常,即使是税监死了,矿全被运走了,竟没发出一丝响动。
“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江映清一脸疑虑,总是觉得这些事情有些理不清楚的杂乱,他们二人查案竟也查得如此容易,透露着一股诡异感。
“没有。”
就像那艘船沉进了大海,税监并没有死。
忽而,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二人欲往外看,却察觉身处的院子被人包围了起来。
那昨日还谄媚之人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许知恒见状,眸色一冷,冷然道
“见到本官不行礼,监工大人,是想造反么?”
那人不知为何,与昨日之姿态大相径庭,似是嘲笑一般,冷哼一声,却还是规矩行了一个礼,意有所指般道
“许大人,造反的不是我,怕是另有其人啊。”
言罢,命人将房门全都打开,将一众人都扯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官兵将其围住,更有甚者要去扯坐在凳子上的江映清,欲要押送他们至矿场。
许知恒见那人动作,眉色一凛,欲要拔刀,却见她已猛地从袖中飞出一把匕首,压至那人腕处,似是他再往前一步,就会被那削铁入泥的刀斩断手腕。
只见她眸色沉沉,嘴角却微微扬着,一派意气风发之意
“监工大人,在下腿脚不便,逃不了。”
众人跟着那人去了矿场,只见乌泱泱一片人,此时均垂眉低眼的望着地,一旁有重兵执守,那人见人齐了,开始言说起来。
“昨日矿洞内,夜半挖出一枚比天之大的金矿,可今日却不知所踪。”
闻言,他意有所指的望了望他们一行人,继而道
“怪不得,许大人要在半夜来次陋处。”
闻言,一众人齐齐看他,均是不解,直到那人拍了拍手,几名侍从押送着一人而来,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程辞。
此时他已然满身伤痕,虚弱的任由他人扛着走动,几名矿监所的人一见,蓦地就要冲上去救人,却被官兵拦下。
直闻那人铿锵道
“金矿乃皇家私有,若私藏金器,必是有谋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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