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森主攻生物科技,大到动植物,小到基因工程都有涉猎,他是DBQ生物研究院的主要研究员,常年和动植物打交道,自然一眼认出了这头小老虎。
华南虎,又称中华古猫,两百万年前起源于九洲,是虎类的老祖宗,自然界所有虎亚种都是华南虎的衍生品,野生华南虎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灭绝了,由于基因库不断缩小,目前人工培育的效果并不是十分理想。
华南虎在自然界地位特殊,现存每一只华南虎都有编号标记,蒋森研究过一阵,就他所知,新南并没有华南虎出没。
而且眼前这只和他见过的其他华南虎都不同。
纯正,漂亮,一双眼睛会说话一样清澈透亮,毛发纹理分明无暇,隐有流光,四肢矫健有力,额头上一个‘王’字墨重色纯,虽然现在还只是一只奶牙幼虎,却不难想象小老虎长大后威风凛凛的模样。
这是真正的森林之王,拥有最强大最广袤的基因库。
不管怎么说,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华南虎并不是他来新南的最终目的,但这只小老虎的出现,无疑是意外之喜了。
蒋森深吸了一口气,想上前查看,被周寻涛拦住了。
“这里危险,先出去再说。”
周寻涛目光锐利,虎是山中王,每一个被救的同志都会好奇这只小老虎为什么跟在他们身边,但刚刚逃离险境,幸存者们大多为劫后余生庆幸或后怕,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其它事,顶多就是感慨一下小老虎听话通人性。
这位同志却有些不同,好似他所有注意力都被小老虎吸引了,从上来目光就没离开过,腿断了都想往前凑。
青年二十六七岁上下,黑发黑眸,单眼皮,肤色白皙,斯文俊秀,穿着防风服,登山鞋,个子高,又太瘦,显得单薄,明显不是藏地的居民。
新南现在灾情严重,更需要注意有人乘火打劫浑水摸鱼,这两天已经排查出了两名偷渡客入境,还截获了未知的异常信号,具体情况还在搜检中,必须随时警惕陌生人。
但现在情况紧急,周寻涛没有立刻盘问对方身份来路的打算,他先动作利落地给三人重新处理了伤口,止了血上了药,接着把防尘面罩、水、压缩饼干递了过去,“天快黑了,山里不安全,我们得离开这里,尽快赶回治疗中心。”
地面时不时还在晃动,地底下蕴藏着的能量还没释放完,随时都有再次发生强震的可能,蒋森歇了想现在查看的心思,“好,听你们的。”
灾难来得突然,新南人力物力都不够,被困人员分散在各个山林里,为了提高救援效率,整个救援队一百五十人分区分片分小队,到周寻涛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陈超两个了。
陈超背着老乡,周寻涛把小孩绑在少年背上,再背少年,蒋森吃了东西喝了水,恢复了一点体力,试了试脚,正了骨以后,疼痛不是很明显了,就说他来背小孩。
老乡伤得不轻,必须要尽快送回去,赶时间要紧,周寻涛同意了,把小孩绑在蒋森背上,固定稳了,起程出发。
小老虎在前面带路。
从翠屏峰回最近的救援基地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翻过山麓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弥漫的浓烟,昏暗的视线都给回程带来了更大的障碍,周寻涛和陈超身上带了不同程度的伤,却都没耽搁,尽全力埋头赶路。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几人刚渡过两丈宽的河,地面忽然剧烈晃动起来,河岸边裂开了一条宽近两米的空隙,岩浆从底部冲刷而过,卷起一层层热浪,山坡被硬生生切成了两半,入耳都是山石滚落的轰隆声,强震来了!
“后退!往后退!”
“往山坡上撤!”
周寻涛出声示警,蒋森背着小孩想转身,却一脚踩塌陷落,整个摔在坡壁上,眼看就要掉下去,小老虎一下扑上去咬住了绳结!
小老虎毕竟体型小,被拖拽着下滑了三四米,后爪卡进石缝里,前爪牢牢抓着凸起的石壁,才堪堪止住了落势,停在了悬崖边。
“蒋同志!”
周寻涛反应极快,立刻将背上的老乡放到了平地上,应急救生绳一头缠上树干,一头捆住自己,往下冲,“庚小寅坚持住!坚持住!不要松口!”
山石扑簌簌往下滚,陈超喘着气往安全的地方搬动昏迷不醒的两人,看一眼那头被石头砸中也一声不吭死死咬着牙不松口的小老虎,霎时通红了眼眶,一瞬间心里爆发了无穷的力气,飞快地把昏迷不醒的两人搬远,他想下去帮忙救人!
“庚小寅!坚持住!”
火红色的岩浆汇聚成河,成群的羚牛受惊乱窜,跌落下去还没到底,就已经被高温炙化成了灰烬,眼前都是刺目的红,仿佛人间炼狱,蒋森悬挂在崖边,呼吸急促,脑袋一片空白,一动不敢动。
崖边上的土地未必结实,小老虎是恰好卡在了岩石缝里,爪子在石面上抓出带血的深痕,稍稍一动就只听得见石块碎裂的哗哗声。
周寻涛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庚小寅,别动!别动!别松口!”
小老虎懵懵懂懂的,但听话地停住了,一动不动,死死咬着绳结不松口。
周寻涛屏住呼吸滑到小老虎身边,把另一根应急绳甩下去,“蒋同志,栓好绳子,我拉你上来!”
蒋森手有些哆嗦,但知道生死悬在一线,飞快地把安全扣扣上,确认扣紧了才喊道,“扣好了!”
周寻涛陈超一起拽,把蒋森拽上来了,小孩没受什么伤,只不过刚才一番折腾,这时候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可以松口了,寅寅。”
小老虎松了口,踉跄了一下,才跃到了山坡上。
刚刚脱离险境,不要说蒋森,就算是陈超,心脏也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地面晃动得厉害,根本没法走路,现在不适合继续前行,几人只好先找了一片空旷的高地等一等。
蒋森几乎直接坐在了地上,陈超想联系队友求援,但通讯器一片红,队友们都各有各的忙,说不定情况比他们还凶险,现在新南原本就人手不足,求援就是添乱。
陈超静下心来哄娃,四五岁的小孩带懂事不懂事,找爸爸找哥哥找了一会儿,又被小老虎吸引了目光,一直好奇地看着小老虎,总算停了哭。
河对岸烧起了熊熊大火,不用手电也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周寻涛是队长,打过硬仗,什么阵仗都见过,过了也就过了,抹了把汗坐下来给小老虎查看伤口,看它前后四个爪子尖断了,牙床磨破皮出血,心中不忍又感激,“好样的,庚小寅,你是个勇士,也是个战士。”
小老虎抖了抖皮毛站起来,一身的灰尘泥巴,呛得周寻涛打了好几个喷嚏,小老虎最会模仿,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打完就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好奇又专注。
周寻涛被逗得哈哈朗笑,他实在喜欢这头小老虎,心里生了亲近,三十几岁的大老粗抱着小老虎举了举,也不嫌弃它脑袋上沾了泥,凑上前想亲它,小老虎却抬起了两个爪子,按住他的脸推,身体往后仰,拒绝得非常干脆。
陈超哄孩子哄出了一身汗,看了小老虎脑袋离得远远的,就笑,“周队你别想了,俩月前它还给抱抱亲亲,前面许风出任务,潜伏了几天回来,浑身都臭了,小老虎对气味敏感,被熏吐了一次,再不给人亲它脑袋了。”
周寻涛哈哈笑起来,生死局里的紧张和疲倦消退了很多,从口袋里翻出了个糟橘子,一半给刚被陈超哄停的小孩,一半分给了小老虎。
小老虎吃完,却支棱起了脑袋,转身静静看着河对岸,接着身体微微弓起,警惕戒备。
很快几人便看见对岸火海里窜出了一头狮子,体长接近三米,四肢粗壮矫健,狮吼声震彻山林。
周寻涛示意众人别动别出声,手握在了腰间的匕首上,只是这母狮似乎是要逃亡,口里和背上各有一只幼崽,警告地朝他们这边低吼了两声,就窜进北边的丛林里去了。
周寻涛神经紧绷,遇上这样的大狮子,真要打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他既不想伤害狮子,也不想被狮子伤害,最好是相安无事。
小老虎探着脑袋张望,耳朵动了动,一跃窜了出去,过了河窜进火海,很快叼着一只幼崽出来。
小老虎衔着同样着火的幼崽跳到河里,它是个游泳健将,前后不到五分钟就走了一个来回,把还在嘶声惊叫的幼崽放到了周寻涛面前。
是一只小狮崽,被小老虎叼着四肢僵硬,一放下就跟个玩偶似的,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蒋森认出来是只亚洲狮,看小狮崽一动不敢动,畏惧小老虎,忍不住问道,“它是想把幼崽带回去吃么?”和刚才过去的母狮是一个品种,亚洲师在九洲早已绝迹,现在就是YBD森林里还有一些,大概是因为新南和YBD接壤,这几十年新南生存环境好,才跑过来的。
“不是。”周寻涛简单应了一声,看地面稍稍安稳了些,把小狮子装到包里,重新背起了老乡,“走吧,救人要紧。”
眼下森林里危险重重,早点出去才是正事,蒋森左腿受了伤,但眼下这种情况,不能走,也得坚持走,他捡了根树枝当拐杖,勉勉强强也能跟得上。
好在接下来没有再遇到什么危险,半途碰上前来支援的许风几人,一行人前行的速度又快了很多。
周寻涛和陈超把伤员送到基地,恰好通讯兵王学方在,周寻涛就让他负责安排伤员去治疗中心,自己和战友一起,重新进山去接应其他小队了。
王学方领了军令,立刻联系了治疗中心,新南老乡和少年伤得都比较重,医疗人员检查过,立刻申请调配了直升机,把人送去山那边的那错医院抢救了。
蒋森则在治疗点处理伤口,等他腿包扎好打上石膏出来,问起周寻涛带回来的那些动物时,王学方说被送去救助中心了。
主要是那只小老虎。
蒋森借了王学方的通讯工具,给动协保护中心的张云国打了个电话。
小老虎知道回家的路,自己回家了。
对比起科萨林海,竹海就安宁很多,新南气候温暖湿润,月朗星稀,夜里面微风习习,吹散了忙碌两天一夜带来的疲乏倦意,谢清宴在竹屋外踱步,等小老虎回家。
谢清宴听到些动静,还有欢快的呜嗷声,转身就见一个小身影飞扑了过来,动物视力和听力都好,估计老早就看见他了,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老虎吊着谢清宴的腿一直往上爬,等窝到熟悉的怀里,才安分下来,圆脑袋拱来拱去,左嗅嗅右嗅嗅,尾巴缠绕上谢清宴的手腕,亲近亲昵。
谢清宴被它蹭了一身的泥也没在意,抱着它进了屋,给它检查了伤口,眉头微蹙。
他忙完回来不见了小老虎,猜是跟周寻涛一起进山了,现在看它身上创口好几处,心里有些无奈,“怪我,不该让你在部队长大。”
周寻涛那群人从来都以帮助弱小,无私奉献,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牺牲为宗旨,做的都是保家卫国,救死扶伤的事。
也不单单是救人,每次进山碰到需要帮助的动物,都会伸出援手,小老虎模仿能力强,天天跟在他们身边,耳濡目染,军人战士的精髓领会了个十足十,真要论功,只怕勋章都能抱回好几个了。
小老虎伤口疼得发颤,但也还乖乖坐在桌子上,就用一双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谢清宴快速地给它清理伤口,断了的爪子修剪好,上了药,把它平时洗澡的水盆端过来,放了温水,清理干净,它也会舒服些。
小老虎看见熟悉的水盆就要像往常一样跳进去,谢清宴伸手接住了,“今天擦一擦就好了。”
小老虎还以为是在和它玩游戏,四肢爪子划啊划,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轻响声,舒服惬意地缩着脖子,谢清宴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桌子上,声音温润,“擦干净了再玩。”
因为它身上有伤,擦洗得就比较缓慢,小家伙裹在毯子里,身体随着他的力道摇啊摇,还会主动蹭毛巾,蹭掉上面的水珠,很乖,一点不调皮。
只是等擦干净小老虎就坐不住了,跳下桌子跑去自己的小窝,把奶瓶叼出来,又窜回桌上,叼着奶瓶往谢清宴手里送,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渴望。
谢清宴失笑,拿出了个奶粉罐,小老虎闻着香气凑过来,脑袋伸进去,没吃到,打了个喷嚏反倒把底上一层粉吹了起来,裹了一头一脸,想出来,结果脑袋卡在里面拿不出来,自己套着个奶粉罐在桌子上晃来晃去,打醉拳一样。
谢清宴看得失笑,帮它把罐子拿下来,晃了晃知道里面的存粮肯定不够它饱餐一顿,看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起声说,“走吧,带你去喝鲜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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