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希婷还是带了阳跃回去。
赵希婷的母亲蔡裕香没有了电话里的咄咄逼人的气势,非常高兴地在门口慈爱地迎接了两人,她接过赵希婷手上的包包,温和地说:“路上花了很长时间吧,先休息一下,等会就能吃饭了。”
赵希婷是很开心的,仿佛回到过去读书的时候,放假回家母亲开门给她的样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开始看她会上下打量,少了曾经有的柔和,多了几分算计,也许是为了逃避那种眼神,她开始减少回家的次数。
父亲赵永顺难得露出笑容,他跟阳跃握手,弟弟赵高林接过阳跃买来的礼物,放到一旁。
有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一直在赵高林后面看着他们。
“你好。”赵希婷主动打招呼。
“三姐,你好,我叫关圆圆,你叫我圆圆就好了。”她温顺地站在了赵高林身边,拘谨而礼貌。
她像个客人一样,跟阳跃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赵永顺给他们泡茶,拿零嘴,说了几句话后,赵希婷走到厨房,挽起袖子,准备给蔡裕香打下手。
蔡裕香、关圆圆和赵希巧都在小小的厨房里,见着妹妹,赵希巧腾出了身边的位置,说:“怎么不在外面陪着,你男朋友第一次来,不怕他尴尬呀。”
“尴尬什么,你爸和高林不是在外面陪着吗?阳跃他见多识广,你以为像你家石俊涛一样三棒槌打不出一个屁来吗?”
蔡裕香手挥动着锅铲,看了一眼赵希婷。
又来了,又是那种打量的眼神。
赵希巧闭上嘴巴,专心摘菜。
关圆圆利索地收拾着红色的东星斑,对蔡裕香甜甜说道:“对啊,我叫高林多跟姐夫请教一下社会经验,毕竟姐夫的社会历练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赵希婷姐妹对视一眼。
难怪母亲这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说话行事和母亲如出一辙,比起关圆圆,自己和姐姐倒更不像是母亲的女儿。
“阳跃好像比高林大不了多少吧?”赵希巧说。
“这是年龄的问题吗?”蔡裕香说,“是他所处的环境,所经历过的事,我们家没他家条件好,见识自然没他那么多,多向人请教有什么问题?难道要像井底之蛙一样,坐井观天才好吗?”
赵希巧彻底不作声了。
“越越呢?”赵希婷低声问,“也没见着姐夫。”
赵希巧也低声回答:“刚才越越吵着要出去,他爸领他到市场上去了。”
两个人蹲在地上,刚好可以通过厨房的门看到客厅,客厅里阳跃正襟危坐,时不时看向厨房的赵希婷,向她发送求助的眼神。
赵希婷偷笑,并不搭理他,谁让他死活要跟着来的。
回过头来,看见姐姐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希婷,他有没有说起要结婚的事?”蔡裕香问,“你也知道,高林和圆圆也有结婚的计划,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希望你们能在他们之前成事,毕竟长幼有序。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反正近期内是不会有这个打算的。”赵希婷直接说,“他比赛要紧,在这之前,什么都不做。”
“瞧你们说的,比赛是很重要,不过也是领个证的事,也不是非得要比赛之后才能去领,可以等比赛之后再摆酒。”蔡裕香说,看了赵希婷一眼,“不过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打算,我就是提个建议,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确定下来就要确定下来了,他比赛了,得奖了,都不知道会怎样哩。”
菜摘好了,赵希婷捧起菜筐子正准备去洗,却被母亲一把夺了过来,让赵希巧去洗,给了几个蒜头让她剥掉蒜皮。
“你们到底有什么打算?”
赵希婷说:“打算不是说了吗?比赛之前不会做任何事。你问再多次也是这个答案。”
蔡裕香先是不说话,然后才又缓缓说道:“阳跃好像不是这个想法哦,他说只要你想,可以马上去领证。”
赵希婷像是被人捶了一拳在胸口,分不清是痛还是热在胸腔里猛窜,她按捺住火气,说:“那你想我怎么做,你直接说就好啦,你问我做什么。”
“我哪里会教你做事,”蔡裕香说,“只不过是给我的一些建议。”
“那我的决定就是他比赛之前,不做任何事,就这样。”赵希婷将剥好的蒜放到台面,口气生硬地说。
蔡裕香脸也冷了下来,半天才说:“随你便。”
她也不再给赵希婷分派事情。
赵希婷讪讪地站在原处一会,听见姐夫带着外甥回来的声音,便到外边去逗外甥去了。
可等饭菜好了,大家坐在饭桌上时,蔡裕香又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依旧对赵希婷和颜悦色的。
菜色都是赵希婷喜欢吃的,清蒸东星斑,芥末大海虾,梅子酱蒸鳗鱼,清蒸大膏蟹,盐焗鸡等等。
蔡裕香的厨艺很出色,对食材的使用很有把握,调味温和协调,以带出食物本身鲜美的味道为主。阳跃算是明白了当初沈蔓莹为什么会那么信任赵希婷的尝味。
饭桌上,蔡裕香提起了那个话题,“阳跃,你们之后有什么想法吗?希婷年龄也不小咯。”
阳跃下意识地看向赵希婷,赵希婷也看向他,只是紧皱眉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阳跃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硬着头皮说:“我俩商量来着,一切等比赛之后再说。”
“对的对的,这是大事,男人肯定是以大事为重。”蔡裕香笑着说,“摆酒席那些肯定是要等比赛之后的。”
“希婷,你很喜欢的芥末大虾多吃点。”蔡裕香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赵高林立马给赵希婷加了个大虾。
“希婷,你还记得这个芥末大虾,我们是怎么学会的吗?”蔡裕香笑问。
“呀?这道菜还有典故?”关圆圆问。
“是呀,希婷第一次这个芥末大虾是在她同学的生日会上吃到的,她一吃就忘不了,天天吵着让我去问她同学的妈妈怎么做的,我实在受不了,就跑去问了,谁知她同学的妈妈也是酒店里打包的。”
蔡裕香继续说:“饭店肯定不会告诉我们的,但是我们打探到这道菜叫芥末炒虾仁,那时候哪里知道什么是芥末哟,我买菜的时候,每一摊的老板都问一嘴,才知道是种调味料,最后才做出来的。”
赵希婷也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母亲复刻出来的芥末炒虾仁时那种喜悦和崇拜的心情,芥末越来越纯正,虾仁也越来越大,可惜心境已经无法恢复如初了。
“我能为你们做到的肯定会去做的。”蔡裕香说。
话语并不煽情,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遗憾以及道不清的愠怒。
赵希婷忍不住又共情起母亲来。
蔡裕香她少年丧父,当时只生育了她一个女孩的母亲只能招婿上门支撑生活。入赘的继父对她并不友善,尤其是母亲之后又生了三个男孩之后,蔡裕香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所以她早早地离家打工。
在打工的地方认识了丈夫赵永顺,之后跟他相恋结婚。原以为结婚之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就可以顺心快乐的生活,但在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她清楚地看穿了丈夫的愚孝自私的本质,加上婆婆毫无底线的地控制欲,她的生活再次陷入了一地鸡毛的困境当中。
那个时代的女人,多是这样隐忍蹒跚的咬牙坚持着向前走下去。
赵希婷清楚,父亲赵永顺并不是一个强大到能支撑得起母亲从小缺爱的内心世界的人,甚至能说得上同母亲一样缺爱。
一个有强烈控制欲和占有欲的母亲让赵永顺深陷婆媳矛盾的漩涡中,他通过逃避,投向外界的温柔乡来处理问题,结果产生了更多的问题。
赵永顺的常年出轨,让赵希婷曾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母亲这一边,她承载着不属于自己的愤怒去怨恨咒骂着父亲。
田新良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了错误。
这是赵希婷无法去怨恨田新良的原因。
因为田新良给予她的爱,让她走出了父母糟糕的婚姻状况所带给她困境。
父母之间的问题与她无关,在成长过程中,她却错误地将部分原因归纳到自己身上,意识到这点后,那种将肩上重担卸下来的轻松,她到现在还记得。
年轻的她甚至因为意识到这件事而哭了整个晚上。
赵希婷从小就能共情母亲,对她而言,是很糟糕的事,她带着母亲的苦楚、怨恨和愤怒,扭曲地成长着。
落在大腿上有力的手掌拉回了赵希婷的思绪,阳跃用力揉了揉,赵希婷朝他笑了,说:“吃蟹吗?”
吃完饭后,众人又转移阵地到客厅。
赵永顺将旧茶撤去,换了新的大红袍上来,给阳跃和赵希婷各斟了一杯。赵希婷喜欢大红袍香气馥郁,入口干爽顺滑,一杯喝完后,又要去倒一杯,却被赵永顺阻止了,他笑眯眯说:“刚吃完海鲜,不要喝那么多茶,清清口就是了,吃点水果吧。”
就在果盘旁边的蔡裕香捡了一个山竹给阳跃,递给赵希婷第二个的时候,说:“唉,这个皮硬了。”她把果子放在自己跟前,又挑了一个给赵希婷。
赵希婷堆出笑容,接过母亲递给她的山竹。赵永顺见她把山竹握在手里没有动作,就拿了过来,把山竹一分为二,还在果肉上插了一根牙签,依旧笑眯眯着说:“吃吧,很甜,我尝过了。”
赵希婷有些恍神,她看到靠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的赵希巧。
赵希巧走了过来,说:“越越吵着要回去了,我跟俊涛就先回去了。”
“诶,好。”蔡裕香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顺手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樱桃塞到外孙手里,说:“下次再来婆婆家玩。”
在赵希巧给越越收拾的时候,蔡裕香提议道:“我们拍照片好吧!”随后,她把手机给了石俊涛,拉着儿子丈夫坐在了阳跃和赵希婷两侧,关圆圆机灵地也凑了过去。
赵希巧拉着儿子,没有往上赶,她整好东西后就默默走出家门,石俊涛按照岳母的吩咐,拍了好几张后才急冲冲地跟上赵希巧的步伐。
约莫下午四五点,阳跃叫了车去机场,他明天一早就要开始训练了,没办法在这里过夜。
“明天要早点回来。”阳跃低声说,“别回去你那里,去我那。”
赵希婷点点头,对在车里的阳跃摆摆手,出租车就出发了。
“你挑人的眼光,比你妈强。”蔡裕香在赵希婷身后说,“之前那个是,这个也是,这个更好。”
赵希婷没有回应,直到看不到车屁股了,才回到屋子里去,桌面依旧一片狼藉,赵永顺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的面孔,又坐回沙发上他的老位置上,缄默地看着电视,赵高林和关圆圆也没在客厅了,估计回房间休息了。
蔡裕香开始收拾茶几,一股既往,只有心疼母亲的赵希婷跟着收拾,母亲见她做事,便说:“那你收拾吧,我去洗碗,等下准备要准备晚饭了。”
客厅里就只剩电视发出来的声音。
她跟父亲,私底下很少交谈,都是各做各事,而父亲,在家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化。
赵希婷刚开始工作时,遇到恶心的客户对她有性骚扰的行为,而上司视而不见,她只好打电话求助赵永顺,希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比较好的解决方法。
赵永顺一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让她从此关闭了求助父亲的心。
母亲说得没错,她看男人的眼光就是比她好。赵希婷想。
她将茶几收拾干净后,又到厨房那里帮蔡裕香做家务。
第二天离开之前,蔡裕香对赵希婷说:“我把钱发回给你了。”赵希婷掏出手机一看,母亲果然微信转账了一笔钱给她。
“你用不着每次回来都给我一笔钱,这是你家。”蔡裕香说,把昨天做好的盐焗鸡斩块打包好,还有各种煲汤的汤料都放到她行李箱去。
工作两三年后,赵希婷每次回家都会先打一笔钱给蔡裕香,没人让她这么做,她只是觉得这样做了回家的氛围好像会好一点。
蔡裕香说不收的情况,就只有这一次。
“之前家里环境不那么好,多一点是一点,现在都出来工作了,都能轻松点。”蔡裕香把行李箱里的东西压得实实的,艰难地把它合上上锁。
赵希婷瞅着蔡裕香的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白发就压过黑发,占据了大部分的地盘。
“嗯,知道了。”赵希婷点来转账的对话框,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接受,点了退出。
蔡裕香帮着赵希婷拉着行李箱,从家里走到大巴的等候处,远远看见大巴来的时候,她说:“今天不知明天事,能快点领证就快点领吧。”
赵希婷依旧没有回应,蔡裕香也没有强求,就在赵希婷上车前,她又拉住女儿,说:“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你现在有好归属了,能帮点就帮点吧。”
反胃的感觉涌上来,赵希婷挣脱母亲的手,上车了。
赵希婷在大巴上的窗口往外看,母亲小小的,就站在刚才的位置,跟她远远对望着。
赵希婷想,如果当时没考上大学,没有读那么多的书,没有见识过外边的正常家庭是怎样的就好了。
身体能走出这个家庭,灵魂却永远禁锢在这里。
能帮点就帮点吧,这句话将她自由的心牢牢困住了,怎样都无法挣脱。
赵希婷想起了《1Q84》的青豆,那个毫不犹豫逃离了有着固不可破的可怕信仰的家庭的女孩子。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因为过于喜欢青豆这个人物,用青豆这个笔名写了不少向家暴者复仇的文章。
青豆意志坚定,对自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有无法撼动的自控力。赵希婷在看书的时候,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想象青豆一遍又一遍拆卸组装的那支德国制造的赫克勒科赫HK4,那支后坐力小,卸去子弹后仅有四百八十克重又小又轻的,用九毫米短弹却威力极强的赫克勒科赫HK4,想象她把枪管塞到口腔里,又把它放下的场景。
赵希婷觉得自己是不会有将枪管放下来的能力的。
她向蔡裕香露出一个笑容,冲她摆手,蔡裕香也朝她做了再见的手势,大巴启动,赵希婷看着母亲渐渐缩小的身影,心想,母亲也是尽力了。
可是成长一路上的荆棘还是把赵希婷刺得遍体鳞伤,这些疼痛消散不了,她曾经以为长大会变好,然后长大之后,她带着布满细碎伤口的心在社会闯荡时,那些伤口流血流得更严重了。
她也尽力了。
可是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赵希婷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阳跃的住处,阳跃还没有回来。打扫的阿姨应该来过,屋内窗明几净,明亮整洁。
为什么,会有罪恶感?
赵希婷想回到自己那个地段不好,逼仄狭小的出租屋,好让内心的愧疚减轻一点。
她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丢掉内心这些想法,慢慢开始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阳跃到家时,赵希婷已经洗漱完坐在沙发上,她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呆呆地坐着。
阳跃放下东西,亲了她的头一口,“在想什么?”
赵希婷摇头,抱住他,埋首在他颈脖里,吸嗅着他的味道。
阳跃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以为是她离开家不开心,拥住她的身体,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上下摩挲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是不是舍不得家里?”他温柔地说,“还是要多回家,你爸妈对你很好,也许他们以前没那么关心你,但是大家都要在变好的同时,更加为彼此着想,这就是家人嘛。”
赵希婷觉得眼泪要掉下来了。
阳跃拿出手机,打开跟蔡裕香的微信对话框,“你看,自从我加了你妈之后,你妈嘱咐了我多少事情,她说你遗传到她的寒底,吃东西要很注意才行,又说你肾气打小就弱,要多炖海马吃……”
赵希婷猛地推开了他的手,阳跃一时没拿稳手机,手机无声地掉落在地毯上。
他惊愕地看着留下眼泪的赵希婷,她挺直着上半身,带着几分倔强地说:“不要再说了。”
阳跃不理解她的反应,他伸手拭去她的眼泪,说:“宝贝,我知道你心里对你父母有怨恨,可是我们不能总带着怨恨生活是吗?你父母有五个小孩,生活的压力肯定很大是不是?他们肯定会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赵希婷跳了下来,她极力控制着情绪,眼白都红了,眼眶满是泪水,极力控制着情绪,“我说不要再说了。”
阳跃不知怎的,他也站了起来,说:“这次回去,我看你父母对你也很好,你喜欢的,你不喜欢的,他们都记得非常清楚,也很尊重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抵触他们?再给一次机会他们不好吗?我想也让你知道你的父母也是很疼爱你的,想让你也放下心防,去享受这种有父母疼爱的幸福!”
“闭嘴!”赵希婷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让阳跃停止说话,之前两人即使有争吵,但赵希婷从来就没有这样疯狂过。
“那是因为你!因为你他们才对我这么好的!不是因为我!”赵希婷大喊了一声,她抱紧自己,整张脸因情绪激动变得潮红,忽然她干呕起来,跑向了卫生间。
阳跃立马跟着她去了。
赵希婷趴在洗手台上,因剧烈的生理反应而痛苦不已,她拼命地想从身体里掏出点什么,但却什么都掏不出来了。
呕出了几口苦水后,赵希婷似乎冷静下来了,她用冷水洗了一下脸,潮红褪去,她的脸色变得青白,她在镜子里看着背后的阳跃,了无生气。
阳跃惊魂未定,他后悔地上前拥住赵希婷,赵希婷任由他抱着,说:“我妈昨天晚上跟我说,我弟刚出来社会不容易,让我能帮就帮,弟弟出息了,我也有面子。”
阳跃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但他不敢说,只是说:“好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问过我,”赵希婷说,“选择你,我觉得幸不幸福。”
“那还用得着问吗?”阳跃紧紧抱住她,“看到你的样子,他们就知道你幸不幸福呀。”
“是啊,他们都知道的。”赵希婷叹了一口气,她平静地说,“我累了,我想洗澡睡觉,你先出去吧。”
阳跃不放心,他说:“我们一起洗吧。”
赵希婷疲倦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好吗?”
阳跃与她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不忍心,他亲了她额头一下,嘱咐:“随便冲一下就好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赵希婷点点头,看着阳跃出去,她上前将门关上。
阳跃拿了衣服过来,扭动把手时,发现锁住了,“宝贝,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赵希婷的声音从中传出,“锁上了吗?可能不小心锁上了,你就放在门口吧,我都湿了。”
阳跃心里打了个突,却没有想到其它,把衣服放下走向厨房,想着给她调一杯蜂蜜水,等她洗完澡喝,心情好一点。
阳跃往玻璃杯里倒入温水,舀了一勺蜂蜜进去,在搅拌时,他突然想起进门时赵希婷的样子,他丢下勺子,冲到浴室,拍门大喊:“赵希婷,开门。”
里面只有花洒的水冲击地面的声音,阳跃喊了几声开门,赵希婷都没有反应,阳跃往后退了一步,用力踢向浴室的玻璃门。
门开的那一刻,阳跃感受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碎了。
赵希婷坐在马桶上,下身的裤子脱了,已经疤痕斑驳的大腿上又添了几道汨汨冒血的伤痕,血沿着皮肤,流到了马桶盖上。
她的手拿着阳跃刮胡刀里的刀片,满手都是血。
她靠在水箱,像一个能被人随手丢弃的廉价人偶娃娃,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对不起,真的忍不住了,好痛。”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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