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无聊啊。
早中晚一天三次,师尊都会按医嘱熬好一碗药,准时准点递到她面前,在她喝完苦歪歪药汁前,绝不会离开。
二十多天了,可活动范围从七尺拔步床,升级到整间屋子。
不过,最多最多,师尊只允她在屋里慢慢走上两圈,她才五岁,就觉得人快废了。
岛上活人加上她也就四个。
躺在床上无趣到发慌,一撇师尊冷仄仄,不喜交谈的样子,江桃就会吧藏在肚子里无处可倒的话水又憋回去。
裴逸师叔多次在院外嚷嚷,想要见她,但师叔因监管失职,在师尊那边完全丧失信用度,根本不允许他靠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江桃唯一期待段理泱下学回来时能陪她聊两句。
之后才得知,他明明双膝,腿脚乌青一片至少需休息一周,可他隔天跟没事人一样,到朝阳阁上学去了,听说晨间练剑都没缺,是个狠人。
段理泱在他的兄长去紫曜宗他都没掉一滴泪,那晚倒像是把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全数爆发出来,哭的比她眼睛还要肿,又心疼又好笑。
好不容易盼到太阳下山,江桃坐在床边,段理泱满脸得意的偷偷塞给她一个拳头大,韧草编织的小笼子。
江桃觉着新奇,凑近透过细密笼缝,乌漆漆的眼眸眨眨,看到笼缝里爬满了米粒大的小虫子。
小虫子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纷纷摇了摇细细触角,朝着她方向爬。
见到这一幕,江桃呀了声,小手一哆嗦,不小心丢了手中笼。
还是段理泱眼疾手快,跨步上前,接下坠下草笼,拿在手心掂量见小虫无碍才松了口气。
刚想斥她就这点出息,但见江桃泪汪汪,瘦了一圈的小脸白惨惨的,还委屈的咬唇说,“你,你又欺负我!”
段理泱一听,快到嘴边难听的话又变成不知名的唔囔。
语含不自然的歉意,嗫喏道,“……我以为隔着笼子摸不着你就不会怕,这虫子是我晚上费好大劲抓的,不咬人的。”
“可还是很吓人。”江桃不懂小男孩的脑回路,虫子就是虫子,都很可怕,还很恶心!
段理泱可没有给女孩子送礼的经验,兴冲冲的准备一晚。
还不得已在裴逸的嘲笑中,向他请教编制笼子的技术,跑到溪边抓虫弄得胳膊小腿全是蚊子包,未曾想,他觉得新奇有趣的玩意,却是绝大多数女孩子的逆鳞,属实考虑不周。
“别怕,不信你看。”
段理泱觉得光和她解释没用,又不想让心思白费,他闭眸小声念了道诀,再睁眼时,两指往身后一甩,一小团凝缩的风团围着室内飞了一圈,四角烛灯接连熄灭,只剩下床头这盏。
还未等江桃制止,段理泱夺走烛盏,将最后一点光源吹灭。
屋里,只剩下窗格透来朦胧月光,半映着她尽数藏在暗中的脸庞。
“段,段理泱,你在哪儿?!”江桃怕黑,晚上睡觉都不敢熄烛的那种。
骤然见黑,什么也看不见,光听发抖的嗓音就知,是真的害怕了。
开过灵,已引起入体的段理泱恰恰相反,即便没有一丝光线,他依旧看的清晰,江桃撑床,瞎子摸象般乱探的动作在他眼里滑稽有趣,不小心笑出了声。
江桃循着笑声,精准抓到就在身侧的段理泱胳膊,用力一扭,“别逗我玩了,我真的怕黑!”
她能有多大力气,扭人跟挠痒痒似的一点劲没有,段理泱都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辟谷丹了。
“你又不好玩,我逗你做什么。”段理泱口是心非,她明明好玩极了,攥住她乱摸的小手,费劲的把她紧张握拳的小手摊开,然后,从袖中拿出刚才的小虫笼,放在她的手心。
“快看,现在不黑了吧。”
萤火光如昼。
她像握住一颗有生命的心脏,闪烁和呼吸的频率出乎意料保持一致。
他们靠的很近,把光遮挡的严实,年幼脸庞却都映着萤绿绮丽的光辉,美的惊人。
微光下,江桃神色起了变化,从最初害怕渐渐变得好奇,她微张惊讶小口,甚至开始主动触摸先前碰到就丢的萤火笼球。
光芒不烫手,反而有些冷,好似,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段理泱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辛苦制作的礼物被接纳,喜欢,他这个赠礼人更加高兴,继续说,“等你病好透了,就带你去北侧那株大榕树下玩,那边风景不错,有个地方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只要踏足其中,就会飞出数不清的流萤,比你掌心笼还要好看一万倍!”
虫子再多,再好看也是虫子,江桃虽听着还是有些犯怵,但是一听能去玩,那可来了精神,“能出去玩?真的吗?那就说好了……”
正当两人说着悄悄话,门外传来不合时宜的脚步声,傅长凛的步履不徐不疾,确如恶鬼毕竟般让人莫名恐惧。
他们纷纷不由自主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傅长凛推开门,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两个小孩身边有些许光源,遂问,“你们为什么不点灯?”
话罢,又一挥袖,四处烛火又呲呲燃起。
两人都觉得做错了什么,有些心虚的互看对方。
“师,师尊……”远远的,江桃就嗅到药味,又到了睡前喝药的时间。
她刚想把虫笼藏到被窝里,走近的傅长凛已然发现,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果然躲不过师尊的眼睛,江桃扭捏一会,才把小虫笼拿出来。
师尊道理多,管得严,不准她接触的事物也很多。她知道师尊肯定看不上这些小玩意,认为她不好好休息在偷玩,又得训斥。
“东西是我带来的,要怪就怪我吧!”段理泱生怕江桃因他受训,受罚,主动挡在江桃面前,先一步揽下过错。
傅长凛一看虫笼工艺便知,一定是不学无术的裴逸教他的,抓蛐蛐,囚青蛙的把戏裴逸年幼时可没少玩。
傅长凛严苛不假,但还未到他们闲暇逗趣都要管问的地步,目光滑向江桃。
她抿了几下干燥的唇,偷摸拉住段理泱的小指,制止道,“不是他的错,是我成天嚷嚷无聊,他才会带虫笼来给我解闷……”
共同经历过一场危难,两人关系倒是和谐不少。
傅长凛原不打算责怪,可他们一个两个,都把他抬向不讲情理,十恶不赦的恶人席位,那么,他不做些坏事倒是下不来台了?
傅长凛声无波澜,浅瞳下撇,段理泱局促不安的模样尽收眼底,“听说你不久前点了魂灯。”
“是,前天。”段理泱恭敬回答。
傅长凛低嗯了声,又道,“我这有一册你太师叔自创的剑诀,也当是你正式成为朽天谷修士的贺礼,拿去好好参悟,对你极有裨益,半月后我将亲自考察你的修炼进度。”
傅长凛口中的太师叔,正是大名鼎鼎的天才剑修傅容衍,傅容衍的自创剑诀珍贵程度不亚于太师父的剑意心得!
段理泱一方面热血沸腾,一方面也明白,傅长凛借参悟剑诀之名有意支开他,至少要剑诀通读一遍,以便应付半月后的傅长凛考察,能得到炼虚境修士亲自指点,更何况这人是他崇敬的无瑕仙君,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是,师叔!”
“谁允许你叫师叔了?”
段理泱,“???”
不是您老前段时间亲自让改口的?
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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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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