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眼前的妇人还是侯府的疯夫人和小枝,亦或者是侯老爷,他们究竟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乐游感觉自己被蒙在一层迷雾里。
“侯府到底怎么了?”乐游继续追问道。
怀孕的妇人冷哼一声不语,倒是身后的老妇人十分激动,拉着乐游就要赶她走。
“去去去,我们李家不做亏心事,不怕什么恶灵,拿着你的符滚出去。”老妇人年龄虽大,可手上十分有劲,捏得乐游手腕生疼。
乐游不肯出去,一时间与老妇人僵持不下。
“侯府有个疯了的夫人,你可认识她?”乐游终究不敌老妇人,快要被她推到门口处,乐游扒住门框急声道:“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被侯府的人锁在柴房!”
“你说什么?”怀孕的妇人站起身,疾步冲到乐游面前,抓住她胸前的衣襟,不可思议道:“她怀孕了?”
“侯府的人怎敢如此待她?真是天道不公啊!”妇人松开乐游后退几步仰天长叹道,两行泪潸然而下。
乐游推开老妇人向前一步,走到少妇面前,迫切道:“我可以帮她!只要你肯告诉我,侯府还有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如何信你?你不过也是侯府的一条走狗,你为何会帮她?”妇人推了一把乐游,恨恨道,眼神愈发尖锐。
“我去侯府是为了救青云城的百姓,我是真心想帮她!”乐游铿锵有力道,她嘴笨,不会证明自己,绞尽脑汁也只能说一句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的话。
但也许是乐游铿锵的样子有几分可信度,妇人一字一顿道:“此话当真?”
“真!千真万确!”
“那如果我告诉了你真相,你打算怎么帮她?”妇人盯着乐游的双眼,眼中几分狠厉。
这时,一旁的老妇人突然上前:“南南!侯府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少妇没理会她,漆黑的双眼直直盯向乐游。
“我自有我的办法。”乐游也抬眸看向她,眼中的信誓旦旦毫不加掩饰。
“那我姑且相信你一次。”
妇人凑到乐游耳边,低声细语一阵,将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她。
临走时,乐游将符咒塞给妇人,嘱咐道:“记得化水服下。”
妇人犹豫片刻后,道了句:“好。”
乐游朝她挥挥手后准备离开,身后妇人冲她大声道:“拜托你了!”
乐游脚步一顿,没有转身,只是偏过脑袋点了点头。她知道,妇人告诉她侯府的腌臜事,必定是押上了身家性命,她一定会让一切真相大白,绝对不会辜负妇人的期望,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人间的险恶,连带着步子也变得沉重。乐游走到侯府门前,抬头盯着大门上悬挂着的气派牌匾陷入沉思。
牌匾上印着金光灿灿的两个大字——“侯府”。几年前,这里分明还是宋府。
乐游穿过长长的走廊,去了主屋。因为昨夜的石榴花,侯老爷又命玄砚白天在府中做一场法事,此时他们应该都在主屋里。
主屋的大门没有关,乐游直接走了进去。有下人见了她,连忙行礼。
“乐游仙姑来的正好,玄砚高人刚做完法事,老夫准备邀他共进午膳,不如乐游仙姑也与我们同往?”侯老爷也看到了她,客气道。
乐游看了眼玄砚,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各自心怀鬼胎。
“玄砚高人,府中的脏东西什么时候可以除掉?”侯老爷微眯着眼睛看玄砚,语气中几分试探的意味:“昨夜府中的石榴花落了满地,侯府上下现在是人心惶惶啊。莫不是高人嫌老夫给的报酬不够丰厚,不肯为侯府除祟?”
“侯老爷误会了,昨夜的石榴花并非邪祟所做,而是小人做的。小人为侯府设阵时一不小心过了力,扰了贵府安宁,还望侯老爷海涵。”玄砚的声音如清风掠耳,此时带着几分歉意,让人忍不住软下语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侯老爷收起试探的意味,朝玄砚举起酒杯:“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老夫自罚一杯。”说着仰头把酒倒进嘴里。
玄砚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酒量不佳,面皮又薄,仅一杯酒下肚,他的脸上就浮起了一片红霞。
“侯老爷放心,我与师姐二人必定为侯府鞠躬尽瘁,不日便会除掉邪祟,还侯府安宁。”玄砚放下酒杯,说着客套的话。
“对对对!”乐游附和道,见侯老爷露出满意的笑后,斟酌着开口:“不过侯老爷,我和师弟虽然身在侯府,为侯府办事,但我们来到青云城的初衷本是为了解救青云城的百姓。”
“自然!”侯老爷放下筷子,朝玄烨和乐游拱拱手:“两位高人菩萨心肠。”
“不过高人的意思是?”侯老爷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实则眼中精光一闪:“侯府为表诚意,可为城中百姓捐款百两!”
玄砚也看向乐游,神色不明。
“有侯老爷这句话,乐游就放心了。乐游确实需要侯老爷的帮助,不过并非是钱财。”乐游朗声说:“侯府富甲一方,侯老爷在青云城也是举足轻重的人,想必官府的人都得对侯老爷礼让三分。”
“所以...”
“所以能否请侯老爷帮个忙,让官府的人将青云城的百姓都集中到一处。方便我与师弟为城中百姓同做一场法事,也好让我们为他们分发符咒。”乐游很快接过话。
这对侯老爷来说是件有益无害的事,他不仅不费分文,还能笼络民心,且联系官府并不困难。侯老爷松了一口气,“哈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便交给老夫了,能为青云城的百姓做点什么,老夫荣幸之至。”
一场午膳虚与委蛇下来,乐游饭没吃几口,累的够呛。一进屋她就扑到床上打了几个滚。
玄砚跟在她身后也进了屋。
“为什么让侯老爷这么做?”玄砚双手抱臂靠在墙壁上。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乐游把头从被子里抬起来,冲玄砚道。
玄砚放下手臂,原本略微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想做什么。但他还是走到床边,弯腰凑到乐游唇边。
乐游把自己的计划和上午在妇人那听到的事一字一句重复给玄砚听,末了,扬起下巴有些傲娇道:“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还不错,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玄砚不冷不热道。
“那是!诶?你!”乐游撇撇嘴,不满道:“你究竟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过,你如何让官府和百姓相信你说的话?说不定侯老爷与官府的人沆瀣一气。况且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们也没有证据。”玄砚难得地没有继续跟她拌嘴,而是问她正事。
“李家夫人答应那天出面做证人,若是我们能劝服小枝和疯夫人出面就更好了,她们就是最好的证据。而且,这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
“那应该如何说服她们二人,更何况,那疯夫人神智不清,她说的话谁会相信?”
“交给我吧!”
回侯府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一切。
夜里,疯夫人的房间还是只有小枝一人伺候。
乐游半夜拜访,嘴上说着抱歉,实际上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她自顾自的坐到窗前的软榻上。
“有些闷,开会窗吧。”没等小枝回答,乐游推开窗户。
小枝摸不准乐游要做什么,借口要哄疯夫人睡觉留乐游一个人坐在软榻上。
小枝一边给疯夫人摇扇,一边偷偷打量乐游,一个不小心与乐游对视上了,连忙垂下眼眸。
“这么美的石榴花,可惜了。”乐游说。
“嗯,是。”小枝嗫嚅道。
“不知明年还会不会开出这么美的石榴花。”乐游继续说。
小枝没说话,乐游也不再出声。直到疯女人熟睡,小枝才走到乐游面前。
“姑娘,夜里虫子多,还是把窗户关上吧。”
乐游点点头,不可置否。
于是小枝上前关上窗,末了看了眼窗外光秃秃的石榴树,怔怔道:“明年的石榴树会长得更好的。”
“可明年的石榴树开的不再是今年的石榴花,就像现在眼前的故人不再是以前的那人。”乐游不再与她绕弯子,直言道。
“姑娘在说什么,小枝不明白。”小枝低着头退到一侧。
“只需要一个梦,故人就会恢复从前,你可愿意?”
小枝迟疑地抬起头,看向乐游。却见她漆黑的瞳孔泛出奇异的金色光芒,小枝察觉不对,可又忍不住陷入这深邃的光芒中。
晨光熹微时,一道日光透过窗户缝照到小枝脸上。她缓缓睁开眼睛,用掌心按着自己不太清明的脑袋。
小枝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正睡在软榻上,而疯夫人还在不远处的床上熟睡着。
小枝走到床边,看着女人恬静的睡容,露出一抹柔和的笑。
昨夜的事开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到的那双眸子,小枝一辈子都不会忘。
她现在真的相信府中新来的两位高人,与以往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们都不一样。若他们真的愿意帮助自家小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豁出她这条贱命也在所不辞。
小枝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她紧握双拳,坚韧的目光回到女人脸上时变得温柔。她弯腰替女人理了理粘在脸颊上的发丝,动作轻柔而小心,仿佛生怕打扰到女人休息般。
“小姐,小枝会一直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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