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的色块穿过了她的梦，仍旧停留在她的视网膜边缘。身体好像被抽干了一样，心跳到现在还响声如雷。

苏醒过后，理智才全部飞回到她的脑海中。

她瞬间接收到连清塞入的浩瀚知识，情绪也因此受到了连清的影响。

她才感受到在连清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炙热渴望、熊熊燃烧的灵魂，他的心底无序混乱，却有一颗火种，这颗火种为了达到目标，可以瞬间燃尽自己。但是有一股力量，硬生生地将这颗火种摁住，冻住，于是表面不显山露水。难以想象冰川和火焰的交织，会给这人带来多大的折磨与痛苦。

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变态吧……

但更重要的，是言秦传承得到的“知识”的重量。

连清对言秦的引导，教给言秦使用能力的办法，使她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叶赜渊不是梦中人，而是现实中的存在。”

那一瞬间，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对言秦而言，不过是手下的积木，棋盘上的棋子，笔下的人物，牵线的人偶。

只要言秦认定叶赜渊是现实中的人，他就是。只就是言秦意志力的威力，她的意志力可以连接起梦境与现实，甚至可以让梦境变为现实。

思及此，一股油然而生的寒气使她身体冰冷。

这很可怕，不是吗？

如果梦能转变为现实，虚幻能变为真实，真实能变成虚幻，那世界只剩下混乱无序。

而没有秩序的世界，只能招来毁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这份特殊能力来源于何处？

连清告诉言秦，来源于“祂”。

她，包括，隐秘会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觉醒，向祂靠拢，因而拥有了特殊能力。她的特殊能力是梦境。言秦能够使梦境变为现实，她就是这样将叶赜渊从梦中人变到现实中的。

这是“祂”的恩赐。但连清说，他们也要为此付出代价。能力是一定有代价的，这才能够维持世界的平衡，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隐秘会这群人，包括言秦，虽然有特殊能力，但也意味着他们会因为接近祂而付出代价，有所缺失，这部分缺失有些包括身体器官，甚至有些也包括理智。言秦还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正所谓强大总是要有所限制的。包括隐秘会在内的特殊能力者也需要时刻保护普通人类，这是非自然世界与自然世界的平衡。

“……不过，连清这种传承真的很方便很神奇啊，只要一下就能省去很多给隐秘会新人培训的时间，相当于一下把一个神秘界的婴儿拉扯到18岁，这是近乎神的能力吧。”

言秦掀开窗纱。

楼下空空如也。连清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有叶赜渊。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了口气，拿起电话就想报警找人，毕竟是她对不住他。

言秦当时大脑混乱，也没留意将叶赜渊换去了哪条街上，希望他暂时还安全。

好巧不巧，她刚拿起手机解锁，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熟悉的座机。

来人开门见山。

“言秦吗？我是苏警。案件有了新变动，需要你现在过来一趟。”

言秦连忙应下，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过去一趟一举两得。

“连教授说，他弟弟连言过去接你了，算算时间应该到了。你坐他的车来吧。”

他们还挺贴心。

言秦再度望窗下望去。

一个清瘦的白衬衫男孩正坐在高大的机车上，他摘下头盔，轻巧地甩甩头发，栗色的短发看上去柔软而顺滑。他看上去像雪碧一样清爽透亮。如果说连清像是沉着幽深、韵味无穷的普洱，给人畏惧又尊敬的感觉，男孩站在那里，就让人想到一整个夏天。

男孩转头，准确地往言秦这里看来。他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言秦，嘴唇动了动，勉强看得出是个“嗨”。

不出意外的话是连言，言秦没想到他到的这么巧，还能精准认出她。

不能让别人等急。

言秦赶紧跑下楼。

“你好，我是言秦~”言秦向连言招手。

连言点点头，“连言。”他又拍拍身下的机车，“黑武士。”

他惜字如金，行动也有些冷漠的样子，行事和他处处熨帖的哥哥完全不同，他只把头盔扔给言秦，就自顾自地跨上了车。不过他通红的耳朵多少暴露了他心中与外表相反的思绪。

言秦坐在连言后座，少年透着热气的肌肤贴着她，也太年轻太炙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挪了挪，连言突然开口。

“我哥很重视你……但我劝你理他远一点。”

他又犹豫了一会，夏风混着他清晰的话语送到言秦耳边。

“他并不像他外表看着的那样……无害，总之，他其实是一个挺极端的人。最重要的是，你好像引起……那个组织的注意了。所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连清的弟弟这么热心。

好不容易能从略知隐秘会的人处探知信息，言秦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你了解那个组织？”

连言点点头，“略知一二。他们是神秘领域的专业人士，平常也经常协助解决一下社会上的麻烦事，明面上还是……像正常人的。”

懂了，背地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荤素不忌。

然后言秦再怎么问，连言都说不能多说了，只能等她自己看到，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会冒犯到隐秘会的禁忌。

一个能看到，自己感知到，但是不能被“说出来”的禁忌。

即使连言不说，言秦自己也有了猜测。

大脑和心理活动无法被感知到，而说出来的话就是在世界有了存在的痕迹。

一旦有了存在的痕迹，就会被感知。也就是说，隐秘会有一种方法，能够感知存在。心中清楚的连言自然要谨言慎行，生怕犯了忌讳。可见这犯了忌讳的后果，也是连言承担不起的。

言秦于是转移话题，不再为难连言。

“我看你和你哥不大像啊，你的绿眼睛很漂亮，比你哥的好看。”此话一出，只见连言耳朵上的绯色蔓延出更大一片。言秦不由感叹，连言好纯情。

“我们同母异父，我的父亲是外国人。”

说到这，连言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

言秦迷惑不解，她和连言见过？她完全没印象了。

“一个月前，我在一条小巷里被人勒索，你身手矫健，行动迅猛，竟然从一群背纹青龙的人手里带我逃了出来。当时你也对我说‘你和你哥长得不太像’。”

那时他高三还没毕业，独自下了晚自习，去学校旁边的公园喂小猫“橘子”。只是橘子那晚格外躁动，上蹿下跳个不停，他追着橘子的身影，一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巷道，还把橘子跟丢了。

高三的学生，没什么社会经验，不知道什么地方晚上不适合去。背着的书包是名牌，穿着也是一身高档货，不就是黑暗里闪着光的羔羊；常打篮球的身材，也不过能跳得高、跑得快，面对块大的肌肉，又能有什么招架之力。

连言从来没想过反抗，他恭恭敬敬地上交了自己的钱包，连口袋底儿都翻了出来，里边的钢镚也没有放过。

但是，那些人并没有因此放过他。他们说要给他“上一课”，告诉连言，他们勇哥的地盘，来了就别想用这三瓜两枣打发他们。

“小白脸的脸还是太白净了，我们来给他添点彩！”他们这么说着，就往他身上招呼过来。坚硬的拳头陷进柔软的肉里，白皙的肌肤染上鲜红的色彩。

他竭尽全力反击，却只激怒这群人用了更大的力。

天空是昏暗的，他是绝望的。

就在这时，她出现了。

言秦，她自称言秦，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架住那群人的攻击，右手直打向他们最柔软的腹部，左腿一个扫堂，右腿很快接上，上抬，向下劈去，直击他们的天灵盖。她同样两手空空，却总能在那群人攻击时预判他们的反应，并以更大的力道回击。

连言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她一个个动作击中，扑通扑通，雷声般轰鸣。一晚的月光都不及她的面容皎洁明亮。

言秦轻松地把这群人打得落花流水，好像只经过了一个热身，秀丽的脸庞只冒了些薄汗。

而那群人匍匐在言秦脚下，有的抱着腿，有的捂着腹部，还有的折着手，颤颤巍巍地求饶着。

言秦笑道“你们的勇哥都被我打趴下了，你们快滚吧，这片地方我还有用，你们别再来了，否则我见你们一次，清理一次你们这些杂虫。”

回忆到这里，连言一直很遗憾，当时就让言秦这样走了，没有问她要联系方式，好好感谢她一番。直到昨日，他不小心听到连清的电话，这才趁着今天，软磨硬泡连清让他来接言秦。

他想再见救命恩人一面。

也想亲眼看看，救命恩人现在是否无虞。

因为言秦急匆匆离开时，对他说的这样一番话，让他一直放心不下。

“他们即将找到我，然后对我动手。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此时，言秦听到连言复述出这话，不免有些奇怪。

但是，如果这个言秦就是她梦中见到的白袍女子的话，那她的这句话也可以和她梦中的遭遇吻合起来。

连言，就是她目前已知的，唯一在现实中见到的活着的言秦的人！

言秦对连言说道，“那并不是我，我们只是相貌一样，那个言秦已经……已经死了。”

连言听到这句话，双手猛地收紧，手上青筋都爆出，还猝不及防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机车猛地刹车停下。言秦直接摔到连言背上。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警察局前，不少人聚在门前，或席地而坐，或抱手而立，不是满脸愁容，就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中间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看不清面容。

人声混杂，宛如菜市场，他们来来回回地叫嚷着什么，只能模糊听见“失踪”、“交代”、“连环”、“一个月”、“救人”几个词。这让言秦不由想到了最近的新闻，京城最近失踪案不断，实在不太平。

想到这里，言秦拍了拍连言肩膀，他还满脸通红、不可置信的样子。

“反正到了，你跟我进去吧。看看卷宗你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事情既复杂又奇怪，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都说不定

路过那群人时，言秦莫名其妙地回了下头。

一条长袍盖在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只看到他穿着牛仔裤，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旁边人又是要搬他，又是要打电话，忙的手忙脚乱，地上的人却一点感觉不到，完全失去了意识。

是太热了中暑了吗？言秦不由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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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现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