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听完那些话后,心脏激烈跳动,明明情绪毫无波澜,心脏却另外有想法一样。
就好像他总是能在文章里看到一些抨击的恶评,隔着屏幕却总是能无差别攻击。
“没什么的。”段安给自己安慰,然后摸索着上楼把被单被褥换下拿去洗。
平时没干过什么累活儿,被子洗完拿出去晒都感觉自己腰都给折了。
房子本来没什么阳光,此刻被院子的被单遮挡,更加阴冷。
“失策了……这下没被子了……”
段安一直窝在沙发上,直到夜幕,睁开的蓝孔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这时候墨恒应该回来的,难道有事耽搁了或者要加练?
可是一个“鬼”执着于加班那也太可笑了吧。
“小度小度,现在几点?”
小度播报:[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分,主人,洗洗澡该睡觉了哦]
段安:……
洗澡,他连饭都没吃,平时这两样都是墨恒做的,现在墨恒不在,他哪样都不能进行,只能又冷又饿地等着墨恒回来。
因为饥饿,他迟迟不能入梦,黑夜变得漫长无比。
最后,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麻木之后,他终于失去意识。
“安安,安安……”刚入梦便有一个人寻他。这个人不会有谁,就是那只“鬼”。
他在梦境中的地方仍旧是房间内,而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墨恒说过,无论外面怎么喊怎么叫,都不要去理会。
所以段安打算装傻充愣。
“睡觉吧,睡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在梦境中开始倒头,但刚倒下了发现不对,这床根本就是梦里那位大人的床。
也就是说,墨恒是在尝试跟他联系而不是询问。
他从这张软榻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开门。但这是他的地方啊,不是随便都能进来吗?
“他是不是被限制了?”抱着这样的疑问,段安拧开了门把手。
一开门就差点踩进了一片虚空,他骇然一震,抓住门框使劲喘气。
“这……什么地方?”
然而下一刻,他能看到一个身影,在他房间下面一直绕圈,他能看到,因为这是梦里。
而……那是墨恒?
“安安,我迷路了,找不到门口在哪。”这就是墨恒的声音。
段安捂住嘴,迷路了,那不是正好,这样他就进不来了,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现在只觉得庆幸。
“安安?你说话呀,我知道你在,可是你在哪?”
墨恒就像一个不会抬头的木偶一样,找不到北,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游走在房子之外。
段安想把门关上,然后从梦境中醒来,再逃离。
“安安!为什么不回答我?”这声音似乎越来越生气,段安关了一半的门又停住。
如果赶不走他,那么他只会更凶,现在他只是找不到路,万一他找回来了,自己岂不是遭殃?
“我在。”段安发出微弱的声音。墨恒立即欣喜了起来:“太好了安安,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对吗?”
一点都不对,他就是不想理他。
“你为什么会迷路?”段安问他。
“我不知道,是谁,是有人做了什么,不,难道是你?”
最后的质问十分阴厉,如有一阵冷风扑面。
“不是我,我没有做任何事。”段安说。
“白天有人来过吗?”墨恒问。
“有,有人把房子装饰得喜庆了……”段安如实说。
“果然……”
难道他不喜欢喜庆的东西,如果有房子带着这种东西,就会让他无法判断归家的路?
太好了,总算有一种对付他的方法了。
“安安,你能打开门,然后在门上敲三下吗?”
“嗯……”
他都这么说了,段安也不敢不答应啊。
……
段安身体抖擞了一下,从梦中脱离,浑身如沾染了冰垢,起来都僵硬非常……
“就不该把被子洗了的,现在看来除了给他开门别无选择。”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又花力气拧开门,纤细如凝脂般的手指在门上敲了三下。
三下之后,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牵住。
另一只手似乎还拿了菜。
然而墨恒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温柔道:“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刚进门,墨恒就看到了满屋子喜庆的贴纸,挂饰,帷幔……
“这些讨厌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嘎吱嘎吱——
屋子里响起东西被撕裂的声音,段安知道,墨恒正在把这些东西撕毁。
随后,漆黑的屋子升起了一团火,完全把段安朦胧的眼眸照亮。
“好暖……”段安喃喃。
墨恒抚摸着他的脸,抬头便看到了院子外的被单,被单被那些人印上了一只金凤凰。
难怪他会越来越冷,这简直是用金凤凰在克他。
“你怎么把被单洗了?”墨恒问。
“我……”段安把身体转过去,慌忙找了个借口,“不是要结婚了嘛,我想着洗了过两天就干了,到时候能一起睡……”
墨恒的脸突然就贴了过来,语气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安安,我很高兴。”
“……”又让他误会了……
*
婚礼的这天来了许多辆豪车,墨家势必要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只是墨恒叮嘱过,婚礼只需白色不许红色,可是老人又觉得,白色怎么能配中式服装,这不全乱套了嘛?
而且新郎打着黑色的伞撑着他的“新娘”,这在外人看来,简直别样的太诡异,太突出了,就跟这是一场葬礼一样。
段安装扮好后,被人搀扶着进了铺满白花的礼堂。
而扶他的人,手冰冷而坚硬,全程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段安只知道,这是他的一位什么亲戚之类的,那些冷血的亲戚今天全来了?
他们不是说觉得他晦气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们一家了吗?
难道是母亲?
婚礼没有任何进行曲,只有一阵一阵有规律的掌声,没有任何交谈的笑声,唯一有的,是他牵上墨恒手时,他短促而轻微地笑了一下。
“墨先生,请问您愿意娶旁边这位段先生为丈夫吗?”
“我愿意。”
“段先生,请问您愿意嫁给旁边这位墨先生成为他的丈夫吗?”
“我……”
而在他耳边。
“他怎么是个瞎子啊,这怎么配得上墨家的大少爷啊,疯了吧,我的侄子就是嫁给这样一种人?”
“对啊,瞎子也不这样啊,至少把眼睛上的东西拿掉吧,太不尊重人了。”
这些声音,在段安听来都十分陌生。
墨恒捂住他的耳朵:“不要听。”
“段先生,你愿意吗?”
“我愿意。”段安回应道。
突然那一阵机械的掌声再次响起,好似鼓雷,要把手拍断。
……
“现在请两位新郎交换婚戒。”
段安被戴上婚戒这一刻真有实感,他嫁给了一个“鬼”,那个鬼此刻像人类那般温柔。
给了他孤独多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主持人又开口了:“现在,请新郎亲吻旁边的新郎。”
猝然,礼堂的大门发出嘎吱响声,门自动开了。
“怎么回事?这还是个自动门?”
呼——!!
一阵阴冷吹进来,段安只觉得那阵风往自己眼睛呼。
“我的缎带——”
一众人目光看过来,几个角落发出讶异的谈论声。
“你们看到没,他他他……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天哪……”
“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墨公子怎么会选这种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没听说吗,墨公子有几年疯疯癫癫的。”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什么恶魔之类的……”
不仅他们觉得如此,墨恒一家已经站起来了,此前他们看墨恒房间照片里的那个男孩分明棕瞳此刻怎么是蓝色的?
墨期更是紧紧地盯着段安,眼神里的疑惑越发浓郁起来。
墨恒目光锁定了某个方向,好像那地方站着一个人一般,接着扭曲了一下嘴角。
“安安,转过来。”
虽然惊魂未定,段安还是把脑袋转向声音的方向。
墨恒刚才就接住了段安的缎带,此刻不紧不慢地帮他把缎带系上,“再听那些声音我要生气了。”
一句不似威胁胜比威胁的话。
主持人愣在原地,此刻完全不知道要干嘛。
飒——!
那些熄灭的装饰蜡烛重新亮了起来,“众人”再次把目光转移到台上。
下一秒,墨恒的唇轻轻含住了段安的唇。
“唔……”
这猝不及防的一吻,让段安心跳漏了一拍。
新郎低头亲吻他的爱人,此刻在墨家亲戚看来刺眼又不忍直视。
而段安被他撑直了背,按着吻了一分多钟……
一分多钟里,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墨恒展示对段安的爱的盛大投放现场。
……
可墨恒并不知道,段安觉得恶心……
在被迫当着众人接吻的一分钟后,他终于有个喘息的机会,身体的不适感让他想当场逃脱。
墨恒看出来他的不适,打算直接扶他回家。
“阿恒。”一个女人叫住他,墨恒转身看到这具身体的“母亲”。
“母亲。”墨恒叫了一声。
……
墨恒终于被叫走了,段安尽情去卫生间干呕了一番,正当他觉得身心舒畅不少的时候,一个男子的声音叫他:“段安。”
段安听不出他的声音,疑惑道:“你是谁?”
“我……嗯……或许你不记得我,我是你高中同学阿松。”
啊……段安确实不记得。
“你有什么事吗?”段安问。
“你真的是段安吗?”他说道,声音吞吞吐吐,“我是说,你的眼睛。”
“大概病变了吧。”段安胡乱解释。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甚至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感觉眼睛剧疼,就好像有人故意用一双手往他眼睛里戳。
但他知道没有这回事。
就是突然失明然后就变成蓝色了。
“吓到你了?抱歉啊。”段安微微鞠了个躬。
“你还是这么有礼貌。”他说,“但我找你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是疑惑……”
“疑惑新闻前几天不是报道墨恒坠楼死亡且四分五裂了吗?那他现在算是医学奇迹?!”
“啊?”段安孟地抬头,震惊问:“这……你说他前几天跳楼死亡了?!”
“对啊,然后我现在就很疑惑……而且墨恒不是疯了吗,现在居然这么正常,以前高中群都传疯了……”
可……母亲从未对他说过啊……
他完全被蒙在鼓里,或者说,根本没人跟他说过,他也没问,所以才一直以为现在被“鬼”侵占的身体里还有墨恒的存在。
段安没有听他继续讲下去,他说话声音太近了,段安推了他一把便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得找到母亲……”
“噌”地一声,段安差点跌倒,扶住他的是一双满是老茧的手。
“母亲?”
“嗯。”
段安反手猛地抓住她,眼泪潺潺而出,随后又把头抵在母亲的手背上,“母亲……”
母亲是觉得段安大概是觉察出了什么,捧起他的脑袋,“我们找个地方说,那只‘鬼’现在被他‘家人’缠着抽不开。”
段安带着哭腔连“嗯”了好多声。
……
礼堂外的紫荆花长廊。
母亲抚摸着她受苦的孩子的头,“墨恒是自杀的,据说当时已经在精神病院了,跳楼却是逃出去找的一处荒村野楼,你也不必为他难过,这是谁都没法决定的……”
段安一直摇头,“不,不……”
是他的错,根本就是他的错,要不是那时他喜欢墨恒,墨恒也不会被那个“鬼”盯上,那么几年后他就不会死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
“承远大师说要我找一个人间的身体用,可是当时那具身体已经四分五裂了,纵使我是一个裁缝也没办法啊……”
“但是……就连承远大师都没想到,那只‘鬼’会如此强大,仿佛就等一个机会出来,心脏都没有了,他已进入那具身体,就跟活了一样……”
“头七,今天是头七……墨恒的头七……”段安死死抓住母亲的衣服。
“所以……刚才门开了是墨恒回来了?”
这只“鬼”无论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在,都依旧可恶,爱记仇,爱吃醋,喜欢血腥……
为什么他会招惹这种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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