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早上试镜还去吗？不去我给你推了，你正好赶紧去做个全身体检。”
季礼看见这条消息，本能的把手里的酒杯放下。
“去啊……姐，再不去我就半年没拍新剧了。”
“要去你现在还秒回我？”
季礼一看手机，02:47。
疏忽了，陈姐肯定马上能猜到自己在干嘛。
“没有啦～我朋友刚到北京，这局不好推。”
“别扯这些哈。你既然还在蹦迪，我建议你明天就别去了。反正资方临时换人了，只留本子。”
“啊？换谁了？”
回完这条消息，季礼推开旁边英俊小男生故作热情劝酒实则不怀好意的右手，抓起自己的手包，和旁边的女孩耳语几句，迅速小跑出了酒吧。
电话被那头的陈姐刻意拖了二十秒才通。
“哟，不玩啦？不享受青春啦？”
“你别埋汰我了陈姐。”季礼熟门熟路的从酒吧右手边的大路拐进小巷子，走到一家门口写着“33号石头”的杂货店。
她掏出包里的小瓶矿泉水，小口抿着，“为什么突然换资方？程哥不是说了这个项目他们公司早就拿了吗？”
“程界能有多靠谱？他是拿了，合同也订了，就是澳门走一趟，该没得都没了。”陈姐嗤之以鼻。
“他还有这雅兴，呵。”季礼也跟着冷哼一声。
还有必要去吗？
她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次的剧是关于什么的。当初陈玫听说导演石墨最新的剧集正在选角，二话没说就把季礼的资料递了出去。
石墨，手握5部高分国产剧集的知名大导。一直以来的试镜风格就是只给你发一句通知，等你到了现场才能知道角色的具体要求。
“你怎么说？现在决定好不去了我就提前给人家新老板说一声。”陈玫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没有催促。
她明白，季小妹什么都好，只是运气差了点。
她才换过来带季礼的时候，季礼正在被公司冷处理，因为季礼不愿意去演“不符合她价值观”的角色。公司老大一气之下把季礼划给了她带。
因为陈玫也不愿意伺候“空有流量没有底线三观的艺人”，老板赏了她们“一拍即合”的机会。
陈玫记得第一次跟季礼在办公室碰面，季礼提前准备好了热乎的红糖姜茶，对她说的第一句是：“刚路过看见你捂肚子，以后辛苦你了陈姐。”
“就一杯热水啊？”陈玫故意打趣，“辛苦谁还指不定，我们俩半斤八两。”
“啊～”季礼瞬间笑起来，“那凑一起也有那么一斤多点啦，够啦！”
年轻的女孩笑得很真诚，陈玫不自主的也跟着心情好起来。她打量着季礼，长相太甜太邻家，身高又比同类项业内吃香的高了许多，才23岁，暂时来看戏路不宽。
于是一直到3年过去，如今的季礼26岁，一共演过5次古装男二的师妹，3次富豪男主的亲妹妹，2次甜宠剧女主，1次总裁男主的亲梅竹马，当然全是网剧。
只能说还好，这些无人问津的网剧至少保了她们俩在北京这几年有饭吃有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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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姐，我不知道。”
“嗯，没事，你再想想，我在浇花，我也不急着睡。”陈玫耐心的回话。
等陈玫把今天的微博文娱热点全都看了一遍，时间来到快三点半的时候，季礼终于继续开口。
“太多次了，我真的不知道还要不要让自己再一次失望。”
这次轮到陈玫语塞。
“我能对抗的太少，我拥有的也太少。”
“小妹，你别这么说。如果你想去，还是可以试试的，不一定每个剧组都是那样。”陈玫说出这段话，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是吗？有什么不一样，咱们看的也不少了。”季礼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呢？那三部剧，两部男主塌了，一部碰到今年限题材，我八个月的努力，就没有任何意义吗？都没事，至少还可以接新戏，有戏拍我就知足了，真的。和程界喝的那几次酒，你见到的，我差点把命都给喝没了，呵，有什么用？真的好好笑。”
“这些都不是你的原因，哎……我就不该找你说这个事，我以为你本来就不感兴趣。”
“我当然不感兴趣，我有资格感兴趣吗？”季礼心里猛的涌起一阵委屈，“那是石导，那是超S剧集明年猕猴桃首推，我何德何能？我再感兴趣，我也只能先告诉自己在做梦。陈姐，我入行真正算起来9年了，我从在剧场当小偶像的时候就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不要去期待，我不敢啊……”
陈玫一字一句听完，感觉胸口闷得慌，鼻子也跟着酸了，“小妹，你现在别想了，你赶紧回家，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陪你去。咱不管那些，咱就当去看看石导真人是不是网传的那么丑，咱就当见世面，别想那么多，小妹，你别怕。”
“算了陈姐……我，要不……”
“季礼？”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季礼头顶传下来。
季礼顺势抬头，看见一双清澈狭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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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是？”季礼试探性的问道。
对方听完皱起眉头，身子往后撤了一步，“喝多了？怎么哭了？”
随着对方嘴里蹦出的字眼变多，季礼猛的意识到这是她熟悉的声音。
或许不止是熟悉，是她每晚坠入睡眠的时候都听到的声音。
只是没有那么温柔，也没那么青涩。
“小徐……吗？小徐！”季礼立刻蹦起来，也不管刚才蜷缩太久已经坐麻的屁股。
“喂？小妹？”陈玫还在电话那头。
“我先不跟你说了陈姐，碰到熟人了，回去我给你发消息，你先睡。”
“行…”陈玫无奈的挂了电话。
季礼的性子她太熟悉，被熟人碰见她哭，她就算再难过也会立刻换上她那副天真无害，乐观永存的样子。
哪有那么多熟人呢？小演员，没背景，只能碰碰运气多认识许多朋友罢。
陈玫调好闹钟，检查完冰箱里美式咖啡的库存，关灯入睡前，深深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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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啥时候来的北京？你又不告诉我！”季礼连忙擦了脸，换上拿手的超甜微笑，轻轻一拳嗔怪的打在对面人的手臂上。
“今天，没来得及。”对面的人只是嘴角轻微扬起来，她开始低头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动作不紧不慢。
等她点烟的间隙，季礼变得有些恍惚。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依然很难受，但她又责怪自己这份难受，让她和面前的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又是这样狼狈的样子。
不对，是这个人，太灵了。季礼想。
打火机清脆的响了两声。
“为什么哭？”
烟雾轻缓的飘在午夜冷清的空气中，季礼没有立刻回答，反倒突然想起上一次和这人会面那天的天气。
四十度高温的烈日下，这人穿着短裤拖鞋，站在长坡下面，面对季礼的挥手告别，只是轻轻地点头。
“又要夏天了。”季礼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
“所以你为春天流泪？三年而已，你换这个风格了？”逗趣的人干脆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歪起头玩味的朝季礼挑了下眉。
“你真的欠…”季礼又想上手打她。
“那为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问？哎我真是，你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总是挑我最倒霉的时候莫名其妙问一句，你真的特别会赶趟儿！”季礼干脆装生气，扭头就往巷口走。
后面的人没什么反应，季礼听见稀疏的两三声脚步声后，正松口气，奈何就又没了动静。
“不是我说，”季礼转过身，“你咋不跟来啊？又要问又这么冷漠？”
只看见那人坐在刚才季礼坐过的台阶上，手里举起季礼的手包，左右晃晃，特别真诚的说：“咸鱼一万七，谢谢你的红包。”
“徐影人。”季礼干脆双手环抱起来，站在原地不动，“我发现你才是变了，你胆子大了。”
被叫到的当事人耸耸肩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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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一盏路灯的距离，互相沉默，只是看着对方。
季礼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冷的，她故意这样突然冷下来。
这是当时为了一个御姐海龟的角色突击训练的肌肉反应，虽然最后没有派上用场，反倒给副导演的露水情缘打了个学习样板，至少现在，别人看了能有三分忌惮。
她必须得让徐影人忌惮，然后有所顾忌。
因为这一切太突然，徐影人又太自然。
自然地像是她们一直都是称得上朋友的样子。
就像是徐影人这三年每次给季礼生日、过年过节发的那些祝福，季礼那些刻意客气和疏远的回复，都没有作用。
眼前的人，头发又比记忆中长了些，依然是细而密的银色挑染。
瘦了，她本来就瘦，想必是又不怎么吃饭了。
她穿着亚麻白衬衫，随意把袖口挽到小臂上，同材质的阔腿裤是浅卡其色，怎么敢随地就坐？不怕脏吗？
她好像变了，但脸上还是很白净，又没化妆，她从来就不化妆，呵，不当艺人就是好。
鞋子是才入市不久的港圈潮牌新款，挺好，她至少愿意打扮自己了。
她好像变了，比以前更有精神，但又依然是一副不愿意为任何事多费力气的清冷模样。
没有人说话，季礼心里开始发慌，她开始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记得徐影人以前话也不多，但从来都是恰到好处的用简短的语句接上自己的话头，总不会让空气沉默太久。
难道是她的印象出现偏差了？
一根烟抽完，徐影人用脚踩灭，拿出餐巾纸捡起来，又提起季礼的手包，慢悠悠的朝季礼走过来。
总算动了。
就几步路，她一直注视着季礼的眼睛，目光是平和的，从未挪开过。
季礼面对着她的目光，也不服输，直直应着。
只是随着徐影人身影的靠近，季礼狐假虎威的冷冰逐渐融化成胸腔里轻微波动着的涟漪，她的手心开始出汗，胃里也有些不舒服。
一定是酒的原因。
“嗯？所以为什么哭？”徐影人走到季礼面前，抬手将手包递向季礼。
只隔了一个手包的距离，太不安全。
季礼低下眼，没有伸手，回而后又轻仰头，对着徐影人勉强挤出笑容来，“好啦！没什么事，你帮我拿包吧，你这次住哪里？我搬家了，不知道我俩顺不顺路，要不…”
“哪里都顺。”徐影人没等季礼说完，斩钉截铁却又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地打断。
她的表情依然还是那样平静温和，以至于把季礼一瞬间不知道怎么理解这句话的意图。
“为什么哭？”徐影人再一次追问。
“因为…”季礼知道自己马上就快说出来了，她只好更努力将这份倾诉的冲动逼回心里，她开始用环抱着的手掐自己手臂上的肉。
“工作？”徐影人接住她的两个字，干脆自己打探起来。
“嗯。”
“试镜？”
“嗯。”
“被拒了？”
“不是。”
“那是？”
“不知道。”
“没通知？”
“上面换人了。”
“把你换掉了？”
“不是。”
“换导演？”
“不是。”
“换资方？”
“嗯。”
“程界被换了？”
“嗯。……嗯？嗯？你认识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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