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郁杨是那种坐在最后一排认认真真做了一下午题结果一道都没做对的体育生。
此时他正坐在我后面对着满卷子的红叉发愣。
我猜他又皱眉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把卷子揉成一团塞进课桌里,然后捞了件外套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大概是实在没想通,为什么他自己没放弃学习,但学习放弃了他。
其实这次考试我也没考好,班级第二,上高中以来头一次。
挺烦躁的,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没考好,而是因为我们班的一对一“精准扶贫”政策——第一名给倒数第一名辅导学习。
他倒是毫不意外地稳居倒数第一,而我,却错失了这次与他亲近的机会。
你没猜错,我就是喜欢他。
我于恩平时那样骄傲一个人,在哪都是横着走,但遇见他,就瞬间变成一只蹑手蹑脚的猫,想挠他一爪,却又死活没有这个胆子。
他像一座冰山摆在我面前,我想尽一切办法都征服不了他。确切地说,我们班除了那几个经常和他打篮球的,没人和他说过几句话。
直到班上来了个插班生。那个叫丁向森的港仔。
“诶诶诶,郁杨郁杨你等等我啦。”
他好像一只蝉,时时刻刻在黄郁杨周围滋儿啊哇的。更令人头疼的是,他竟然还成为了黄郁杨的同桌。
我成绩下滑的原因找到了。
“郁杨郁杨,今天中午吃什么?”丁向森烦人的声音从我侧后方传来。
“我啷个晓得。”黄郁杨被数学老师绕得头晕,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你在说什么?”丁向森普通话还凑合,但黄郁杨一口川普,实在是难为他了。
“我说我不知道。”黄郁杨说。
“那我们吃咖喱鸡好唔好哇!”丁向森提议。
“……好。”黄郁杨答道。
这跟我认识的黄郁杨不一样。以前听到下课铃声第一个冲出教室往篮球场跑的他,如今却为了丁向森的那份咖喱鸡,与隔壁班那位短跑运动员,赛出了体育精神。
可惜食堂实在人多,黄郁杨虽然抢了前排,但当我和我的同桌梁笑语慢悠悠抵达食堂的时候,他们还未排到窗口前。
“于恩!你们要唔要咖喱鸡哇?”丁向森的眼神真的挺好,这都能看见我。
“我……好啊。”咖喱鸡挺好吃的,可是我好像不能吃咖喱鸡。
“把你的饭卡给我吧。”黄郁杨的声音突然从我头顶传来。
我愣了一下。
“要排到了。”黄郁杨耐心地提醒道。
“哦、给你给你。”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卡递给他。
于是我看他拿一张卡打了一份咖喱鸡,又用另一张卡打了一份狮子头。
随后,他将那份狮子头给了我。
我看向他,而他并没有看向我。
好像他真的没有刻意的去做什么。
可我哪能不明白呢,原来他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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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去年十一月份的某一天,我因为乐器社的事情忙到很晚,坐上车的时候天都黑了。可能是那天运气太好了,我竟然在车上碰到了他。
其实那时候对他还没有那样喜欢,所以也没现在面对他那么心虚。
我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黄郁杨,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去?”从小到大班干部当习惯了,我好像不太会平等地跟别人交流。
不过黄郁杨并没有在意,他甚至连瞥都没瞥我一眼,很平静地答道:“打球。”
“哦——”我一副了然的样子,把这个“哦”字拖得老长。在成功让黄郁杨觉得我是个傻子之前的一刹那,我及时地打消了把这个“哦”字拖到下车的疯狂念头。于是就是许久的沉默。
我以为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到我下车之前跟他说再见的那一刻。
可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开口问我:“你吃晚饭了吗?”
“我?我没有啊。”其实我吃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回答。
“一起吃吧,在你家附近。”黄郁杨道。
黄郁杨家和我家隔了一站,我先下他后下。
“可你再晚一点就没有车了。”我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考虑到这些,我都有点佩服我自己。
“一站路,我走回去就是了。”黄郁杨不知道,其实这两站之间隔挺远的,走路得要二十分钟。而此时,已经九点钟了。
可我说什么也不会告诉他的。就像我不会告诉他,我晚饭吃的咖喱鸡。
于是他就这样跟着我在我家门口的车站下车了。我问:“你想吃什么?”
“咖喱鸡。”他指着咱俩面前的泰国特色咖喱鸡店道。
……
“我不太喜欢吃咖喱鸡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黄郁杨转过头来问我。
结果就是两个人在马路牙子上,一人吃了一碗炸酱面。
灰尘和着炸酱,月光混着灯光,我挨着他。
最后他真的没赶上末班车,真的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家。
而我走了四十分钟。
因为我一直跟他到家。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直到回家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就在那一夜里,我得出结论——我于恩喜欢他黄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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