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这般杀鸡儆猴后，人偶们果然安分了许多，司机老老实实地发动汽车开始行驶，座位上的乘客人偶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格外的轻，可是马力十足，车身微微一颤，便如同弹射般飞驰出去。

也就在这时，倒在车厢地面上的那具无头人偶的身体，却是突然穿过透明的地板被狠狠地甩到了路上。

闻人黛见此，纤长的睫毛随之一颤，顿时感觉有些棘手。

如果汽车在行驶过程中必须坐在座位上的话，万一、不，是当她遭到袭击之时，自己又如何脱困呢？

她这般想着，一边不由得出神地望着车外。

车内平稳异常，和透明的外壳一起为车内乘客观赏风景提供了良好条件。

不过闻人黛没有观赏景物的这个心情，但她很快发现，围绕在马路旁边的迷雾渐渐消散了，巴士行驶上一条夹杂在绿色的山丘之间的小道，两旁种着一排排异常高大的松树。

都是相差不大的景色，闻人黛就没多去注意了，她的视线慢慢地，不经意间游移到了对座一个人偶脸上。

闻人黛其实是有过把这车人偶全做掉的念头，当然，司机不杀。

但又想毕竟还要过两个站，万一把“身娇体弱”的人偶们都解决了，下一站上来一车厉鬼怎么办？

闻人黛入的梦虽然不算多，那些梦也似乎比不上这次的档次，但至少让她明白了试炼的大致套路。

可以类比现实的鬼屋或者游戏，所以在车站看到需要经过三个站时，她就知道到这其中一定会搞鬼——字面意思上的鬼。

而此时被闻人黛出神看着的那个人偶，双手紧紧安在膝盖上，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带着它脸上的微笑都好像下一秒会褪去。

到达第一站的路程很平稳，人偶和闻人黛暂时“休战”，除了那个被闻人黛看着瑟瑟发抖的人偶，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巴士缓缓停靠车站。

【未名站1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好下车～】

闻人黛察觉到车上的人偶好像都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坐姿顿时放松不少。

闻人黛望去，开辟在荒山野岭的车站中只站立着一位候车的乘客，待她看清，唇角弯了一下。

她可最不怕这种“鬼”了。

司机人偶还未停稳车辆，就迫不及待地按下按钮打开前门。不过那名乘客没有那么心急，它等到车辆不动了，才缓缓上前踏进车里，巴士似乎都随之一沉。

——这是一个身材过于高大的乘客。

它的身体庞大到以至于要微微侧着，才能从标准大小的前门中挤进，又高大到只是垫脚便可以碰触到车顶。在它进入后，车子里面的空间一下子让人感觉小得逼仄。

并且在它进车门之后，空气中便立刻涌入一股恶心到腐烂的血腥味。

闻人黛不适地皱了下眉，她进入梦境之后五感分外敏锐，所以现在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沉入了一个生霉的血池一样。

她捏了下鼻子，急促呼气了好几下，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欲呕的感觉。

调整后的闻人黛坐姿微微变动了些，抬起头，重新望向车头。

一个圣诞老人，或者说是一个圣诞小丑。

它穿着圣诞老人的装束，只不过是黑色的，但再多看几眼，就能看出那其实是红的发黑的血色。

它没有带圣诞帽，也没有头发，凹凸不平的皱褶脸上涂满了白粉——是夸张到瘆人的小丑妆。

那几乎笑到眼角的笑容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周身散发的血腥残忍的气息，放到现实中无疑会把常人吓到腿软，甚至在它面前可能连一丝尖叫都不敢发出。

不过闻人黛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一番，这种西方的、而且一看就是可以物理攻击的“鬼怪”她是真的不怕。

然而稍微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圣诞鬼”上了车没有直接向她走来，只是坐在了那个仅剩的空位上，用那张瘆人的小丑脸盯着她，裂开了大嘴，漏出一排发黄有洞的牙齿，发出“嘻嘻”的尖锐笑声。

闻人黛面无表情，她没有轻易动作，仅是身体肌肉微微绷紧，攥着雨伞伞柄的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

和上一站不同，司机几乎是在这位乘客上来后就马上关了车门，并且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车辆。

车辆刚刚行驶没多久，车内轻快的背景音乐突兀终止。

随即，一首不知名的日语童谣从车载音响中缓缓响起，稚嫩的女声间隔着时钟滴答滴答的伴奏声为这首童谣增添一丝的诡异。

霎时间，闻人黛的第六感发出刺耳的警报！

她瞥了一眼车外的松树。

【夜の帐の中谁かの叫び声

夜幕笼罩下 谁的呼喊声】

行驶的道路两旁一直栽种着松树，而且因为汽车的车速过快，在车内往外看，这些松树像是连到了一起。

并且……

闻人黛微微眯了下眼睛，掩去双眸中的一闪而过的精光。

【暗に潜む子供たち

潜藏在暗影中的孩子们】

行驶的车道开始变得十分狭窄，栽种在两旁的松树也离车子越来越近，而且自音乐播放后，这旁边的松树一棵比一棵高大，甚至树叶的颜色，也从亮眼的翠绿延续到了暗沉的墨绿。

【意识は虚ろになり真実は消えるテディ

意识虚失真实隐灭】

玻璃般的车内原本是很明亮的，那些松树却是一点点如墙壁般拥簇过来，并带着它们仿佛遮天蔽日的枝叶，像是渐渐吞没了光线。

车内随着歌声一点点变暗，两旁的松树已经快要包裹住这辆透明的巴士了！

人偶乘客不再正襟危坐，它们恢复最初那副嬉笑的模样，无声地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连圣诞小丑也“嘻嘻”笑着，作势将要起身。

【私は今、何をしているの

现在的我、在做什么……】

【暗に潜む子供たち

潜藏在暗影中的孩子们】

歌声刚落，车内陷入彻底的黑暗。

两旁的松树像是把这辆车吞了进去，连一丝丝的阳光，也穿射不进这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枝干树叶了。

闻人黛的眼睛里倒映着它站立的身影，她也于阴影中缓缓起身，一手持着雨伞。

她即将陷入黑暗的眼眸中先是流露一抹不安，最后却是被一股奇异的兴奋所吞没。

【ちぎりはじめたよばらばらに

开始四分五裂的撕扯吧】

……

十分钟后。

【未名站2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准备好下车～～】

两端的车门缓缓打开，沉积的血液如流水般冲下，车厢里面此刻宛若地狱图景。原本玻璃般精致的巴士已经彻底变了模样，肉沫横飞，破碎的内脏器官、肢解的人偶躯体散落的到处都是，血色几乎浸染了这辆透明巴士的全部，只有车头和车尾没有多少痕迹。

现在车里唯一能站起来的人——闻人黛踩在血泊上，头顶的天花板滴落着“血雨”。她现在也成了“血人”，只不过这些血液来源不是她。

闻人黛面无表情，她反手抹了一把脸，感受着手套的潮湿。

她低头看注视着手指上黑红，轻咬着自己的唇肉，只觉得自己已经要被熏的失去了嗅觉。

其实她的身手说不上有多好，毕竟她没通过什么系统的训练，只是在梦境里摸爬滚打练出的。

幸运的是，她在经历过一些梦境之后，她的身体肌肉，五感、反应速度等等，这些通通都得到了强化。俗话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现在闻人黛仗着这一手对付大多鬼怪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而刚才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敏锐的听觉让她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二十多个人偶和巨大的圣诞小丑的攻击她不放在心上，因为人偶虽然多且灵敏但快不过她，圣诞小丑体型庞大但行动迟缓。

但还是场地太小受了限制，她避不开圣诞小丑喷涌而出的血液，现在几乎全身都留有血迹，也就脸稍微干净一些。

闻人黛甩了下雨伞，但伞尖还是在不停地滴血，因为刚才这把雨伞数次捅进了那个小丑的身体。

只能说这把伞质量还挺好的，就算这样粗暴对待也没折断伞骨。

闻人黛神情冷淡地想着。

但是很快她发现了令人生气的事——

闻人黛走去车头，她看见车门打开了但是这一站没有乘客上车，想叫司机等一下再关车门，让她有时间把这些肢体丢下车。

但她还未开口，司机人偶竟然僵直地站起身来，一见面的那种非人精怪感彻底消散，就如同一个无生命的机器人一般僵硬地下了车。

令人奇怪的是，在它下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全身一颤，仿佛脖子上有什么零件散落，头颅骤然落到了路上，但身体却仍然直立着。

闻人黛怔了一下，她突然回头环视了车厢一圈，看着地板和座椅上找不出一个身体健全的人偶，骤然想到：

所以现在是要她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