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今天叫大家来是因为,我认真反思过了!所以如果有能救活他的方法,我一定也会努力帮忙!”
知错能改,还凑活了。遥斜倚在轮椅上,毫无头绪之下也无所谓桃谷次郎全然无用的话语会灌入耳中。台风过后天气一直晴朗无比,她却每日感到的双腿被无温的东西所燃烧,并非灼烧,而是死寂地消磨她的肌肤骨骼直至灵魂。
偶尔偷偷掀开兽毯去观察双腿时,她会尝试摸索已经消失的小腿,那里的确是空荡荡的,尝试发力也没有抬起的感觉,豁口则是齐整的模样,不知道血液循环去了何处。从脳人们的角度来推测,会不会她的腿只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不好,脑袋运转不过来了!她的脸憋成苦瓜色,一整个瘫在轮椅上。
“咚兄弟们,啾噫,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几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店门口扑腾进来一只单翼的青鸟,它用单爪勾住桃谷次郎的头发稳当停下,随后继续开口,啾啾唧唧地说着。
“我知道阻止太郎‘返生’的方法,啾噫……也可以让他,唧噫,正常归来。”
这只鸟叫得好做作。鬼头遥和猿原真一埋头嘀咕,这只鸟的声音原主应该是刻意捏着嗓子说话,至于原主是谁,用他们的齿轮想都知道。
“脳人、索诺伊,你用这种骗小孩的东西来糊弄人,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猿原嗤笑一声代为否决鸟儿尚未出口的提案。
遥却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她满是希冀地仰望那只被次郎抓在手后拼命啄咬的青鸟,一字一句地回答它:“我相信你,只要能让太郎正常地回来,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她曾恨不得彻底切断和咚兄弟的联系,现在又为了太郎做出这种决定……
她想必已经认可调查员的命运和太郎的存在。
越过脑中轻微酸涩的辞藻,索诺伊清清嗓子将计划和盘托出。能够唤回桃井太郎的时间不多,咚兄弟们也一直没有留意到月亮,到此刻他仔细描述过后,几人才下意识戴上墨镜去扫视周围。
咖啡店里顿时一阵鸡飞狗跳,小鸟也趁机重新回到桃谷次郎头顶不动声色地观察正审视自己双腿的鬼头遥。透过墨镜,她身体上的火焰清晰可见,还有一些不止是火焰的痕迹,把女子高中生吓得直哆嗦,手忙脚乱用毯子重新盖好双腿。
除了她,猿、稚鸡兄弟,以及那个让索诺妮很感兴趣的犬兄弟,都悄无声息有了异变。
他们也应该明白当务之急了吧。
那么你的原因呢?嘈杂之中,死去的“自己”,颤动的羽毛附在他颈间来回询问。
也许与他们无甚差别。索诺伊抿了抿嘴唇,最终一言不发地召回幼鸟,抹去那别扭的回答重新告诉自己。
不,我想堂堂正正地跟他决斗,看清他,也让他看到我。
如果人间存在人鬼,咚家人不论处在何种情况都会本能反应。
但索诺伊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会是何种反应,当然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赌上其他人的性命去要回和桃井太郎相见的机会,毕竟他一开始就做了牺牲最少的计划。
夜晚的风很大,但稚鸡的叫声仍响彻陌生的红月夜下,他口中喃喃妻子的名字,倏忽又大叫“交通安全”,等在前方禁止通行路口牌下的桃谷次郎反应便也很是直白,他双眸中的异色扩散至整个眼珠,右手化戟,左手持盾,双腿分立扎下马步,深深吸入夜间湿凉的空气直到胸膛鼓起,随后张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和深不见底的喉咙,一时间似龙似虎的嘶吼震慑住了整条街道的灵魂,也吼退了人鬼三两步,就连索诺伊都短暂陷入恍惚。
片刻后,原本只是散落在街道上的桃色球体忽然增多,更有一些凭空笔直落下,砸在索诺伊身上,又骨碌碌顺他的身体曲线滑落。索诺伊顿时握紧手中的男爵剑,飞身来到人鬼面前干脆斩下。
要来了。
就在索诺伊劈斩的瞬间,剑锋划过之处撕裂出一个只容一人的扭曲裂缝。同一时间月亮上有巨大的红色顺几天前已茂盛生长的脉络开始吞没月光,隐约可见月表游走着一头似人非人的生物,他的体态正是月亮的三分之一,也将今晚的凸月切割成了黑白红三等分。
原初的咚桃太郎附着其上,啜饮其光辉的姿态让人完全无法将“祂”和那个快递员桃井太郎加以联系。索诺伊又想起来没有记忆的自己本来就不了解桃井太郎,也就没有资格去评判对方。
街道上的桃色球体不知何时拉扯住了裂缝,索诺伊也得以看清原本通向禁闭之地的裂缝悄然转往月的里面。所谓“里面”也只是种代称,更详细的解释,也许是脳人这类独立种族本体存在的那个空间。咚桃太郎在“里面”时,便是存在于月球表面,但无法被观测现实坐标。
不让稚鸡兄弟因为斩烧的人鬼一同被送往禁闭之地,咚桃太郎竟然选择直接扭曲“大门”——也就是裂缝,而非同样通过“大门”前往禁闭之地。
“好,该我上了!”与太郎同为咚家末裔的次郎也是不受太多影响的存在,他转头要去街转角背桃井太郎的身体,几步的距离而已,回来的时候“大门”却在他眼前闭合消失,原本要等待他的索诺伊早已不知所踪。
桃谷次郎解除了身体变化,精心打理的发型霎时间被大风吹得凌乱不堪,他放下太郎的身体,伏地双手做爪,野兽般冲着死去的那位咚家遗孤沙哑哈气。
“……我就说他不可信任,不如让我,现在就吃掉你。”
这话激起了停留在人间的桃色球体,它们莫名地越聚越多,大张旗鼓攀附上桃谷次郎的四肢压得他砸在地上,又在他面前拱走了桃井太郎的身体。龙虎咆哮再次响彻街道,然而吼声并未像首秀那般震慑人心,反在咚兄弟们陆续出现后戛然而止。
“啊啊啊啊……忘记了!后半夜会有台风经过——”
鬼妹妹不着调地来了一句,她还坐在轮椅上,艰难地抱着猿兄弟的大腿才没让自己被风吹走。但很快,她怎么也发不出声了,风吹开兽毯,露出狰狞怪异尖刺遍布的双腿,可恐惧着恐惧着,她伸手去触碰尖刺,顿时那无温的火焰重新热烈燃烧起来,燃烧了她没有接触旧印记的每一寸皮肤,美丽柔顺的长发同火焰一起飞舞,越燃烧越生长。
“是太郎!是太郎——”这次她没有被燃尽,而是满含喜悦的热泪,发出欣喜若狂的声音,终于起身迈出第一步。
猿原真一意识到人间崩坏的时候,他的喉咙里居然重新涌出了失去已久的思念,工整对仗得他声音颤抖。猿兄弟的身体沉重且庞大,他不想行动,见鬼妹妹已有活力,于是慢悠悠坐下,一如往常品赏夜月。
天上被三分的红月像只为今夜的沸腾存在,那便——
“在此吟咏一句……”
“奉风与友逢,夜业使此间翻覆,人仍月相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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