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1 章

夏历四十八年冬,安以轩县

雪压冬云,抬望眼,尽虬苍。

“魏小娘子这是又要去找徐小郎君?”李大伯从驴车上卸下草垛,擦着汗望向抱着几枝梅花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笑道。

“是呢,我听悦姐姐说岷山脚下的梅花开得正盛,今日便折了几枝给徐郎送去。”

魏琳珠身披白狐裘,白裘上绣的朱梅开落点点,映着冻红的脸,十分讨人喜。

她停下脚步向忙碌的邻里打了招呼后复又急匆匆行路。

李伯看着人慢慢走远,转头和对门赵大娘聊起天来。

“这魏娘打小就黏徐小郎君,又一年比一年俊俏,加之魏夫子还教着徐小郎君,我看呀,两家八成要喜结连理喽!”

赵大娘停下手里的活望了眼早走远的魏娘,道

“徐小郎君那是才貌双全啊,不及弱冠便是解元,人又长的跟个天仙似的,在我们安以轩县都是一等一的。”

说完便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活。

“只是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徐小郎君如今无父无母,家里就剩他一人,能继续读书还是靠着徐公留下的那点子银两,怕是不久就要花完了…况且那地主家的王公子有意与魏家结亲,依我看,魏娘还是嫁到地主家的好。”

李伯笑着,边卸草垛边说“诶~话不能这么说,数月便是春闱了,依照徐小郎君的才气,定能中个贡士,那怕是要飞黄腾达啦,岂是王二公子能比的上的?”

赵大娘听言,摇了摇头,小声嘟囔“真是飞黄腾达当上了官老爷,那还能好好待魏娘吗?别是又一个陈世美呦。”

安以轩县依山傍水,北面山峦叠嶂,这一带称作洛屹,南面河流纵横交错,称作苏沽。

冬季,安以轩县的云仿佛永远揽了一捧雪,向洛屹倾下便天凝山冻雾不流的苍茫朔方,向苏沽洒去,便是江南抹雪羊脂白玉,是温吞的漫黛水乡。

魏家祖上行商,后魏公中举,因不喜官场污浊便在苏沽办了私塾,宅子也在私塾旁,其夫人李氏生下魏琳珠没几年便因病而逝。

徐家本是钟鸣鼎食之家,后逢事故,徐父拖妻带子迁至安以轩县洛屹一带的岐山脚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徐长清尚且年幼时,双亲便沾染恶疾,耗光了家中积蓄仍是无法痊愈,后相继病逝。

因着徐父早年与魏公有些交情,临终前托魏公照看唯一的儿子。

徐长清多数时间都居于魏宅,但每年入冬这几月都要搬回老院以祭拜已故双亲。

天雨雪,银山积苏,上下一白。

魏琳珠气喘吁吁地赶着路,她已赶了两个时辰才见到群山下的瓦房,实是没有力气再行路了,于是便坐在野竹林旁歇脚。

雪粉华,舞梨花,远山着素衣,寒梅冷香袭,长空晦朔掩映了抱梅佳人,晕开了一幅水墨丹青。

但,寒风凛冽,并不肯轻饶美人。

魏琳珠蹙眉望着前方尚有段距离的路途,拢了拢狐裘,心道

“哪知路途如此难走,若非是阿父疼魏娘,把那做了官的门生送的狐皮做了狐裘给魏娘,翌日便要见魏娘冻死在这荒道上了。”

本意等雪停,雪意却更盛,茸茸洒洒压竹枝。

魏琳珠望了望那瓦房,一咬牙,迎风冒雪疾走二里,即至便大声呼告

“徐郎…呼…徐长清!…你再不出来…魏娘便要死在外面了!”

远处长久因失修而破烂不堪的柴门被推开,门上积雪散落在地上。

在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魏琳珠便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仰首便坠入了似雪潭般淡雅的眉眼。

在魏琳珠的印象里,徐长清因接连守孝总身着一袭素衣,如今守孝期已过也未再换过。

她在诗书中读及“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何人配白衣”时,浮现的便是他浴雪而立的身影。

她望着他,徐长清现仍是一身盛雪,如墨的长发用莹润透亮的白玉簪绾起一半,余下似绸缎般的青丝披于肩侧。

雪雾弥漫,粉装玉砌一片,天地间传来阵阵数落之语,夹杂风声,带着雪片堆落声于峰峦之间回荡。

魏琳珠蔫儿蔫儿地听着训。

“你来这作甚?路途遥远,山路崎岖,又是岔路居多,你只在夏季来过一回,如今雪虐风饕,若是迷路了….”

平日犹如刚化开的山泉裹携了冰块缓缓流动碰撞般清冽的嗓音如今带了隐隐的恼意,似在本呆白的雪山上点了株株红梅,更令人迷醉。

可还未说完,徐长清便感到身上一沉。

他看着怀里像是昏过去的人,心脏骤缩,横抱起人便向平原奔去,平日波澜不惊的脸上少有的染上焦急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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