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穆衍只来得及冲玄远丢了一个不示弱的眼神,此时,徐忱就先一步开了口。

“阿衍?”

他朝穆衍的方向望过来,只见她一路迎风跑来,连鬓间的发丝也稍显凌乱。

“是我,将军。”穆衍在徐忱身前站定,她歇了口气,不等气息均匀,便急切地问道,“将军,你这是要远征?如此匆忙是发生了何事?”

徐忱不语。

穆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领神会道,“我明白此事或许涉及军中机密。只是,”

穆衍顿了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只是将军可还记得,曾答应过要让我跟着你?”

话音一落,穆衍能感觉到周围的士兵们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这话是有歧义的,但是穆衍顾不得这么多了,好在在场的士兵皆是训练有素的,除了最初的一点点异动之后,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已经恢复了恍若未闻的模样。

当然,除了玄远。

穆衍在一片银甲中一眼就扫到了他,因为只有他正瞪大了眼睛,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半是惊讶,半是支持的复杂表情。

“将军难道要食言吗?”穆衍声音清晰,当着众多将士的面,即便是为了维护自身威严,他也不能拒绝吧?穆衍心想。

然而,徐忱却勒着缰绳,说出了令她失望的话。

“我此行必有一番厮杀,你留在此处方可无危。”他说。

话刚说完,他就回身吩咐着什么,立刻便有士兵从队列里走出来,要领穆衍回去。

然而,穆衍站在原地没有动,怕她有危险?

穆衍心中没好气地想到,她一个凤妖能有什么危险?还是他现在这样法力全无才更危险吧?

不过这个理由,当着全军这么多人,她可不敢说。

“军队皆是轻装,可见此事之急。”穆衍抬起头来,一一扫过整装的军队,最终,她的目光又落回到徐忱身上,“试问将军你本就身处战场之中,何事会抽调一个处于战火交锋中的将军?”

没人回答,但穆衍却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可见此事之危。”

徐忱眼底深沉,微微蹙眉,“你既知晓其中危急,何故还要坚持?”

“正是知晓危急,才非去不可!”穆衍不肯退让,反而上前一步,“在将军心里我是怎样一个人?”

“手无寸刃,只能靠别人保护的弱女子?”

穆衍眉毛一扬,眼睛却格外坦诚地盯着徐忱,“有一句话也许将军不信,但我必须说。将军你要守护的人有很多,可我要护着的人只有你一个!”

“所以今日无论将军是否答允,我都会跟着去的!”穆衍索性直接说了实话。

“你真是……”徐忱落下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道叹息既是叹她很聪明,什么都满不过她,也是叹息她说得没错,穆衍的武功的确很好,应是不会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危险。

可是,就连徐忱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想护着她,只是从心之举,并非有任何旁的缘由。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持,宋牧左看看,右看看,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然而凭着多年的经验,宋牧终于试探着开口,“将军,带上穆姑娘吧?以她的武功,于您亦有助益。”

三日后。

京郊树林里,树木随着气流左右晃动,齐整的踏马声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

穆衍随着军队披星戴月地翻越群山,三天三夜一路奔袭,西晟国的京城已在脚下。

听闻凡间的京城是一国繁华汇聚之地,袨服华妆,六街灯火,穆衍勒马停下,探究地往前倾斜身体,一个劲地伸着头,只想将山脚下的京城看得清楚些。

火光将京城照得透亮,世人皆言京城繁盛,可穆衍却只看见了满城风雨。

深夜的京城里,火光点亮了寂黑的长夜,无数把白刃流光,在黑夜里穿梭游走。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外围敌军!”

徐忱一声令下,一瞬间,两万精兵便势不可挡地向山下冲去,数道声音眼花缭乱地自穆衍身边冲过,她拉着缰绳,扬手挥鞭,跟在人群里。

玄远那家伙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穆衍逆着人流,极其艰难地张望了一圈。

虽然没找到他,不过穆衍倒不担心,反正在凡间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这时,一道身穿银甲的英姿从穆衍身边奔驰而过,又渐渐远离,穆衍只听见他散在身后的声音依旧清晰:“跟紧我。”

火光映照,穆衍稍稍看清了那张冷毅的面庞,他骑在马背上,手中剑剑锋凌厉,举手格挡间,温热的血也随之四溅。

认出是徐忱,穆衍赶紧一抖缰绳,追上前去。

她牢牢盯着徐忱的背影,跟着军队直奔城门而去,在越来越近的火光里,风声夹杂着厮杀声揉碎一切。

而他们踏过的土地上,泥沙与鲜血粘稠地聚在一起。

众人一路上势如破竹地直冲入皇城。

然而,当他们越过厚重的城墙,彻底进入城内时,却没有遇上想象中的厮杀。

穆衍纵马跟在徐忱身后,只见遍地纵横的尸体横躺在城池中央,更多的鲜血缓慢地浸透着地面。

倒下的人不计其数,而城中还站着的人则都屏息而立,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战斗?

莫非来晚了?战事已经结束了?

穆衍带着疑惑观察着四周,忽觉得有道目光正远远地朝她扫过来。

她抬眼撞上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站在不远处,黑甲披身,领着一队不同服制的军队,正目光凌厉地打量穆衍。

被这目光看得有些不适,穆衍偏了偏头,便想悄悄问问徐忱。

“徐忱?”

穆衍转过头,却诧异地发现徐忱竟然从进来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城楼上的一处!

那里虽然拥着一群人,却又秩序井然,站在最前面的人负手而立,明明看不清表情,却好似风雨欲来,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威严。

穆衍扫了扫徐忱严肃的神情,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

眼见徐忱翻身下马,她也跟着抬脚,纵身从马背上跃下,感受到双脚着地,她倾了倾身子站定,顺手理了理因为一路奔袭而略显凌乱的衣裙。

与此同时,徐忱微不可查地侧过身,挡住了穆衍的小动作。

他向楼台上跪下,高声道,“臣徐忱救驾来迟,恳请陛下恕罪。”

果然是西晟国的天子!

穆衍只见楼台上的人微微抬手,示意道,“无妨,起来吧。”

“爱卿替朕镇守玉门,已是功绩斐然。”

他向下而视,缓缓扫过楼台下遍地的尸骸,视线最终停留在楼下的女将处,“今日荡平叛军,南府军亦是救驾有功。”

“朕有徐爱卿替朕攘外,又得新将唐皖玉替朕定内,西晟有二位良将,实乃朕之幸!西晟之幸!”

“臣不敢当!”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过了片刻,不远处的唐皖玉揖手,率先开口问道,“陛下,俞家满门,上下八十口人皆已被擒。不知当如何处置?”

楼台上的人却并未答复。

“陛下,犯上者理应皆斩之,以示西晟国威不可侵。”唐皖玉冷声谏言道。

然而,楼台上的人却沉默片刻,淡淡下令,“将俞家收押,待明日朝议再做处置!”

众人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揣度,既然陛下要押后再审,看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结果了。

不过,倒也无人反对,毕竟也只不过是多等一晚罢了。

因此,众人也一口同声答道,“臣等谨遵陛下之命!”

翌日,威严肃穆的金殿上坐着西晟国最尊贵的人,他是西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子。

下面的臣子恭立成两列,站在最前面的一人着白色明纹官服,两肩绣山纹,前胸绣麒麟,腰间佩着玉带,他躬身鞠礼道,“臣徐忱拜见陛下。”

“起来吧。”天子抬手示意。

“谢陛下。”徐忱叩首后,不骄不躁地恭立于殿堂之下。

见他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浮躁,殿上的天子满意道,“玉门苦寒,爱卿替朕守了三载,劳苦功高。你便是郑手中箭矢,郑有你,四海可定。”

“陛下抬爱,镇守玉门、保卫西晟本就是臣自责所在!”徐忱仿佛没有听见陛下的夸奖,再一次跪下冷静答道。

他从小是陛下的伴读,那时天下未定,他们一起经历战火硝烟,见识了不少人间疾苦。

还记得新皇登基之日,夜幕降临,皇帝射出一只带火的箭矢,引燃满城的烟花,全国亮如白昼,年轻的皇帝向所有臣民许诺:

“朕今日御极,建号西晟,朕许诺终有一日,西晟境内必会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那时徐忱就曾经跪下发誓:“臣此生愿做陛下手中箭矢,终有一日,划破这亘古长夜,令天下还归太平!”

直到如今,他也依旧效忠西晟,效忠西晟唯一的天子。

“好!不愧是朕郑手中箭矢!”天子走下御台,一步步走向了跪着的徐忱。

众人只见当今天子伸手托在徐忱臂膀,脸上笑意愈重。

一瞬间朝堂百官骇然。

即便他们早就知道陛下对玉门侯十分看重,但也没想到陛下会亲自扶他起来!

百官们一个个张口结舌,不敢发声。

恰在此时,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想起了今日朝议最重要的事情,她握着玉牌,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事要禀!”

“何事?”天子望着走出来的人,正是昨日刚刚救驾有功的南府军首领,唐皖玉。

“俞家谋反之事还望陛下决断!”她厉声道,“臣依旧如昨日谏言,望陛下将犯上者皆斩之,以示西晟国威不可侵!”

“臣附议!”

“臣附议!”有人跟着开口道。

天子沉吟,众人惊讶地看见他忽然抬头望向另一侧,悠悠地问道,“徐爱卿,你怎么看?”

“陛下如今方御极三载,应以宽仁示天下,行仁恕之道!”徐忱躬身谏言道。

-

当穆衍一早推开门时,强烈的日光刺得她有些晃眼,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眼前是沉木雕花的窗棂,透过窗棂,可以看见院内种了棵高大的玉兰花树,旁边有一座假山流水,潺潺而流,竟像是一口真的泉眼。

穆衍望着这陌生的环境,愣愣地缓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这里是徐忱在京城的府邸。

昨日深夜,穆衍跟随徐忱抵达玉门侯府住下,只是因为天色已晚,她也没机会看清这周围的景致,因此才迷糊了片刻。

想到此处,穆衍跨出院门,只见院内几个随从正在四处洒扫,穆衍上前去打听了一圈,终于得到消息,说是徐忱已经进宫议朝去了。

穆衍略一思索,想明白昨日的动乱仍有许多需要商议的事后,也就不再担忧。

毕竟这凡间的政事她可不愿多管,穆衍的任务只是护住徐忱平安无恙而已。

眼见着到了正午,穆衍独自出了门,昨日夜归时看见的长街竟已经商户林立,十分拥挤。

“姑娘,我家新上的绸缎,可要来选选?”

“姑娘,姑娘,快来看看我家新进的胭脂,这如今可是京城里最流行的!”

……

这一路上,穆衍听着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人间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穆衍没来由地想着。

她走走停停,拐了几个弯,没多久,眼前出现了一间挤满了客人的茶肆,他们哄哄闹闹地聚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而这圈的最里面,似乎又坐了一个人。

勉强从茶客身边挤过,穆衍勉强在最外围选了个座,吩咐道,“老板,一壶茶。”

“好咧——”

等到茶肆的伙计上了茶,那被围在最里面的人也渐渐地开了口,“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俞家,京城里的名门贵族,昨日之后只怕是是荣光难复了……”

听到这里,穆衍终于明白这些凡人在等什么了,原来是在等着听故事呐!

热闹的大堂里,茶座前的说书人摇着扇子,啜了口茶后,唰的一声合上扇面,“要说起这昨日俞家叛军之乱,那可真是说来话长……”

穆衍:左看右看,凡间真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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