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仔细看看我的元神就会明白了。”

青祈会将元神放出来，此时的他神彩照人，似乎周身都笼在光中。

穆衍做了孟婆以来，数千年来毫无波澜的情绪里第一次变得如此翻涌，失声念道：“神明之气。”

千万年来，原来神族竟还有幸存者。

难怪他的气息和往常不同，这也导致穆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也难怪千年来，只有他能顺着忘川冰川进入忘川。

她来回地扫视着青祈会这金色的元神，终于不可置信地回过神来，“这么多年来，你倒是瞒得紧。”

此时，被水杉召出来的恶鬼还飘在忘川河岸上，忘川河水狂暴地拍打着岸边岩石，以前透亮的湖面也变成了腥黄浑浊，遍地尽是荒凉杂乱之象，本无生机之地，更添了几分深入灵魂的恶寒。

穆衍随手施法化去眼前的可怕景象，刚才都各自躲躲藏藏的亡魂们此刻方敢探出头来。

“你们也退下吧。”穆衍向后挥了挥手。

“是!”水杉和其他摆渡女们各自凌波而行，返回船上，忘川河上停止的摆渡船纷纷启动，与往常无异，只有船上的亡魂们还扶着栏杆，双腿哆哆嗦嗦，抖个不停。

除了依旧笼罩在忘川的乌黑怨气之外，一切已然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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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个神明居然去妖界做了妖族，穆衍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人她其实从未看透过。

还是熟悉的送别亭里，以往他们都是在这里喝酒，可这一次，穆衍煮了一壶茶。

等到清幽的茶香溢满了鼻尖，穆衍问：“众神分明已经陨灭，你怎么会...是神？”

“我确实是神明。”

青祈会回答得很坦然，“以后如果有机会在解释也不迟。”

穆衍暂且放过此事，继续问：“你说你有解决怨气的办法？”

青祈会颔首：“数千年前，天界业火弥漫，你可知这天君最后是用什么灭了业火？”

这个问题穆衍倒还真是不知道，她只知商绛如何封了天神道，至于天界的事情她是无从得知的。

“是赤玉坠。”青祈会解释道，“天君曾在极寒之地不周山取得了一件至纯至刚的宝物，取名赤玉坠，可化一切邪魔鬼祟。”

“天君是用它净化的业火？”穆衍问。

“没错，怨气毕竟只是人为，并非天降，比不得业火威力，赤玉坠若能净化业火，也必定能化掉这些怨气。”青祈会肯定道。

“话是没错。”穆衍点头，“可问题是，你可知道它在哪里？”

“自然是在天界。”青祈会答。

穆衍大失所望：“天神陨落，天界尘封，就连唯一去往天界的通道也被商绛封住，我们又该如何去天界取到赤玉坠？”

“我能打开它。”

“什么？”穆衍问。

“修炼了这么些年，总算神力还算够用。”青祈会望着她，笑道，“我能打开天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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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本有六道轮回，只因千年前商绛为保护忘川，亲手封印了六道之一的天神道，一直到如今只剩下五道可正常使用。

多少年来，穆衍一直在寻找重新打开天神道的方法，却始终难得其法，她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这打开的方法竟然近在眼前。

守护忘川，是穆衍的责任，如今既然有了办法，她是一定要去试一试的。

“天神道就在五道轮回之后。”穆衍对青祈会说道。

她朝着忘川尽头望去，带着青祈会走过一道道虚幻的轮回，在到达第五道轮回的尽头处，一道久从未见过的轮回缓缓浮现。

“这便是天神道么？”青祈会眼前的门与另外五道无甚差别，唯一不同之处，是罩在天神道外的封印。

“没错。”穆衍回答。

这冰蓝色的封印上面流转着淡淡的符文，幽幽的光芒就像是水波一样向四周扩散而出，透露出一抹死寂的味道。

与此同时，一只手止住了穆衍继续往前走。

感受到手腕上禁锢的力量，穆衍回身，对上青祈会的眼睛有些愣神：“这是何意？”

“我可以打开一条缝隙助你进入，可你未必能够安然出来。”

“你可曾想好了？”他的语气竟然甚是急切，“毕竟天神陨灭不是儿戏，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谁都不知道。”

“我明白，你放心解开封印便是。”

穆衍伸手去拂青祈会的手，开口异常冷静，“身负职责，即便是再危险的事，我也要去试试。”

“好。”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坚定，握在腕上的手忽然松开了，他轻柔的应道，既郑重又珍重。

话音落下，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诵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封印的光芒越来越强烈......

不多时，冰蓝色的封印便如冰纹般彻底碎裂开来。

“就是此时！快些进入。”青祈会的声音十分急促，显然即便是他的法力也并不容易。

穆衍纵身跃入天神道中，几乎是一瞬间，便立刻感受到几乎令她窒息的重压。

天神道就像是一扇门，穆衍穿过尘封已久的天神道，眼前则是一个万籁俱寂的世界。

空荡无声的庙宇里布满了各路神仙的塑像,雕梁画壁上红绸金字虽还恍若昔日，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千年前最后一位神君陨落而停滞下来，显示着一场壮烈悲怆的末世。

这便是被封存的神界么？

穆衍觉得既悲凉又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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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衍抬头一一扫过庙宇里的神像，这些神像样貌各异、没有定形，在一众衣饰华丽庄严的神像之间，她看见了一座光华稍浅的雕像被放置在了殿堂角落。

看起来这雕像代表的应该只是个小仙？

穆衍围着雕像转了几圈，其衣饰倒也简单，只是这张脸，如玉面孔头戴碧玉冠，怎么越看越熟悉？

不过当青祈会那张和雕像八分相似的脸赫然在穆衍眼前放大时，她便瞬间明白了过来。

虽然被青祈会悄无声息的靠近被吓了一跳，穆衍面不改色地指着雕像问：

“这...是你？”

青祈会语气沉了下去：“是我。天君尚在之时，我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仙。”

“不过，都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现在，还是先找到赤玉坠为先。”

众神陨灭之时，天君也陨灭于此，可他究竟把赤玉坠遗落在那里仍旧是个疑问。

“听妖君口气，你有办法？”穆衍敏锐地察觉到。

“你若信我，便随我来。”

青祈会在这天界里熟悉异常，他径直往一处走去，却刻意放慢了步伐等着穆衍追上去。

穆衍快走几步跟上去，“我们这是到哪儿去？”

青祈会的回答十分简洁，“去一个能找到赤玉坠的地方。”

穆衍虽然心里疑惑，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庙宇，直到停在一座略微偏远的殿前。

穆衍推开封存已久的殿门，案上供着神像，竟是一只全身如雪的鹤，显然是仙鹤神君的神殿。

只是，香案上竟然还搁置着一个极小的木雕仙鹤像，在看到它的一瞬间，青祈会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在这样一个神界，这个木雕怎么看都只是个凡界寻常物件。

指尖摩挲在木料上，竟然莫名有一丝奇异的熟悉之感。

“仙鹤神君。”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似乎有一个少女曾着这样的木雕低声呢喃。

穆衍甩头压下心中的疑惑，转头朝青祈会问道：“在这里你要怎么找到赤玉坠？”

她将整个神殿尽收眼里，没看出什么关窍。

“可听说过回溯之法？”青祈会孤身站在正殿中央，“一会我会借助此处的阵法施展回溯之法带我们重回当年情景。”

“回溯之法？”那是以施法人的一段记忆为引，将人带回过去的法术。

这法术的神奇之处在于，这段可以重现的过去是以地点为观测点，也就是说，施法人的记忆发生在什么地点，可以重新的回忆便是在同样的地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和忘川三生石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往回忆有本质上的不同。

若真能施展回溯之法重现天界的过去，也许有机会看到天君最后一次使用赤玉坠时将它遗落在了哪里。

这个方法听着倒是可行，只是...她本以为这等秘术早已经随着众神陨落而消亡了。

强盛的光芒下，青祈会在空中绘出一个巨大的法阵。

他指尖点出最后几笔时，已经变得十分吃力艰难，待到法阵终于绘制完毕，青祈会再一次将手递到穆衍眼前来。

看着这只遥遥伸出手，穆衍刚一搭上，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待到重新睁开眼时，眼前已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致。

穆衍重新睁开眼，只见眼前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

这树十分古怪，穆衍只看到它的枝干发达而茂盛，所有的树杈都向四处延生，却怎么也看到树的尽头。

这时，青祈会开始领着她往树下走去。

他走到树下站定，然后便依靠在树干旁，岿然不动的模样宛若一尊神像，不对，他本来就是神。

看着他并不着急，穆衍凝神观察起四周：“回溯之法是以施术人的思绪为引，用施术人的一段记忆引出在这差不多时间发生的过往。”

“所以...这里是你的记忆？”穆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