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就算死也要恶心你一下，一开始在网络上看见这句话的时候，裴程不以为意，死人能干什么？

曾经要人性命的疫情最严重时裴令宇都没有感染，反而在只当是普通发烧就可以的时间段丢了性命。

听着很离奇，自然真正的死亡原因还涉及到一点，不太好在大众面前谈起的部分。

裴程对此感到丢脸，他连葬礼都不想去，还是他妈下了死命令，他姑妈也竭力劝说，他才勉强点头以“葬礼的时候通知我”回应。

大多数人会说，人死了就不要再在意他生前的行为，他倒不是有多在意他爹，只是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亲人离世，还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情绪。

这一情绪间接影响到了裴程平时的生活，比如总是会望着天发呆，这也成功吸引到了林长赢的视线。

对方下课时间就站到了他的课桌前，手指修长的右手伸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问道：“怎么了？”

裴程这才从回忆里抽回心神，安慰似地捏了捏对方伸出来的手心，语气温和，“在想一个混蛋这辈子有没有不混蛋的时候。”

“那你想出来了吗？”

“很遗憾的是…并没有。”

“那这个人可真够混蛋的。”

“是啊，所以死了也挺好的。”

林长赢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他说什么都会显得刻意，于是他歪了歪头，干脆再刻意得更明显一点。

将对方的手心贴到自己的脸颊，不着痕迹地蹭了蹭后说道：“反正以后你都会有我。”

人机突然开窍了？陆青云原本手撑着下巴，假意刷题实则偷听八卦，听见这话时还愣了几秒，随即有点不可置信地用目光来回扫视旁若无人的俩人。

一个常年呆呆的人突然说了点黏糊话语的杀伤力，只有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裴程明白。

给人都钓成翘嘴了。

陆青云毫不怀疑地想到，就算现在林长赢要天上的太阳，裴程也会立刻请神上身，化身为裴羿给太阳射下来。

可惜对方还是太人机，竟然摸出一本习题册，说了一句，“我看了你最近一次考试的错题，刷这些题对你会有帮助。”

这就是学霸的**方式吗？好另类。陆青云忍不住吐槽，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个能考六百分以上的人。

在学校的时间一晃而过，毕竟临近高考，除了学习就只能学习。

但也没说得这么轻巧，也是因为临近高考，除了学习就只能学习。

学校一再压榨了学生本该用来休息的时间，导致从双休周末变成了单休，再变成了只有回家换洗衣服的时间。

七班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小小年纪就老了”的疲态，但每个人都不敢有所松懈，只有在周日返校的时间里得到片刻安宁。

而林长赢和裴程不是住校生，但目前学业繁重也逃不开晚自习，于是俩人只需要在晚自习正式开始前到学校即可。

林长赢如今更喜欢待在裴程家里，毕竟他家里还有个家长，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他缩在茶几与沙发前的小缝隙里刷题，裴程则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你为什么不陪我玩？”

“这个题型是新的，我不太熟悉，多刷点保险。”

“…好吧，我自己玩。”

裴程害怕林长赢会叫他一起刷题，连忙正襟危坐，还微微侧了侧身子意图遮挡对方的刷题邀请。

但是他却是多虑了，对方看见他的动作后无声地笑了笑，又自顾自地埋头去刷题了。

于是整个房间只有笔尖摩擦在书本上的声音与那口老钟指针滴答声。

裴程刷着无声短视频着实无聊，他有些困乏地打了一个哈欠，自然也是没有出声打扰认真刷题的人。

只是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身上，看见那原本瘦得令人心惊的脸颊总算长出点肉，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喟叹道：

真好。

“咚——咚——咚——”

老旧的挂钟依然勤勤恳恳，钟声响起的时候证明俩人该回学校了。

林长赢动作迅速地收拾好了书包，斜挎在肩上站在门口的位置等他。

如今天气逐渐冷了下来，天也黑得早一些，窗外落日的橘光落在对方那副一本正经的面容，裴程突兀地起了一点旖旎心思。

他也先收拾好了书包，又大步走到准备开门之人的身边，在其疑惑的眼神和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下，裴程故作镇定地靠近对方，将人抵在墙角。

俩人望着彼此，身躯逐渐靠近，鼻息互相交融之时，掌心里的手机亮起又熄灭。

裴程做好了万全准备，也没想到自己家的房门会突然打开。

那个灭掉的手机是他姑妈发送来的消息，来源于一分钟前。

【姑妈：点点你爸爸的葬礼定下来了，等会儿你妈妈会去城北接你。】

程轻成了第二个知道俩人关系的家长，她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用力将手撑在门框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她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俩人还十指相扣的手上，声音沙哑，“这就是你死活要回成县的原因吗？”

这句话是女人最后的理智。

裴程一句“不是你们赶我走的吗”被对方扑面而来的咆哮卡在喉咙里，他只能惊讶地瞪大双眼，看着一向以优雅著称的母亲状若疯魔。

“你蓉城七中也不上了，跑到个小县城里和男的鬼混，裴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程轻的状态太差，又怀着孕，裴程担心对方伤到身体，因此半天没说出个反驳的话语，直到其声量越来越大，言语也愈发过分。

他没忍住把沉默跟着挨骂的林长赢往身后挡了一下，眉头皱成一团，语气不善，“你说我什么都行，别用那些词说长赢行吗？”

这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原本就在崩溃边缘之人，程轻蓦地冷笑起来，保养得当的白皙指尖直直指向林长赢，声音大到这不隔音的筒子楼已经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

在家里的汪雪梅自然也听见了，她正在煲汤，是准备给两个孩子晚自习下课回来后的营养补充，因此出门时她身上还穿着围裙。

她看见许久未见之人时还有些恍惚，对方不再拥有记忆里的那份青春，但容颜依旧，美貌惑人地用怨毒极了的目光看着她。

汪雪梅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程轻连珠炮似的咒骂就如同刀子一般插入她的心间。

“又是你。”

“害死我的父母，毁掉我的婚姻，现在又让你儿子来毁掉我的儿子。”

“汪雪梅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了？”

“我这一辈子的悲惨都来源于你，你到底要我做点什么才可以放过裴程，放过我！”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情绪激动，周围的人却无一人敢劝说。

汪雪梅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对方的指责，依旧是老样子，她已经听腻了的话语。

因为她显得冷静，对方见状目光又放在了被裴程挡在身后的林长赢身上。

程轻仗着两个少年对于孕妇安危的顾忌，用力地将林长赢从后面拽出来，指尖掐在对方的手臂之上，声音激动，“你真的是继承了你妈的本事，小小年纪就会勾…”

“够了！”一向沉默以对的汪雪梅突然厉声呵斥道，她向前一步推开程轻，像一只护崽的母狮一般愤怒，“我真的受够你了。”

“我很感激你和你的爸爸妈妈收留我，所以我不会说出‘我这辈子的悲惨都来源于你’这句话。”

“但是程轻，你有没有片刻反思过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你自己毁了自己。”

“你从来没有半点对于我的信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做出的第一选择永远是舍弃我。”

汪雪梅以一种决绝姿态说出这些话语，不顾那身形踉跄的孕妇，将真实剥离开虚妄来给她看。

“当年的事情，明明一开始你父母根本不知道的，是你闹到人尽皆知，气得叔叔一口没喘上来去世了。”

“而直到现在，你那‘光风霁月’的前夫都因为染了脏病死掉了，你依然不去想他是否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渣，反而来诘问我？”

她的冰凉的双手垂于身侧，站立于她身后的少年又伸手紧紧握住，于是温度从手心传到心脏，漆黑的夜里总算不再冰冷刺骨。

“点点。”女人突然叫了他的小名，裴程一时怔愣，看着汪雪梅问他，“你喜欢长赢吗？”

事情不知道为何会说到他的身上，裴程无法理解，但这个问题却只有一个解。

“当然喜欢。”

她再度收获一份勇气，于是汪雪梅郑重其事地向程轻宣告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心声：“我以为一味退让能让你好过些，但是看来是多余的。你说我的那些话我无所谓，但请你不要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的儿子。”

“裴令宇不过是一个可以人人唾弃的□□犯，这个事实希望你能提早认清。”

“另外，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引诱与强迫。”

“所以，他们是两情相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