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赢生日过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他照常上课下课刷题休息和裴程卿卿我我放松一下。
偶尔还会观看裴程和陆青云打闹，又或者裴程和许之互怼。
他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一直平稳地过到高考来临，但在最后一次模考结束时，那场迟来的葬礼就办在城北筒子楼附近。
裴令宇的葬礼没有无声无息地举办。
那天程轻从城北回去后就叫停了葬礼，她冷静地让延期，又在隔了一段时间后突兀地替自己死得不光彩的前夫风光大办。
哀乐传到了城北筒子楼最边缘的林长赢家，他被吵得无法安心写作业，但更多的还是忧虑过多。
他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汪雪梅站在窗前沉默地注视着正举办葬礼的位置。
“别看了。”
“没事的，这难道损害的是我的脸面吗？”
汪雪梅说完话后转头看向林长赢笑了一下，声音轻柔，“其实我更担心裴程这孩子会不会难受，毕竟…”
毕竟一般人都无法面对自己亲生父亲是因为嫖染上脏病死掉的。林长赢默默在心中补上了对方未说完的话语，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后才出声安抚女人的担忧，“他没事的。”
这话不是空口白牙，因为就在刚刚他收到了裴程一连串的吐槽。
【点点：什么时候结束啊，这破唢呐吵死个人了。】
【点点：我靠，我妈在大声宣读我爸死因。低声些，难道这事光彩吗！】
【点点：这都不知道哪门子的亲戚，我怀疑是城北筒子楼那些爱贪便宜的大爷大妈混进来就为了吃席。】
【点点：完了，闹起来了。】
这条消息后许久不见有新的消息，林长赢见汪雪梅没什么事也不再分心，全神投入到习题里，写完了一整张数学卷子才看见裴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而这条消息又不同于之前那些吐槽意味浓重。
【点点：我马上就回来了，等下给你说个事，你别害怕。】
林长赢刚看完这条消息，只来得及回了个【？】，他家的房门就被敲响，门外传来裴程的声音，在喊：“长赢，是我！”
他穿上拖鞋跑去开门，这一路上还隐约听见了门外的对话声，一个男声和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
“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嘘…等会儿开门你就知道了。”
林长赢开门的手一顿，在好奇心加持下勉强让自己的目光不太狐疑地落在了门外的裴程，和他身边看起来大概五六岁，皮肤黝黑粗糙，身型瘦小的女生身上。
“这是…”十分有十二分摸不着头脑，林长赢出声询问。
裴程则轻轻拍了拍女生的后背，用眼神示意对方叫人。
女生立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中气十足地叫了一声，“嫂子好！”
林长赢：“？”
裴程：“！”
没想到年纪小小这么会来事啊？裴程目光欣赏地落在女生身上，又转头面对满脸疑问，耳垂又有点泛红的林长赢，小声问道：“阿姨在家吗？你能不能，和我出去一趟？”
这话说得像是在祈求，林长赢回头看向汪雪梅房间紧闭的房门，不带丝毫犹豫地点头同意，“行，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睡衣。”
他说完便转身回寝室，换衣服时还能听见门外俩人压低了声音的交谈声。
“哥，嫂子真好看。”
“哎哟，你这小孩真会说话。”
裴程是打心底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女生，他笑容满面，回想到两个人见面时的情景又有些愁容挂上脸颊。
裴令宇的葬礼到底请了些什么人裴程也不知道，他眼熟的就几个，他妈，他姑妈，还有个一直盯着他看的小女孩。
他身体一时僵住，因为他的记忆里其实没有这个小女孩的痕迹。
而后续葬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裴程总算知道了这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这小女孩他妈的是他爸真正的私生女，和那个传染他脏病的站街女生的，目前已经八岁了！
这消息无疑是一道惊雷，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他的头顶。
裴程有点说不出话，他最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女孩那浓妆艳抹一脸尖酸刻薄像的妈妈在朝他的妈妈索要遗产。
这都叫什么事啊？裴程无语凝噎，抬头望天的动作又被他妈破罐子破摔一样的话语给惊得立刻看向正中心位置。
“众所周知，我和我前夫已经离婚了多年，但他依然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所以这次葬礼由我为他风光大半。”
“但大家也看见了，不是我不给他留脸面，他那婚外情的小三现在已经带着野种找到了我面前，我当然不用再留情。”
后面的话裴程不想再听，他特别想大喊：“妈，太丢人了，我想走了。”
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留在这里，闷不做声的，在大家沉浸在吃瓜激情时悄咪咪地离开了葬礼，还带走了那个小女孩。
“你都不知道，她当时看着我的眼神有多可怜，被众人审视之时又有多局促。”裴程绘声绘色地朝身边的林长赢解释，“所以，我趁她们中场休息时间给人带走了。”
林长赢闻言眉头紧紧皱起，就在裴程以为对方要指责他太冲动了，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样算是诱拐儿童的时候。
对方却像看出他的紧张一般，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夸赞道：“真厉害，好有魄力的一个选择。”
林长赢说完后，感受到身上一道一直跟随他的视线，他侧头去看那个女生，对方被他一看立刻害羞地躲到了裴程身后。
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完全不见先前大喊嫂子的豪迈。
“哎呀，小女孩看见帅气大哥哥害羞是正常的。”裴程大概真的挺喜欢他这个天降的妹妹，揉了揉对方像干草一般杂乱的散发，心底一酸，默默跑到路边去平复心情了。
于是就留下了林长赢和小女生。
而他又不太会和小孩子相处，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还是小女生先打破了僵局，露出纯真的笑容朝他说道：“哥哥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诶诶诶，这个不行。”裴程又突然从路边窜了回来，对于林长赢的主权他是寸步不会让的，现在也不觉得妹妹可爱了，语气万分不乐意，“哥哥已经是我的了，你换个东西喜欢。”
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林长赢被裴程挡住，失落地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心里正想着自己果然不受人待见时。
一个温热的手掌却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缓缓抬起脑袋，就看见那个像神仙一样好看的哥哥朝着她温柔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呀？”
“裴否。”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林长赢和裴程在听见这个名字时也心头一颤，他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见了不忍、心疼的情绪。
一个出生都不被人认可，被否定的孩子，足够令任何一个有正常同理心的心疼。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决定给对方补一个快乐的下午，将地点定在城北公园附近的动物园。
因为距离的近，三个人是走路过去的，路上都没有人说话，林长赢不想气氛如此凝重，对着走在他和裴程中间的女孩说道：“其实哥哥很喜欢你的，你应该能感觉到吧？”
裴程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从他身上开始，有些疑惑地看向林长赢，裴否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林长赢在两个外表有些相似的兄妹注视下回答了这个问题，结果反而让裴程不好意思了。
“当时，你裴程哥哥以为我是他爸爸的私生子，对我的想法是报复诶。可是他现在面对你却只有心疼，和想要急切补偿的情绪。”
时间线仿佛拉回到了一开始的时候，裴程刚回到城北，在蓉城受尽了委屈，想要在一个人那里寻求安慰的心却被恨意所蒙蔽，导致他以为自己心脏那莫名其妙的悸动是因为报复的快意。
如今再提起来时，裴程只觉得不好意思和难过，对于自己曾经那么看待林长赢的难过。
“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我从始至终对你的感情都只有喜欢。”
林长赢平淡地说了一句令人心跳不止的情话。
裴程听得大冬天的全身火热，伸手牵住了对方的有点冰冷的手，又将两人相握的地方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
这一动作像是突然戳到了林长赢的开关，他突然转头看向默默跟在他们俩身后的女生，犹豫地说道：“我觉得，好像应该先去给否否买一身新衣服。”
裴程也随着这话朝裴否看，看见女孩身上薄薄的一层衣服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那就先去附近的童装店买点衣服，再去动物园。”
“行…不对，这样的话，我好像没带够钱。”
“没事，我把我之前存的钱带上了。”
“天呐宝宝，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我要爱死你了！”
“…你注意点别带坏否否了。”
“哦哦，否否别愣着，快跟上来。”
原来不被期待取出的名字，在充满爱意的呼唤下，也会生出令人心动的感受。
裴否呆呆地看着两个好看的哥哥手牵着手，耸了耸鼻子，大步跟了上去。
“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