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阅览室的门被敲响的时候，里面人声一静。

“是我。”

门没锁，夏霁施施然走进来。

见青蛇小队的4人都在这里，围坐成一圈，便好奇地问道：“怎么在这里汇合？我记得运动会期间，阅览室也是开放的，不参加项目的同学可能会来借书看，这对你们来说不太方便吧？”

“还好啦，我拿到的身份刚好是这个——”

林青青说着，从领口里翻出一张工作牌，上面正印着：图书管理员。

“本来我的职责很轻松，只需要整理整理书架就行，就算几天不管，也没哪个无聊的人来挑剔。”

“不过今天突然收到领导的消息，他说前台小妹请假，让我来顶上。我想着，阅览室前台也管着附近房间的几把钥匙，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刚好给我们当作据点，里面还有沙发呢，所以就把他们都叫来了。”

其他人都点点头，觉得这里还可以的。

“说起来有点巧，我也收到类似的消息了。”杨瑞划动着手机屏，“是我领导的领导发的，大概意思是，我领导辞职了，我成领导了，以后我就是实验室负责人了——真奇怪啊，我旷工了几天，一回来居然还升职了。”

“哇靠，这也行？”

“牛逼。”

朱二谋跟余闲异口同声发出惊叹。

“咸鱼果然没文化，一句牛逼走天下。”朱二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随意地猜道，“该不会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没有啊，我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花草工。”

余闲耸耸肩，然后突然意识到朱二谋话里的隐藏含义，瞪大了眼睛：“‘也’？八戒你难道也？”

朱二谋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不是因为外号，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心思计较外号了。

“额，我也差不多算是调岗吧……”

“你不扫大街了？那我以后剪下来的树枝叶子，岂不是不能随便扔了？没你打扫，地上不干净，我看得良心会痛的。”

“滚啊。”朱二谋咆哮一声。

麻批的，他说怎么扫不完的枯枝败叶，原来是有贱人作梗呀。

“那二哥你现在是做什么的？”林青青只是单纯的好奇。

“这个啊……”朱二谋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艰难地回答道，“那什么，领导看我扫地技术高明，觉得大材小用了，正好公厕那边不是缺了个人嘛，那可是高难度副本，没个十年清洁功力都无法胜任——就，就让我去了。”

“噗呲！说了半天，原来就是个扫厕所的，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余闲毫不客气地笑喷了。

“尼玛不许笑。”朱二谋满脸涨红，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已经想好要把这条咸鱼埋哪里了，就埋公厕里吧，贱人只配食大粪啦。

抬头看，林青青正捂着嘴，眉眼弯弯；再看，杨瑞转过身，没正对他，就是肩膀有些颤抖。

连坐一旁的夏霁也托着下巴噙着笑。

哭了啊。

都欺负胖子。

胖子已经很倒霉了，不同情就算了，还伤口撒盐。

呜呜呜，你们都没有心~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夏霁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体贴地转移了这个伤心的话题：“这事有些奇怪啊，那些请假的，旷工的，就像商量好了一样，全都在今天早上爆发，着实不同寻常。”

“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太巧了……”

几人的关注点成功变成对疑点的严肃探讨。

其中，朱二谋尤其认真。

他嗓门最大，点子最多，表现最投入，恨不得用十足饱满的热情给所有人洗脑，让他们都忘掉刚刚的话题。

可惜猜想再多，没有证据也是空想。

大家只能暗暗记下这个可疑的变化，相互提醒，注意安全。

“对了，偶像你看看这个。”

杨瑞邀功似的，伸手一拂桌面。

接着青蓝色的数据流化作一个透明的证据袋，轻轻落下。然后众人都能看到，那里面躺着一张A4纸，没有印刷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说明，只有满满一页的名字。

名字全部手写，字迹各不相同。

这是一份完全看不出其意义的签名名单。

但在座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它，作为高灵觉的秘探，他们首先看到的不是纸上的内容，而是笼罩在上面，那令人如芒在背的浓稠恶意。

下意识的，夏霁第一个想到了那张诅咒课桌。

等到认出那些名字后，他眉头微蹙，竟然不觉得很惊讶，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感——这些都是高三（2）班的学生名字。

数一数，几乎大半人了。

而排在最上面的“黄琪”两字尤为显眼。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它很不简单？”

杨瑞见大家都很重视的神色，心里也飘飘然了，觉得自己发现了关键线索，一不留神就吐槽出来了：“别看这东西不起眼，我也是很侥幸才发现它的不同，为了拿到它，我还不小心被带到虫窟里去了，后来遭老罪了……”

话音嘎然而止。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青青有些责怪的声音响起：“难怪，我还以为你一直没出车厢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了，原因居然是这个？”

“小瑞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们发现你没跟上的时候心里有多急，可是车门已经打不开，出不去只能等，我们抱着希望等你在最后一刻冲出来，最后却只等到了你的车厢缓缓沉下去，差一点二哥就暴走要跳海去找你了！”

“唔对不起。”杨瑞抿着嘴，低下头，还小声跟朱二谋说了句谢谢。

她其实知道错了。

不然也不会后悔刚才的嘴瓢，在意识到不对后，立马闭嘴。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与二哥同病相怜啊。

“唉。”

林青青叹了一口气，她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

杨瑞是最后一个进队的，年纪又最小，无论干什么都抱着最大的责任感，积极又努力，刻苦而认真。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还是萌新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热忱，心中好似燃烧着一把火。

渴望立功，渴望荣耀，渴望自己的价值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些她都能理解。

只是身为队长，她不能放任这种贪功冒进的危险心态，她必须为全队负责，必须考虑这种心态可能造成的恶果，必须指出来，明确让队友知道错误。

不过当看到小杨瑞首次露出的这种愧疚模样时，她又有些心软了。

是不是说的太狠了？

犹豫片刻。

林青青忽然伸手，轻轻抱住了杨瑞。

正懊悔着的杨瑞身体一僵，而后，就听到了青姐温柔的声音。

“下不为例，别让我们再担心了，好吗？”

这话犹如一锤砸在她心上。

那些浮躁的，不安的，侥幸的思绪，瞬间消失无踪了。

唯余这片刻的安宁。

杨瑞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她真的知道错了。

这份感动没能持续。

很快，林青青就松开了拥抱，她反手一拍，也在桌上变出了三样物品：一张破旧的奖状，一本小册子，和一个保温杯。

它们无一不散发着神秘气息，与名单相似。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加上青姐还特意朝她挑了挑眉，好似在说“不止你有收获，我们也不是白来的”，杨瑞脑子有些懵，仿佛还没回过神来。

夏霁看的有趣，也起了心思。

学着她们的动作，把自己收集的那三个，圆规、小破塑料和象征符，也拍桌上了。

于是，这些神秘物品一字排开地摆在了杨瑞面前。

秀。

秀的她头皮发麻，双手捂住脸，久久不敢抬头面对现实。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都默契地笑了。

当然，打趣是打趣，工作还是要做的。

这些无疑都是线索。

由于它们都是蕴含神秘力量的物品，干扰之下，「全知之网」进行解析难度会更大一些，进度会更慢一些。考虑到几人并不乐观的异化度情况，夏霁建议暂缓，最好等他们休息一下恢复了再解析，反正东西不会跑。

林青青看了看队友们的黑眼圈，同意了。

而后，他们只做了一些简单的观察记录，就把东西全收起来了。为了方便起见，青蛇小队还加了夏霁为“临时队友”，并特意开放公共仓库，共享保存这些线索物品。

聊到最后，大家正要散去。

夏霁望见窗外已然大亮，运动会也要开始了，刚准备离开，忽然察觉到余闲的目光飘过来，神情迟疑，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顿了顿脚步。

不成想，本来朝这边走的余闲却被林青青叫住了，她因为还要值班，所以就把钥匙都交给余闲保管，还叮嘱了许多话。

正当夏霁犹豫时，杨瑞突然跑过来，毫不见外地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我带你去看那个小坏蛋，他就在隔壁……”

哦，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差点忘了。

他记得那是个断腿的男生，没想到杨瑞居然不嫌麻烦，真把人带回来了，到底还是心善啊。

想到这里，夏霁倒不那么抗拒了，任由她把自己拉到隔壁，然后两人站在门前大眼瞪着小眼。

杨瑞一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哎呀，钥匙没拿，我们回去找青姐……”

“不用去了。”

两人闻声回过头。

就见余闲迈着八字步，晃悠悠走过来，手里的钥匙串甩得叮当作响，开了门后，他一马当先地走了进去。

“谢啦余哥。”杨瑞连忙带着夏霁跟着进去。

这是一间休息室。

左侧靠墙摆了一排沙发，正对着几张桌椅。右侧的柜台上既有饮水机又有咖啡机。中间高脚的桌椅分隔两边，上面放了一盆绿萝，正好所有的枝叶都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绿意盎然。

不需要杨瑞指引，夏霁一眼就看到了歪在椅子上的人。

男生的姿势有些别扭，如果是正常人这样睡觉的话，肯定不会觉得舒服。可惜他昏迷了，分辨不出来屁股底下坐的，是柔软的沙发，还是硬邦邦的椅子，所以他应当是不介意杨瑞这点小随便的。

人暂时安置在这儿，相信他一个瘸子也跑不了。

只是杨瑞提起他的时候，仍不免忿然，令夏霁有些担心，她不会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揍人家出气吧？观察了一下，看上去还好，她克制住了情绪，仅仅在说到之后如何撬开男生的嘴获得情报时，稍微有亿点点激动。

大概是恨乌及乌，说到坑人的小坏蛋时，杨瑞不得不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最开始告诉他们罗念儿在后门的学生。

她现在已经知道那是一个陷阱。

可那时的他们初来乍到，怎会知道，这个初定Ⅱ级的梦境实际上是Ⅰ级？看似普通的一次任务竟然暗流汹涌，混进了不怀好意的外势力？更别提敌人还狡猾地伪装成了一个无辜学生，专门守株待兔对付他们，这让只想着调查的他们如何防备？在夏霁到来之前，他们甚至都没怀疑过那个学生有问题，困厄窘迫之际，也不过自嘲一句运气不好而已。

“看，那是不是他？”

站在窗户旁边的余闲突然出声，引得两人也看向窗外。

“在乒乓球台那里，有一群人围着，看到了吗？那个把腿踩在乒乓球桌上的男生，眼熟不眼熟？”

“就是他！”杨瑞目光锐利地找到了目标，认出就是那人。

说来也巧，那个人夏霁也认识。

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遇到过两次，一次在跟罗燕子一起去的高三（2）班，一次在远远围观的打架现场。

两次，他都跟在黄琪身后。

就像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