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朔相信世界上有鬼，他偶尔会有奇怪的感知，但也没亲眼见过就从没提过。小时候的记忆他记不太清，只是父母提过自己小时候经常哭闹，还爱撒谎说家里进了陌生人。他对此没有任何印象，每次听到父母这样说都会反驳。

两年前父母外出遭遇车祸双双离世，一夜之间他成了孤儿，爷爷奶奶不喜欢，外公外婆早就离世，加上已经十四岁年纪比较大，性格又很古怪不讨喜，亲戚们推来阻去不愿意接手，最后只有他四叔张永超选择收养无依无靠的他。

他搬到南阳巷与四叔一家一起居住，四叔的独子张新乐却对他表现出极大的敌意，可能七八岁的孩子对不熟悉的堂哥抢占了爸爸的注意力感到不满，他很排斥张朔，不论张朔如何与他打好关系都没用，乐乐固执地认为张朔抢走了他的爸爸。

最初的生活还算平和，乐乐虽然不喜欢自己，但也不是做出太过分的举动，四婶对叔叔不经商量就擅自做出收养的决定颇有微词，却不会将气撒在他的身上，生活上十分照顾自己。但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寄人篱下的感觉十分难受，于是张朔打定主意过两年他到了年龄可以打工就离开这里。

可是他的体质还是为自己带来了麻烦。

张朔经常会感觉遍体生寒，来到南阳巷后时不时就会生病，明明是一个人待着却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看，还偶尔会有被触摸的恶感。

一惊一乍的表现让家里的容忍度逐步降低，第一次叔叔婶婶吵架是在吃晚饭时他又一次被那股莫名的寒意刺激到，当着四叔一家人的面跳起来逃回房间后。

从这以后，婶婶不再给自己好脸色，乐乐也总是躲着他，只要他在，家里的氛围就会很僵硬。

好不容易等到年满十六岁这一天，张朔决定辍学外出打工，四叔不同意他也不会妥协。就在这个时候，乐乐出事了，莫名的昏迷，医院给不出原因，只能带回来休养。

四婶差点精神崩溃，出院后没多久，她在某天清晨悄悄待着孩子不知去了哪里，被四叔找回来时，乐乐已经醒过来了。

这是件好事，在他离开之前能看到乐乐恢复健康。而且醒来后的乐乐变得很安静，也很喜欢黏着他，张朔还为此感到开心，但是四婶却性情大变。

她整天神神叨叨，不允许乐乐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也不允许乐乐靠近其他人，四叔为此心力交瘁。

看到四叔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张朔决定要留下来帮助他度过这个难关。

餐馆的业务他一直有参与，很快就上手，叔叔也很放心让他暂时打理餐馆的事情。可是事情没有顺利多久，乐乐又出现问题。

最开始是半夜想自己从三楼跳下去，被晚上起夜的他拽了回来。第二天晚上他又尝试出去。张朔以为是孩子闹觉，就带着他在大门口转悠了片刻就把他送回房间，第二天把这个情况跟四叔说了以后，四叔表情很奇怪。

张朔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让乐乐就此缠上自己。每天晚上准时准点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就那样站在床头，也不出声默默盯着睡着的自己。

有好几次张朔迷迷糊糊醒来，就看见一个小身影站在床前，差点没被吓死。把事情给四叔说了对方也只说可能是梦游，只要不出去就好，累了自然会回去睡觉。

可是张朔依然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时不时就会从乐乐身上感觉到寒意。有的时候明明乐乐被四婶带回去睡觉，一转眼又会在自己床前出现，而且随之而来的就是那种从小到大都会感受到的寒意，弄得他都要神经衰弱了。

不仅如此，在最近几个晚上张朔发现在他床边站立的乐乐很薄，像是一层薄膜被挂在那里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这么诡异的场景让他一晚上都不敢翻身，睁着眼睛盯着墙壁直到天亮。

“这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张朔神情沧桑，他这两年仿佛开了加速一般让他快速成长，明明比樊雨还小两岁，看上去却很成熟。

他不说，樊雨甚至看不出来张朔才十六岁。

樊雨想到他昨晚的异常举动，问道：“你昨晚一直盯着向蝶看，是因为她说餐馆有鬼？”

“是啊，你们又返回，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一直盯着女生所以你们回来找麻烦。”张朔苦着脸，毕竟当时回来后没看到当时的女生，“而且最后只有你一个人进来，又是来找我四叔，我真的有点慌。”

樊雨：“……”

他昨晚那些怪异举动只是害怕被投诉？不，不对，如果是这样，张朔昨晚的态度不会是那样，他在说谎。

张朔没注意到樊雨变冷的眼神，接着说：“直到我在柜台里又感受到那种寒意，还以为是乐乐偷偷跑下楼躲起来。”想起昨晚在这人面前出了大丑，他有些尴尬。

樊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说你一直都没发现乐乐不是原本的乐乐？”

“是啊，要不是你说我都不会往那边想。”张朔的态度十分坦然。

“你骗人！”

樊雨还没说话，乐乐先爆发了，他双手叉腰站到张朔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骗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昨天明明就冤枉我说我缠着你！”

小孩儿的声音带着尖啸，十分刺耳。被他一打断，樊雨突然忘记接下来要说的话，视线转向乐乐，只见他的脸上已经出现异化。

情况不妙，樊雨眉头一皱，张朔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前什么都没有，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你不知道乐乐换人了，”樊雨声音沉静，“我给你看看吧。”

张朔：“……你在说什么？”

樊雨手中附上一层鬼雾，在张朔面前一挥，这是他这段时间研究出来的鬼雾新用法，昨晚专门在孙正修身上试过。

张朔只觉得眼睛一凉，他下意识低头揉了揉眼睛，再睁眼时，面前有一个小孩儿站着。

小孩儿脚上穿的鞋子黑红交错的运动鞋，黑色运动裤，蓝白色的T恤，这是乐乐学校的校服样式，再抬头是乐乐熟悉又陌生的脸。

“……乐乐？”张朔眼神震动，唰的一下站起来。

乐乐发现张朔能看到他后，冷静下来，脸上的异化也停下。他仰着头，撇撇嘴不爽道：“骗子别喊我！”

“真的是你，”张朔伸手去抓乐乐的肩膀，刚碰到又立马缩回来，“你现在是……鬼？”

乐乐扭头不再理他。

张朔不知所措地看向樊雨，“这……现在什么情况？”

樊雨指了指小孩儿，“昨天捡到的。”

张朔又问道：“乐乐在这里，那家里的乐乐是谁？”

樊雨反问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昨天你问乐乐的事，我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本想让你和乐乐……”张朔卡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乐乐改口道：“家里的那个，想让你和他说一下，让他别总是晚上跑来吓我。”

“你怎么就认为我可以？”樊雨无语。

张朔一愣，“你问乐乐的事，又是来找叔叔的，我以为你能解决乐乐身上的奇怪状态。”

“……”

误会，又是误会。

张朔这时也反应过来，昨天樊雨过来说要归还失物指的就是乐乐，难怪一直坚持要见老板。

“乐乐现在要怎么办？家里那个又是什么情况？不会伤害我叔叔婶婶吧！”张朔一想到这段时间站在自己床边并不是乐乐，身上就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事关自己的父母，乐乐此时也顾不上生气，眼巴巴地看向樊雨。

突然被两双眼睛这么盯着，还挺有压力的。

樊雨：“……现在要先找到他的身体。”

张朔连连点头，“好好，我先打电话问问我叔。”

乐乐跟着张朔，他好久没听见爸爸妈妈的声音，拽着张朔的衣服让他蹲下来，他也要打电话。

张朔顺着他的意思给电话开免提，听见手机话筒那边熟悉的声音，乐乐的眼眶泛红，憋着不愿哭出来。张朔摸了摸乐乐的脑袋，问起叔叔那边的情况。

原来他们所有人早上就被带到异助会，现在张永超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与妻子儿子分开了，不过对方并没有限制他对外交流，只是一直不知道妻儿那边的情况，这让他焦急万分。

即使如此，当张朔表示要去找他时，张永超立刻拒绝，要他在家里等着就行，随即便挂断电话。

张朔一脸失落地跟樊雨说了这个消息，他四叔一直都是这个风格，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地址我问问别人。”

樊雨拿出手机准备在小群里询问，看到时间才发现两人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妈妈在半个小时前就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北巷。樊雨低头回消息，正好这时母亲的电话打进来。

接起来就听见妈妈强装镇定，声线依然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小雨，小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