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从异助会一直跟着张朔回家，直到他打算离开时才出现。张朔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倒坐在床上，警惕中又带着恐惧与紧张与小女孩互相盯了十来分钟，最后发现小姑娘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张朔微妙地感觉到，这个小女孩似乎是缠上自己了。

难怪她会如此轻易的就将身体还给乐乐，目标原来是在他的身上。

张朔的心里冒出一个流着宽面条泪水的疯跑小人，他l略有崩溃地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小女孩终于有了动作，她抬起青黑的小手指着一个方向，张朔不明所以，指着窗户难道想让自己跳出去？

想到前段时间小孩附身在乐乐身上做出的各种行为，他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猜测。

“你想让我带你去某个地方？”

果然，小女孩点了点头。

张朔松了口气，找地方而已，小事一桩。

然而真的找到这个地方并被强迫着进来的张朔恨不能冲回去打死那个脑子进水的自己。

不归镇是什么地方？张朔曾经在食客的口中听说过这个都市传说，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然而现在的他知道了。他知道这里究竟居住了什么东西。

全是鬼！！！！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鬼。

体质敏感的张朔几乎要被那些寒意吓到晕厥，在他尖叫出声前，小女孩先一步将张朔的嗓子封住，避免他坏了自己的事。

樊雨耐心听了他的诉苦，依旧没从中找到关键信息。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清楚？”

张朔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讲述，好像确实没说什么。

他尴尬一笑，“她也没告诉我。”

“……嗷！”

他话音刚落就被小女孩一脚踢到小腿上，张朔腿一软蹲在一边，高大的身躯在瘦弱的小女孩面前对比非常明显，却能从中感受到他对这一脚的委屈。

樊雨倒是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女孩不会说话，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没有明显的恶意。虽然她霸占了乐乐的身体差点导致乐乐虚弱而亡，但乐乐莫名离体的情况应该也不是她做的。

关于乐乐和小女孩的谜题一个没解决，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樊雨看向站在身边，却没有认真听讲无聊到给炸肉老太的摊子制造麻烦的华云。忍无可忍的炸肉老太回头与他又一次打了起来，双方在狭小的空间里动手，竟然完全没有影响到另外的人。

更令樊雨惊讶的是，这老太太完全没有将他们驱逐出去的打算。

“……”

好吧，华云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

华云察觉到樊雨的视线后，反手拿起一个编织篮挡下炸肉老太的用来夹肉条的筷子，微笑着侧耳询问道：“聊完了？我们要出去了吗？”

炸肉老太一听更是高兴，她放开手中拿不回来的筷子，嫌弃道：“快滚快滚，净打扰老婆子赚钱！”

“没，”樊雨指了指小女孩，“你们能和她交流吗？”

目前樊雨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小女孩也不愿靠近其他人，只贴在张朔的身边。

两只大鬼的目光跟随着看向那个瘦弱不堪的小鬼。

华云的眼睛在小女孩身上扫过，樊雨发现他眼睛的余光似乎往炸肉老太的方向瞥了一瞬，但很快移开视线，如果不是一直看着华云，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看错了。炸肉老太“咦”了一声，她脸上的皮肉松弛耷拉着，眯起眼睛就更加看不见那双被眼皮遮盖的眼睛。

“这小娃娃，”她沉吟片刻挤到张朔的身边，蹲下来仔细瞅着小女孩。

樊雨让开位置，站到靠近铺位的地方静静观察，看来这老太太有办法。

而被她靠近的张朔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弹一下，刚刚这个老太太与樊雨身边那个男人动手的时候他可是看得出来，招招都是往要害上打，能借地方给他们用，二人应该算是熟人关系。可谁会下死手打熟人？张朔不明白，他因为这老太太阴晴不定的态度加上身上浓郁的鬼气，几乎要翻着白眼晕过去。

“小娃子，看你模样应该年纪不大就死了吧，正是可怜见的……”老太太咕咕哝哝的，也没打算会获得别的回应自言自语道：“这气息，你是厉鬼？怎么回事？这个年纪的娃娃怎么会单独成型，唉，早慧的孩子。早早放下执念也该去投胎了……嗯？你身上的气息怎么有点熟悉？”

炸肉老太的靠近并没有让小女孩产生过激反应，她安静地靠在张朔腿上，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老太太啰嗦，听见老太说她的气息有些熟悉时，突然松开张朔直冲老太面门。

嘴巴里叽哩哇啦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却只是发出“哇哇啊啊”的声音。

“别急别急，等我一会儿。”老太安抚了一下小女孩，回头脸色不善地问道：“华云，你是故意带她过来的？你这贼崽子天天想着利用老婆子我！”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华云的身上。

华云蹙眉问：“怎么又成我故意的？”

炸肉老太一脸怀疑地看着华云，“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和你先前给我看的那厉鬼很相似，好哇你早有预谋，想让我帮你就直说，净搞这些弯弯绕绕。”

“真是可笑，你看她让人靠近吗？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与那厉鬼有关？”华云一脸无辜，他被冤枉得有些委屈，拉住樊雨诉苦，“樊雨你看，这老太婆就知道满嘴胡说八道，她自己想帮忙，拉不下脸想让我请呢。”

樊雨张张嘴没说话，他与华云相处的这段时间，已经能够分辨他一些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情绪。华云与樊雨对视的眼睛里是他根本没有掩藏的笑意，他确实是为了利用这老太婆才特意把他们带到这里。

“好你个华云，一天天没个实话，”炸肉老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我可不相信你！”

“你爱信不信，”华云蛮不在意，头微微低下专注地看着樊雨可怜巴巴说：“他们都不相信我，你相信吗？”

樊雨：“……相信。”

华云笑弯了眼睛，当即大度地表示不与这炸肉老太太计较了。

而炸肉老太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樊雨，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是华云从哪里骗来的傻子？无人在意的张朔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勉强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

樊雨：“……”

他当然知道华云的把戏，只是被他那双含笑的眼睛盯着不知不觉就说了相信。

不对劲。

樊雨一瞬间发觉自己有些陌生，他看了眼自己与华云的距离，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以往遇到这类情况，他一定会最先回避，可现在，他对华云的靠近习以为常。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樊雨蹙着眉开始思考。

老太太见说不过华云，也不打算让华云利用，看着那边糟心的俩人，正想让他们赶紧离开时，裤子被拽了一下。

炸肉老太低头一看，小女孩那双眼睛正巴巴地看着她。这双眼睛突然撞进来，让她坚硬如石的内心晃动了一下，恍惚间好像看到比现在要遥远许多的记忆，当初她的小孙女也喜欢这么抓着她的裤子向她撒娇。

华云看到老太恍惚的神情，就知道这件事妥了，也不需要继续冒险带着樊雨进入不归镇，太早被发现就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婆……婆。”小女孩艰涩地喊道，她死去多年依旧学不会说话，现在却会喊人。

聪明孩子，华云微笑着看了一眼小女孩，随即将注意力放在已经陷入沉思的樊雨身上，果然刚刚的事让樊雨很难接受啊，他还要继续努力。

炸肉老太的心防被小姑娘一声“婆婆”彻底击溃，她连声答应着，“好孩子好孩子，婆婆帮你。”

樊雨回神，听到这句话又看了一眼华云，华云笑容不变与他对视。

想到老太之前说的话，樊雨问道：“她与那个人贩子鬼有什么关系？”

樊雨还不想就这么放过那个偷小孩儿的鬼，樊叶风很喜欢来南阳巷玩，那只厉鬼不除，今天的事情依旧会发生。为了以后安心，这只鬼他一定要灭了。

炸肉老太撇了撇嘴，脸上不情愿却依然如实回答：“气息相似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是同一个人，二是他们有亲属关系。”

这两种都有可能，樊雨低头看着已经松开张朔，站到炸肉老太身边的小女孩。

华云补充道：“还有第三种可能。”

炸肉老太皱眉下意识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你说的第三种也可能存在。”

“双方互相吞噬后也会导致气息相似，不过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毕竟厉鬼之间不完全吞噬掉对方不会罢休的。”

樊雨看着小女孩若有所思，没想到下一秒她又“唰”得一下躲到了老太太身后。

“……”

看来自己确实不招小朋友喜欢。

他还想再问问关于人贩子鬼的事时，“砰”得一下，勉力支撑的张朔倒在地上，他脸色煞白，明显已经到达了极限。

差点忘了还有他在，樊雨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扶倒在地上的高个子。

手还没来得及伸过去，就见张朔身体下方裂开一道熟悉的黑色裂口，张朔掉进去不知所踪。

樊雨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华云，华云摊摊手，无辜道：“这样省事。”

好吧，确实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