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妍七岁那年曾弄丢过一个气球。
在球场旁的游乐区玩闹时,她不小心松开了手,让父亲刚刚买给她的那只熊形氢气球从蹦床的围栏里向天空中升去了。无论幼小的她怎样努力伸手拼命去抓,都只能无力地目睹着它渐渐飞远。
那是她的,她父亲买给她的,属于她的美好。本应该在她手里的,这理所应当。可仅仅一刻,就从记忆中迅速地流失了。
美好往往不是轻易逝去的,而是被外力,甚至是被某人,无情地夺走了。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失去。
11月25日晨,Z县,伍妍的家中。
“快点,出来吃饭了,俩烧麦一盒奶!”
卧室门外,母亲催促的声音响起。在床上干巴巴地呆躺着的伍妍应声,却从口中只发出了几声无意义的轻哼。
她白色的睡衣睡裤凌乱得像被人过揉成一团,头发上也白一撮黑一道,又乱又翘,像是在被窝里和谁打了一架。
总之,她就顶着这样的造型走出了卧室,半梦半醒地解决了碗里两个包着糯米的烧麦,往牛奶里插进吸管,一口气喝下了小半盒。
啊,好想吃蛋挞。
伍康醒得也很早。他到茶吧机前泡了杯热茶,端上杯在客厅沙发边缓缓坐下。今天是周一,他特地请了天假。
母亲邓雨连在上班前把午饭要买的食材向他一一交代清楚后,就换鞋拎上包准备出门,回头时还不放心的瞄一眼沙发上的父女俩,对着口型和伍康隔空对话,让他快点解决完这事。伍康叹着气,笑眯眯地点头回应。
砰的一声,邓雨连带上了门,只留屋内的二人面面相觑。
伍康抿了口杯子里的毛尖茶,并没急着说话。伍妍则胡乱地仰倒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咬起了手里纸盒牛奶的吸管。
这个家里很少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在过,上一次?上一次是高三时了。那次,伍妍偷偷带到学校的电话手表被年级校长搜身查了出来,她被命令回家反省,和家里因此事大闹一通。那天,也是伍康,也是像这样,和她并不算太融洽地谈了很久。
……居然都过去一年多了。
明明只要闭上眼睛就还能回忆起那令人窒息的痛苦,那段时日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离我远去了。
“闺女。”
“昨天我看了你那场比赛的录播。”
伍康终于放下了茶杯,这是谈话开启的标志。
“你打的不赖嘛,为什么回来之后又说自己对不住大家的期待?”
“我不清楚其他人会怎么看,但是……”伍妍垂下眸,用犬齿用力地咬穿了塑料吸管,“分明有很多漏洞,有太多不足了。我甚至没有体力从场上走下来,那个,你也看到了吧?”
“因为你一直在移动啊。你体力比较差,又执着于让自己到处移动来配合别人,肯定会浪费搞过多的体力。你没发现吗?你都快比那个自由人小姑娘忙咯。”
伍康一语中的。
伍妍愣了片刻,抬头对上她父亲那双同样金亮但远不及她锐利的眸瞳。
“我只是一个新人,没有任何经验。不管怎么看,我都应该配合更可靠的人,这是我的选择。而且,我也想尽可能让自己的智慧派上用场,把我的判断交给值得信任的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对方比我们……不,是比我强太多了。”
“你妈妈总说你变了,之前我还没什么感觉。不过现在,我大概是明白了。”
伍康很是意外地将她的女儿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我早就变了…从那个冬天之后。只是因为一直在学校里,不怎么和你们说话而已。和你们提起让我焦虑的那些事情,你们就只会让我专心学习,不要矫情。好了,现在才发现吗。”她耸耸肩,“我变得不像我了吗?对,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
“当然像。你就是你,这变不了。”伍康欣然回应道,“就明天吧,明天下午,你可以和我去个老地方。正好他们是打算聚一聚的,你也该去那里看看了。”
“……老地方?”
同日晚,七点二十分,山河大学第二体育馆内。
陈暮云整是副无精打采模样,状态相当不佳,光在今天训练的这半个多小时里已经扣漏了三个球,还有三个球扣得歪七扭八。
平日里她总是头号吵闹分子,这两天却分外安静,人也总是坐在一边发呆。因为伍妍的缺席,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低迷。无论是对墙托球还是做接发球训练,陈暮云都表现得格外心不在焉。
“暮云?暮云!”
周和畅用指节敲敲她的脑门。
“你又在发呆啦?我们还在训练呢,先打起精神来吧?。”
“我——我吗?啊,刚刚好像是有点走神。”她的反应很怪异,明明是一副六神无主又不甚在意的样子,话里却还强撑着往日的积极。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啊,是因为小妍吗?”
“啊,好像?可能,也许——是吧?”她摸着下巴掩饰尴尬,“刚刚谁在给我托球来着?没看太清啊,原来不是伍酱吗。”
“蠢货,是我啊,我!”
刘若瑜在球网前对她又指又点,骂骂咧咧。
“你真是脑袋糊涂了!脖子上那玩意儿是装饰吗?不用的话捐给有需要的人吧!”
“抱歉,抱歉~咱习惯了嘛。”陈暮云笑着挠挠后脑勺,俯身捡起了刚刚她扣漏的那只球,出手上抛几下,顺手又给刘若瑜丢了回去。后者不满地喋喋不休起来,代替陈暮云成为了今天的吵闹分子。她一边埋怨着某个家伙的魂不守舍,一边四处向人搭话。也亏她这样还顾得上训练。
“安静点。”刘可瑾在一旁严肃地提醒道,但这次就算这样她也没安分下来。前者又沉默了片刻,头疼地揉起自己的太阳穴。
“这几天大家的状态都不太对劲。”站在刘可瑾身边的孟季深与对方动作出奇的一致,“我没想到那场练习赛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不,不能说是练习赛的后果。这些问题迟早都要暴露出来,一场比赛最多只是起到推动作用。但我是不会知道什么解决办法的,和我说没什么用,提供不了什么有效建议——除非是对尸体和内脏。你知道,我一向不和活人打交道。”
刘可瑾随性潇洒地一撩侧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是这样。但刘可瑾的这番话似乎不是为了开玩笑才说的,这其中另有他意。孟季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顺着刘可瑾一直投向场内的目光与对方一同望去,将视线落在了谷瑶的身上。
谷瑶?和这番话有什么关联吗?
孟季深正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刘可瑾很快便出面亲口澄清了:
“我没说她,但是她也有点问题。孟教练,你再看看。”
是的,谷瑶今天的扣球方式有点奇怪,起码该说是和平时不一样。她的手型不太对劲,仔细看的话,她的虎口处略微有些发肿,还有疑似伤口的创面(看起来只是两个小孔),好像是受了伤。说起来,谷瑶这两天的行为表现也不太寻常,只是先前孟季深并未当回事,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要问问看吗?她犹豫着。
“没事,我去问她,不用麻烦你了。”
见孟季深摆出犹豫不决的思忖模样的刘可瑾主动提议。
“等训练结束之后吧。今天轮到我锁门,不耽误什么时间。”
“好,有什么问题就联系我。”
虽然应了声,但孟季深还是一直回想着刘可瑾留下的话。她将那句话原封不动地用签字笔记录在小笔记本的末页上。是的,不到三个月,她已经快把这个九月份来时才启用的笔记本用完了。
——“我一向不和活人打交道。”
和,活人……打交道。是从这里切入吗?
孟季深怀疑这是刘可瑾的暗示,毕竟她不像是个会对队伍的问题不管不顾的人。如果这是关键的话,按照她的提示,该去找谁呢?
孟季深斟酌着这背后的可能性。
从昨天徐教练给她打来电话后,某些突然涌入心头的回忆让她决心做好当下的事情。
她是山河的教练,和这里的学生们一样,才刚刚站到起跑线上。而办法总比困难多,一切总有办法克服…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承受这些。
当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想办法解决。一想到这点,她的心就再度盈满澎湃的力量。
场上,刘若瑜的抱怨声渐小了,直到陈暮云在一次发球时失误将球直直发向了她的后脑勺。这下得周和畅蒋月涵一起上才能把刘若瑜拉住了。她在二人的劝说和控制下胡乱扑腾着,活像只被人逮住后抓在手里的鸡,不依不饶地朝陈暮云叫嚷着。陈暮云边向她草草地道歉,边显得心不在焉地砸吧嘴。
“你今天格外让人火大啊?喂!听我说话,呆头粉尾巴!”
真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家伙。刘可瑾听得脑瓜子疼,有点想回宿舍歇会儿。
训练结束后天色已晚。刘可瑾换回自己的纯黑色毛衣和黑绿色大衣,赶在谷瑶和张初雯肩并肩走出第二体育馆的门前及时叫住了二人。
“怎么?”谷瑶随手将扎好的低马尾一拆,金色卷发柔顺地披垂而下。当她注意到刘可瑾停留在她右手身上的视线时,便突然有些心虚地将手一藏,这更加重了刘可瑾的怀疑。张初雯见状识相地先走一步为二人让出交谈空间,而后,刘可瑾拽着谷瑶的西服袖,扯出她藏在背后的右手来。
她的虎口下有一处类似于齿痕的伤口,还很新,才刚有一点点结痂的意思。
刘可瑾一怔,将她的手捧起,来回观察确认一番。
“对于人类的牙齿来说,能咬成这样子也真是下了力气了。说吧,你对伍妍做了什么?她不是会因为一场练习赛的失败就退缩的人,就像你一样。”她深呼吸道,“所以现在我问你,你单方面地,对她做了什么?最好交代清楚。”
刘可瑾的话语中不含什么感情波动,冷静,一刀见血,完全是质问对方的态度。
“……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谷瑶见这次实在是糊弄不过去,只好感慨地嘀咕着。
“前天晚上我回去时喝的有点多,那时候宿舍只有我们两个。因为,一点矛盾,我没太控制住自己——好吧,其实是是因为头有点晕,总之,一时冲动就动手了。”
此时刘可瑾又是惊异,又是难以置信,又带点厌嫌弃和恐惧地盯着谷瑶。也许这会是她这辈子最丰富的一个表情。
“……你,呃…动手,你说什么?”
她连声音都有点发抖。
“啊?什么,不是……你先听我说。”谷瑶扶额,“也许我的说法有点问题,但我当时只是有点失去理智,动手了,仅此而已。她一直不肯直面我的问题,你也知道我什么脾气。我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但当时的局面实在不好控制。这一口,也是她咬的。”谷瑶抬起手腕,对着虎口下的伤口喃喃道,“牙还挺尖,真是条蛇了——我说,可瑾。你能不能别成天把我当成个女流氓?我不太想和聂明那家伙共用一个形容词。”
“拜托,是你自己的话有问题。”刘可瑾又冷下脸来,“但如果是你的行为把伍妍‘赶’走了的话,我希望你能负起责任。麻烦你想办法把她捞回来。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知道,我当然也在想办法。再让她自己缓两天吧,她应该还受了点别的刺激,贸然再让她回来面对我们实际上也是在剥夺她的个人空间。说实话,我现在冷静多了,但没有办法挑这个时候去就和伍妍说清楚。好吧,初雯说的对,我是该少喝点酒了。”
“但愿如此。那么,我先走了。”
次日晨,上午十点十分,山河大学主教学楼3楼,刑法学课室门外。
“……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孟教练,你怎么跑到这耳来了?”
刘若瑜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今天穿着深蓝色日常冬装的孟季深,吓得手里两本刑法教科书差点咚地一声掉在地上。
孟季深退后几步,示意她换个地方聊。刘若瑜一头雾水,但还是穿过人流,乖乖跟着孟季深到了走廊的窗前。
“你——应该是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吧。”孟季深飞速翻阅起自己刚用了两三页的新笔记本,“那你上午还有课吗?我想和你聊聊。”
“下节课在下午,时间充足。不过为什么问这个?和人打交道?非要说的话,我会是和受害者家属还有快进去的那些人打交道的。哦,大概还有快死了的。我以后八成就是当律师啦,也就这点活可干。”
刘若瑜不紧不慢地一一列举。
“总之是和活人打交道的那位就好,这样,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
“干嘛让我去解决她的事情嘛!”
刘若瑜在饭点时赶到综合楼三楼的信息编程课教室门口,和蒋月涵结上伴,边往食堂走边在嘴里念叨着。
“她这几天跟鬼上身了似的,妍一不在,就像狗没了主人那样,到处乱窜。我后脑勺那儿现在还疼着呢!如果不是孟教练的嘱托,我才不愿意理她……”
“话也不用这么说,小妍不在的这几天大家都有点奇奇怪怪的。毕竟出于担心,没办法踏实训练。”蒋月涵安抚地拍拍生着气的人的脑袋顶,“也不知道她那边是什么情况,但大家会担心也是肯定的……”
“不知道!孟教练让我解决暮云的事,说是姐姐拜托我的。”她拍掉脑袋顶上的手,抱起胸在今天正好的阳光下把青黑色的披肩发一甩,“你说姐姐拜托我干什么?居心叵测!一个个的都这么奇怪,弄得我脑瓜子从早到晚都嗡嗡的,连队长这几天都有点让人摸不清…”
“孟教练没和你说具体的事情吗?”
“没啊,她只说什么我是和活人打交道的,然后,就没然后了。呜…我可不想被莫名其妙地拜托什么事,我又不会灵媒又没有奇怪的手镯,只是个大学生啊?”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蒋月涵皱着眉,走了几步后却突然放缓步速,灵光一现:
“啊,我好像知道了!暮云和我们说过吧,她的家庭很差劲,在先前的生活也很不尽人意,一直到高中转学前都过得乱七八糟的,而小妍又和她是高中同学?”
“啊,这事,我记得……但和她现在发的神经有什么关系吗?”
刘若瑜刚抱怨着说完这话就意识到了不对,表情难得的严肃起来。
不,确实是有关系的。
与此同时,当事人陈暮云正坐在食堂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啄米似地用筷子一小撮一小撮的把炒饭送进口中,连饭都吃得走神。刘若瑜贴着墙向她靠近,鬼鬼祟祟地偷偷观察着她,片刻后向身后的蒋月涵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挺身而出径直朝陈暮云走来,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这边阳光正好,倒让人感觉很舒适。
“喔?”陈暮云愣愣地抬起头来,灰蒙蒙的粉棕色眼睛有点呆滞地盯着刘若瑜,“咋啦,你不吃饭吗?”
“月涵帮我买饭去了,我现在先找个地方坐。怎么?你还在等别人吗?能坐不,这儿。”
刘若瑜毫不客气,托着下巴向对方打量一通。陈暮云也没有拒绝,只是边嚼着米饭边点头,算是同意她坐下了——看样子她是比昨天还没有活力,只能这么说。
现在和她面对面干坐着只是浪费时间吧,连从哪儿下手都不清楚!这个麻烦蛋。刘若瑜打心里咒怨起来。
在谁也没心情说话的尴尬气氛里,刘若瑜以一秒十条的速度处理自己脑海里的信息,试图找出一个成功率不低到那么可怜的搭话方式。
从性格学和心理学以及人类行为学……总之从各个方面来说,现在应该怎么办来着?我都学了点啥来着?刚刚说怎么开口和她搭话来着?哦对了,要先吸引注意力。拿什么话题啊?随便一个吗?看起来直入主题更好,感觉她现在根本没有在意我。真让人火大……这家伙!
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喂,她干嘛吃得这么磨叽?有这功夫早能下去半盘子了。我老家的鸡都比她啄的猛,人家撒把小米下去就都冲过来抢了!
“喂,暮云。”
刘若瑜终于愿意抛开丰富过头的内心戏,开口向对方搭话。
“这几天妍不在,你一直都很奇怪啊。”她用托腮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因为各种原因,现在我不得不关心你一下。呐,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啥?”陈暮云手里的筷子一停,“说伍酱吗。啊…她怎么了?你知道吗?”
“……你现在是不是听不明白人话?我帮你挂个精卫科的号吧。”刘若瑜无语,“我问你为什么会因为妍不在而变成这种样子,这下说的够明白了吧。”
“问我吗?唉,谁知道啊…伍酱消失了,我也浑身没力气。给她发消息也没什么回应。”
她长叹一口气,吭哧吭哧地咬起左手拇指上的指甲,似乎很是焦虑。
很少见她这么低沉,不如趁这个时候——
刘若瑜犹豫了片刻,驳回了自己恶作剧的念头。还是正事要紧,让这人再这样磨叽哪怕一秒都让人恶心。
“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件事,你高中转过学,是吧?”
“问这个干什么?嗯…对,转过一次。高二那年十月时从职教中心转到G县一中。那次开学考我考了430多分,好不容易才凭这个分去和相关的那些家伙谈条件,费好大劲上了普高。要我说,在职教的那段日子真不好过。”她用手指勾绕着自己粉色的挑染鬓角,将脚一翘,“只有上过才能明白,要是没什么帮派真就过不下去。那儿差不多是最接近社会的地方了。我老是在打架,天天打架,根本没空念书。外面的人看见我满身伤的样子,就叫我社会姐、女混混什么的。但确实是这样吧,我总惹上麻烦事,老被别人当成危险分子。要不是有人纠缠不休,谁会想去打架啊?到后来,只有随身拖着根棒槌一样的钢管子才不会有人来威胁我。”
“后来,我就转学了,在新学校里认识了伍酱!然后也就没什么了。一年后,巧合之下,我俩就开始打排球了,仅此而已吧。”
“仅此而已?大概是你自认为的仅此而已。喂,也省略太多了吧。”刘若瑜听明白了点什么,嚷嚷完也摸着下巴思忖起来。这时蒋月涵端来了她的米饭配一荤一素,以及刘若瑜要的那份煎饼。
果然人的嘴和心都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撬开的东西。刘若瑜边嚼着杂粮煎饼边想着。
而她最拿手的,便是让别人吐露心声、使自己知晓真相的本领。
说来,她会选择就读法律专业的背后还有个故事,只不过,要回忆的话,要追溯到很久之前了……
那件事同样也一直影响着姐姐吧。
“暮云,下午有空的话,跟我去校内商业街逛一圈吧。我下节课在三点钟,反正也不急。”
既然和对方搭上了话,现在就该像这样先博得一点最基础的信任了。
“哦!正好听说这几天电玩城有活动,兑币比从2.5:1降到2:1了呢。”蒋月涵顺水推舟。
果不其然,陈暮云眼里立刻就亮起兴奋的光亮。她埋头迅速解决了剩下的半份炒饭,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来不及咽下就开口问道:
“真的假的?咱们几点去?我下午没课啊!”
“……你怎么没课啊,讨厌!我可是忙的要死啊。不过既然如此就挑个时候去吧,依你就好。”
“嘿嘿,了解~”
下午一点二十分,山河大学内的小型商业街,电玩城内。
正值午休时分,电玩城里的人寥寥无几,但各式各样的电玩机都亮着斑斓的屏,让这里仍显得热闹非凡。
陈暮云在投篮机前投进了能够游玩2分钟的两个游戏币。游戏开始前,刘若瑜略有些担心地凑近,耳语着向她提醒:
“你可别把打这玩意儿当扣球。机器不耐打,别整坏了。”
“行吧,我悠着点!”她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在倒计时开始时投出了第一个球——没有命中。她啧了一声,有点不满地撇撇嘴。蒋月涵则在一旁鼓励她再投几个找找手感。
篮球们从机器的滚坡上各个滚下,陈暮云也麻溜地个个捡起投出。起初几个都和篮筐擦肩而过,再而后,她似乎摸到了感觉,在计分框内亮起了数字2后便开始连连进球。
刘若瑜看的有点儿懵,两分钟下来这人投中了37个?
时间截止后,篮球机的屏幕灯一亮,在出币口又吐出了两个奖励性的游戏币。陈暮云把它们掏了出来,得意洋洋地捧在手心。
“这是咱的通关奖励?这回算是回本啦,怎么样,还不赖吧?”
“好像是,上面说1分钟投中15个以上就会奖励一个游戏币——欸!暮云蛮厉害的啊,难道之前打过篮球吗?”
“初中算打过吧,因为个儿高被挑走打了一段时间,那时候还练过弹跳力,现在正好用上了!”她在这几天里头一回地咧嘴一笑 “那时候我就在练力气了。目的就是打爆我那个老爹……啊,别见怪,他是个绝世罕见千载难逢的西式超级大人渣。不管这个了!还有人玩不?时间还早着呢。”
这时刘若瑜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亮亮的游戏币来,目光朝一旁摆满玩偶的娃娃机斜去。
——方正亮堂的娃娃机里,钩爪在刘若瑜对控制杆的操纵下左右挪移。蒋月涵在旁侧帮她盯着定位,在方位合适时向她示意。刘若瑜应声按下娃娃机的按钮,钩爪一下,夹起了毛绒玩具堆里一只狐狸造型的娃娃的头。但娃娃在两双眼睛期待的注视下还是晃晃悠悠,最后啪叽一掉,落回了玩偶堆中。
“可恶……!”刘若瑜不服气地拍着娃娃机的玻璃柜,“再来一次,这什么嘛?那个位置明明卡得很对!”
她又投进一枚游戏币,又在那只狐狸的上方将钩爪降下,仍旧遗憾错过。叹着气,她将目光狠狠地投向了蒋月涵——
“你不是什么游戏都会吗?夹一个试试看!”
“欸,啊!我只是很擅长电子游戏,夹娃娃这种可不好说啊。嗯,但是应该可以试试?”
蒋月涵接过刘若瑜抛来的游戏币,代替她站在娃娃机前开始游戏。
尽管蒋月涵在下爪前已经仔细地定好了位,落下的爪也还是在升起时一松,把狐狸玩偶丢在了一边。再投一币,结果还是依旧。
“嗯?你们在干嘛。”
刚从射击游戏机上下来的陈暮云带着4个奖励的游戏币走了过来。环境音有些嘈杂,她努力将声音抬高了一些:
“娃娃机?呀,这里面的蛮可爱的嘛!我之前见过的娃娃机里的娃娃都丑得歪七扭八的。”
“回来了啊,正好!你要试试看吗?我们试了好几次都抓空了。”蒋月涵主动邀请着。还不等她主动解释刚刚的情况,陈暮云便果断地点头答应,兴致勃勃地拿手里的游戏币投进去一个开始游戏,到娃娃机的正前方握起圆溜溜的控制杆。
在娃娃机闪烁的灯光下,她开始移动钩爪,循着死扒着娃娃机的刘若瑜的目光找到了那只狐狸玩偶。陈暮云锁定目标,按住控制杆一通操作,在狐狸上方左甩右甩,卡着正好的方向甩钩,再及时按下按钮。钩爪往右一偏,抓住了玩偶的头,又在甩钩的惯性下往左侧的出口甩去,连着被钩爪打掉的另一只狐狸玩偶也掉进了下面的取口处。
她俯身掏掏取口处,将掉下来的一红一白两只狐狸一起捡出。
刘若瑜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她怀里被陈暮云塞进一只白色小狐狸,头顶又被对方故意放上红色那只。完事后,陈暮云神气地拍拍手,又叉起腰向刘若瑜邀功:
“你是想要这个吧?怎么样,我干脆利落地解决咯。”
“……嘛,算是吧。”
“好熟练啊!刚刚那是甩钩吧,这个,我学了好久都没学会呢。”蒋月涵才反应过来,由衷地羡慕道。
“对唷,厉害吧?咱就等着展示这一招给人看呢,之前可没机会和别人一块儿抓娃娃。我这里还有九个币,都上了吧,今天不白来~”
刘若瑜嘟嘟囔囔地把头上的狐狸玩偶也抱了下来,还有些不服气地执意盯着陈暮云下爪的动作。但七个游戏币下去,陈暮云又成功用同样的方式甩下三个玩偶。在身周的其他学生的异样目光下,她选择见好就收,还从自己的战利品里挑出一只雪白的兔子玩偶送给了蒋月涵,自豪地举起手里的另外两只,炫耀起自己的战绩。
刘若瑜终于有些动摇了,身子摇摇晃晃,在纠结许久后非常勉强地开口道:
“还算不赖嘛……你学过这东西的抓法?”
她的脸涨得通红,但表情还是一副皱巴巴的苦涩模样。
“看过不少讲解,有空就能跑到游戏厅实践几下。”陈暮云抱着自己抓上来的娃娃们乐呵道,“还剩两个币,正好够那边的赛车。若瑜,过去来一把怎么样?看看谁赢谁?”
“正有此意。谁怕谁!月涵,你也跟我来,既然都要玩就别闲着。这台好像能打三人联机…那就好,坐坐坐——我不信我们两个合起来还压不过她。”
“那可说不定哟,咱可是有两把刷子的!来吧月涵,人越多越好玩嘛。”
刘若瑜对输赢的执着让蒋月涵忍俊不禁。她受陈暮云的热情邀请,跟着两人坐到亮屏的赛车机前。
“总之用那个操作杆就行了,很简单吧?”
刘若瑜简单向她讲解一番,弄明白后,她便也和较着劲的二人一起行云流水地操作起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功了,反正暮云是对妍意外的事情提起了点兴趣。
刘若瑜边在赛车游戏上被两个看似呆头呆脑的游戏鬼才碾压,边倒霉地想着这样的事。
唉,干这活可真累人啊。
这次的成功也就是个表象而已,然后肯定还有的忙。要是妍能亲自来数落这人几句的话,事情估计会顺利得多吧。
同日晚,七点十分。山河大学第二体育馆内。
“暮云——”
馆内灯火彻亮。场地内,张初雯向陈暮云所在的三号位前托出二传。后者响亮地应了一声,助跑起跳扣下快攻,但被对面陆思影加蒋月涵的双人拦网拦回。她蔫巴地哀嚎两声,但还是重回场内,参与进由周和畅救下的球重新组织起的进攻中。张初雯瞄定方位,迅速托球,陈暮云主动上前为四号位上的刘若瑜打掩护,让后者成功绕开拦网轻扣进攻。
“她好像比先前振作一点啦…太好了。”
场下和孟季深坐在一起的宋小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昨天我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觉。而且小小妍也不回个消息,上次和我说话也就问了问现代汉语和书法课的作业。说实话,我压力也很大!唉,两个人都很让人头疼啊?”
“是吗。嗯……对了,记得你们三个是同一个院系。我觉得效果还不够,还要继续麻烦若瑜了。”孟季深边惯例地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边回应道,“接下来肯定还有得忙的。”
“若瑜?她怎么啦。”宋小汶有点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踮起脚去偷看孟季深在小本本上写下的字句。
“喂,掩护的太明显了!要用点心,就当你是真扣那样发力!”
刘若瑜在落地后叉腰教育起陈暮云来,青黑色的发尾在肩上轻盈地一扫一扫,后者就出神地盯着她的发尾,表面上倒还是在对方说一句后面下意识地点头回应。直到刘若瑜半信半疑地问她今晚吃了什么时,她也还在点头。于是她就惨遭刘若瑜喋喋不休地抱怨一通。
“…行了,快点发球。”
刘可瑾在网对面挥挥手催促道。
谷瑶在一边忍俊不禁,却被刘可瑾侧眸狠狠剜了一眼。
“你别笑,还没和你算账呢。”
这下偷笑的轮到了二人身后的王江晴。刘可瑾只是无奈地瞥她几下,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眼前的一幕让她感触颇深。看来孟教练是弄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刘可瑾想着。
若瑜还是有可靠之处的,如果没有她,我也许,就会‘死’在七年前的那起案子中。
……不,没必要想那么多。那些事情,早已经和亡尸一同封沉在过去了。
刘可瑾抽离思绪,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她调整好状态,在三号位上做好迎接来球的准备。
像燃烧那岌岌可危的生命的边缘人一样,向未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军训终于快结束了!姗姗来迟的第七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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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七章 苏醒者(一)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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