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9

“你觉得这两件外套哪个好看？”

李明归在后头仔细看着，目光十分谨慎。

唐梦欢见状，立刻把外套分别穿在身上，摆了几个姿势展示了一下。

“我觉得左边那件更适合你今天的裤子。”李明归举手提出建议。

唐梦欢点点头：“行，那就这件。”

“你别紧张，朗哥和妮姐的人都很好的，她们很和善的，也很幽默。其实……如果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李明归又是安慰又是怂恿。

唐梦欢不解地看着他，问：“不是都订好桌了吗？还能不去？”

李明归立刻问：“你真的不想去？”

唐梦欢不是很在乎，只说：“无所谓，你想去的话，我就陪你去，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那……”

李明归本想说那就不去，可是说了之后呢？真的不去吗？以后呢？以后也不去？他扪心自问，当然还是想去的。他想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再介绍给自己的家人，他希望她能跟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都相处一下，他想让家人朋友们都知道她的好，可他又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有多好，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但他不想任何人打扰她。

唐梦欢看着他抿嘴苦思的脸，低头轻笑一下，说：“我们还是去吧。”

她最近越来越直白，“反正我只想跟你待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李明归一秒就被哄好，他心花怒放地点头，“好，那吃个饭我们就回家。”

反正他也只想跟她待在一起。

·

VIP包厢里，整体色调都是温馨热闹的，但有些客户不配合这份快乐，只有涂朗一个人在努力升温气氛。

他嘻嘻哈哈地拿李明归大学时的糗事出来笑，又拿自己从校园走入婚姻的夫妻相处之道来宣扬名当户对、知根知底的重要性。

甄真妮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出涂朗的言外之意，反正她听出来了，不由更心虚尴尬地赔着笑。

唐梦欢此时就坐在她的左手边，她总觉得唐梦欢是个会突然暴起杀人的疯子，无论怎么想放松都放松不下来，只能僵硬地斜住身体好似挂在悬崖边上。

她使劲努力，想装出热络的模样，想亲近地拍一下唐梦欢的手臂，可她一想到那双白皙细瘦的手曾经杀过人便立即毛骨悚然，根本不敢再靠近一毫米。

于是两张相邻椅子的距离越来越远。

甄真妮自认艰苦地周旋着，她时不时偷瞄一下墙壁时钟。

他们前些天已经联系上了唐梦欢的家人，那边的声音听着十分惊喜，原来那边也一直在找这个逃走的女人。

既然如此，两拨人一拍即合，都想把唐梦欢送回她该待着的地方。

此时那边应该快到了。

唐梦欢静静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明归，鼻腔里可以嗅到旁边女人因为流汗而越发浓重的香水味。

其实早在看到甄真妮的第一眼，她就发现了甄真妮对自己的畏惧和厌恶。

在看够了甄真妮口不对心的寒暄后，唐梦欢借口去上洗手间，在李明归的注视下起身，走到屏风后锁上门。

自从跟李明归在一起后，她满脑子都是李明归的事情，这足够转移她的所有注意力，她不做清明梦了，也不做噩梦了，不再失控了，吃得好睡得香，连黑眼圈都淡化了不少。

可此时此刻，她莫名有种清醒着失控的感觉。

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两人又怕又厌恶自己，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唐梦欢几年前便认识涂朗，也跟他一起开过几次讨论会，这是一个笑面虎式的生意人，但他对李明归是真心实意的。

甄真妮是第一次见，她明显很害怕自己，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致命病菌一样不敢触碰，可因着什么目的，她硬是坚强地挺住了。

“嘎~咕~”手机铃声响起，是李明归发来的消息。

李明归：“肠胃不舒服吗？”

唐梦欢想了想，回复：“有点胃痛。”

李明归火速发来消息：“我们现在回家！”

几秒后，一阵脚步声走来，紧接着，门被轻轻敲响。

唐梦欢打开门，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

李明归赶紧上前揽住她的腰，生气地皱眉，自己骂自己道：“怪我，我都没发现你不舒服，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涂朗在后面追着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瞧瞧吧。”

唐梦欢飞速瞟了他一眼，声音不由得有一丝颤抖：“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想回家休息下。”

李明归听出她的不安，抬手轻轻将她不知何时汗湿在额头上的碎发拂到脑后。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朗哥，妮姐，我们先走了。”

涂朗立刻说：“我们的车也停在负一楼，一起走吧。”

“对，一起走。”甄真妮立刻拿上手提包，挽住涂朗的手臂。

·

停车场内，照明的光是白水泥色的，此时并非饭点，车子停得稀稀疏疏，整片车场寂静无声。

李明归的车停得比较近，他先把唐梦欢送上副驾驶座。

“你等我一下，我跟朗哥聊一下，马上就回来，待会儿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李明归俯身替她拉好外套拉链，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面上虚汗，再给她系上安全带。

唐梦欢坚定地摇头，笃定道：“我没任何事，不痛了，我不需要去医院，我现在只想回家。”

她没撒谎，她的身体确实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莫名心慌恐惧，她总觉得偌大的停车场内危机四伏，越待越令她害怕。

李明归连忙点头答应：“好，那我们待会儿就回家，我说完话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嗯。”唐梦欢不舍得应了一声。

驾驶座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甄真妮坐了上来，她笑着说：“小情侣腻腻歪歪啥呢？快去吧，我帮你看着你老婆，你朗哥在那边等着你。”

唐梦欢疑惑地看着她，她明明那么怕自己，居然敢跟自己待在同一个封闭空间内？

李明归见到甄真妮愿意陪着唐梦欢，立即放心不少，他感激地说：“谢谢妮姐，那我先过去了，梦欢，你等我。”

“嘣——”车门一关，李明归一走，甄真妮收起假笑，车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唐梦欢抓住胸前的安全带，这段时间跟着李明归健康作息、营养三餐，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她力气显然大了不少，气血足了，说话声音也威严不少。

“是你们吗？你们想做什么？”她沉声问，问得没头没尾。

可甄真妮惊讶一秒，便听懂了，她悄悄将手伸入手提包内，破釜沉舟地直言：“你跟明归，不合适！”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是明归的嫂子！明归的亲姐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甄真妮激动地喊着，她背靠车门，双眼警惕地瞪着唐梦欢，秀美的脸上有种不畏艰险、奋不顾命的牺牲美感。

唐梦欢不再看她，驱逐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现在就下车。”

“该离开的人是你！”

甄真妮发自内心的恐惧令她更加义无反顾，她的手陡然从包里抽了出来，一道无比刺眼的光从她手里射出，直直刺向唐梦欢的双眼。

这是一种类似激光笔的手持小灯，能发出叫人短时间内盲掉的红蓝光芒。

唐梦欢被照了个猝不及防，她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狼狈痛苦地抬手捂住整张脸。

“咔嗒——”原本从里面锁起的安全锁被一只畏惧发颤的手打开了。

这辆车从这一秒起，再也不安全了。

“你别怪我……”甄真妮扒着车门快速跳了下去，紧随着她的是一阵凌乱脚步声袭来。

停车场的水泥地又硬又冷，数对鞋跟踏在上面又响又重。

唐梦欢眼前尽是五颜六色的光彩，她看不见东西，只能凭本能摸索着去锁车门，可是怎么都锁不上。

“咔哒——”副驾车门被猛地掀开，有很多人来了。

唐梦欢抓紧身上的安全带，放声大吼：“李明归！李明归！”

在惊声尖喊之下，一双又一双巨大粗硬的手伸了过来，因着唐梦欢拳打脚踢的拼命挣扎，那些手瞬间失了耐心，开始使劲扯她的头发，暴力按住她的手脚，并打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几只手连拖带抱地将她从车里拔了出来。

“你们快点！走走走！”甄真妮眼见着最大的灾难即将远离李明归，她不禁激动地跳了起来，下一秒又怕自己声音太大惊动了谁，便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手舞足蹈地盯着唐梦欢被塞进一辆黑色六座车内。

随即油门一踩，嘎叽声一滑，那辆车乘着莫大的危险，很快消失在她眼前。

甄真妮松了口气，她拿出面巾纸擦掉脸上溢出的汗水，紧接着痛呼一声，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折断了尾指指甲，鲜红色将她整个指甲盖都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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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知情的李明归撇下嘴角，无奈地说：“你神神秘秘地把我带到负二楼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给妮姐准备的结婚周年纪念礼物？”

涂朗理直气壮道：“当然了，这难道不重要吗？这款车我选了好久，到时候给她开着上下班用，还有这套车垫装饰，你觉得你妮姐会喜欢吗？”

“会会会——”李明归敷衍地应着，“祝你们幸福，我得先走了，我老婆有点不舒服。”

涂朗还想拖着他，忽然手机一震，他立刻笑着放人。

“那我跟你一起去。”

“随便你。”李明归走时扫一眼车，顺口问，“你的礼物就放这儿？新车不怕被人偷了？”

涂朗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他满不在乎道：“谁敢偷啊？就先放这儿，到时候再带你妮姐来开走。”

两人走楼梯上负一楼，李明归抬眼便看到站在车前的甄真妮。

甄真妮摊开手，无奈地看着他，说：“明归，你老婆刚刚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家里有事，她很着急地走了，叫我跟你说一下。”

李明归乍一听，甚至没反应过来，他脚步一顿，又快步走到车旁，车窗大开着，往里面一看，半个人影都没有。

确认了好几遍，他仍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只呆呆瞪大双眼，一手撑着车门，丢魂似的杵在车旁。

那副灵魂出窍的痴样，让涂朗看着莫名担忧起来。他赶紧走上去，插科打诨道：“干嘛？傻了你？是不是你惹人家生气，人家不高兴回娘家去了？”

他说着，跟甄真妮使了个眼色。

突然，“哇~呜~”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李明归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翻口袋里的手机。

涂朗心中一震，朝甄真妮使了个眼色，赶忙凑上去，偷看他屏幕上的内容。

——我的老婆：“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去处理下，过几天联系你。”

涂朗见状，放心道：“噢，原来她是真的家里有事啊。”

甄真妮走过来补充一句：“是啊，我看她电话接得好急，走得也好着急呢。”

李明归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再看向他们神情自若的模样，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突然，他猛地抬头朝上方看了好几眼，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走了。

“李明归，你这么急去哪里？”涂朗立刻跟上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查监控。”李明归头也不回，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