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林峻看了过去,林清秋尚在病中,怎么出来了?
只见她披着一件冬天的白狐斗篷,缓缓走了出来。她长发垂肩,面色微白,身旁跟着沉香和沐雪,后头还有两个小丫头以及一个婆子,每个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清儿,你怎么来了,你的病还没好,万一再严重怎么办,父亲、母亲岂不担心?”林峻急忙上前。
“哥哥放心,我和母亲说过了才来,与王爷说几句话就回去。咳,咳咳。”林清秋掩袖咳嗽,视线落到夏子信的身上。
林峻也清楚,夏子信如此闹腾,谁也劝不住,也只有见了妹妹,才能了事。
果然,夏子信见林清秋出来,也不闹,也不叫了,踉踉跄跄爬了起来,醉兮兮笑看着林清秋。
林清秋瞧他衣冠不整、嬉皮笑脸,加之刚才听到的话,不觉恼他自弃。开口道:“你不是要见我吗,我来了,你要说什么?”
夏子信自知失礼,迷离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衣衫,赶忙整了整腰带,笑道:“好妹妹,我、我来提亲。”
“咳咳,你喝了酒,躺在我家院子里叫喊,却说是来提亲?”
夏子信看出林清秋生气,忙又扶了扶冠缨,道:“我虽喝了酒,却没有醉,我是真心想要提亲,不知你可愿意?”
林清秋反问:“我为什么要愿意?”
“你为什么不愿意?皇帝要叫你进宫参选,难道,你想做他的妃嫔,同那么多女人一起,伺候一个男人吗?”
“郡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林峻听他语言无礼,生恐伤及妹妹,不由看向林清秋。
林清秋却是无力地笑了笑,冷声道:“子信哥哥,你为什么觉得,皇上会选中我?我又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整个涼都,仰慕你的人,数都数不尽,我不信皇帝看见你,会不心动!说不定……哼说不定他早在哪里窥视了你,也未可知。”
林清秋玉眸微睁,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子信不自在地踱了几步,赶忙换了语气道:“我的意思是,你对人从无防备之心,这样的性子进了宫,还不得被别人欺骗?历来皇帝三宫六院,有几人能得宠,你根本就不适合!”
林清秋冷声道:“没错,你说得对,皇上的确是三宫六院,可你也是王爷,你也会眠花宿柳,又比别人强在哪里?”
“你怎么能拿我跟他比?”夏子信气得几乎跳脚,借着酒劲,也完全放肆了。拂袖道,“他的皇位根本就不是他的,他抢了别人的皇位,凭什么还要抢别人的女人?我夏子信从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从来就没有得不到,如今长大,人人可欺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要鄙视我吗?”
林清秋正想开口,却不觉喉咙一阵不适,又掩袖咳嗽起来。
沐雪和沉香连忙上前搀扶,沐雪急道:“郡王,我们小姐生病了,您不要和她吵架。”
夏子信见林清秋咳得虚弱病娇、我见犹怜,不禁又后悔又愧疚,恼怒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林清秋连日不能安睡,今又着凉,咳嗽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夏子信左右徘徊难耐,忍不住大步上前,要去拉林清秋的手。
林峻赶紧上前拦住夏子信,道:“郡王,您喝醉了,刚才的话,我们就当没听见,您先回去吧,妹妹需要休息。”
夏子信却一把将林峻推开,向林清秋道:“清秋,你若嫁我,我定不再去那些烟花之地,这辈子也绝不纳妾,我只娶你一个王妃,这样也不行吗?”
林清秋努力稳住咳喘,抬头向夏子信道:“一直以来,我只当你是我的哥哥,从未想过要嫁给你。若我的命运,当真沦落到需要‘嫁人’才能拯救,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你,你说谎。”夏子信又控制不住怒意,急道:“我瞧你就是看上了那个姓慕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吗?只要是有他出现的地方,就必然有人要死,他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人,你怎么能相信他!”
说着,又放缓语气,道:“清秋妹妹,这么多年,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虽然……虽然我不是最好的人,但是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你明白吗?”
林清秋怔了怔,片刻没有说话。
上次,在这里,她与慕景白不欢而散;今日,夏子信也在这里醉酒放言。真不知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还是劫孽。
“我不需要任何人救,也并不想被困在这大涼都城,你回去吧。”林清秋言罢,径自转过了身。
夏子信简直是要被她的固执给气炸了,明明最好的方法就在眼前,这丫头却宁可被皇帝选上,也不愿意嫁给他,自己真就这么惹人厌吗?
眼看林清秋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越走越远,他急了,怒了,崩溃了!
“林清秋,你给我听着,我明天就来下聘,这不是醉话,你休想选秀、休想见到皇帝,休想离开我!”说完,气呼呼冲出门去。
林清秋回过头来,见夏子信已恼然离去,不禁驻足呆住。
也许,夏子信是真的为了她好,也许,慕景白也并不是她梦里的那个人。但是,她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少年,她不知道,自己梦里出现过的妇人,还有红衣女子,都是否与她失去的记忆有关?如果就这样被困在了大涼皇城的纷扰之中,她是不是,将遗憾一生?
此夜相思长入梦,何时明月照人归……一面是心中的谜题,一面是父母的疼爱,现在又多了夏子信的逼迫,林清秋竟不知自己的命运,究竟要归向何处?
……
一夜过后。第二早上,顺郡王夏子信果真衣冠楚楚、重礼香车,带着三福、小刀子、小锯子、两个丫环和一个媒婆,浩浩荡荡来到静安侯府。
“侯爷,侯爷!”看门的小厮慌慌张张跑向百月堂。由于跑得急,他还差点与出门的林峻撞了一个满怀。
林峻不由呵斥道:“一大早的,乱跑什么!”
“大少爷,快去告诉侯爷,顺郡王来了,带了许多东西,说要进来。”
林峻惊道:“他带什么东西了?”
“箱子、一堆箱子,说是聘礼!”
“这个顺郡王,我还当他说的是酒话,想不到,竟真带聘礼来了?你别忙,叫高山先设法将他拦住,父亲进宫了,等我去禀明了母亲,再做定夺!”
刚说到这里,后头又有一个丫鬟着急忙慌往这里来,口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林峻抬眼一瞧,竟是林清秋院里的小丫头,也不知叫什么,只是觉得眼熟,怎么这天刚亮,静安侯府就一惊一乍的?又一想,莫不是妹妹出了什么事,便赶紧拦住她问:
“站住,匆匆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兰珠跑得满头大汗,见到了林峻,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得跪下道:“大少爷,是……是小姐,小姐不见了!”
“什么,清儿又不见了?怎么回事?”
“小姐昨天晚上还和夫人一起说话,今早不见起床,奴婢们推门进去,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连沐雪姐姐也不见了。”兰珠说着,呜了一声,忍不住号啕大哭。
林峻这下是彻底慌了,赶忙飞奔往紫华堂去。
此时,静安侯府的后院,已经乱成了一团。丫鬟婆子喊的喊,跑的跑,楼阁亭台、花园小桥、满院子找人。
林峻顾不得这些,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母亲!母亲将妹妹视若生命,若知她不见了,还不知会怎样?
自从付成玉死后,暗藏在林家背后的那个人一直没有找到,他总觉得府里有一种阴云密布之感,似乎会有什么事发生。不想今日,清秋突然不见了,难道,林家的变故,终究是要到来了吗?
林峻不敢再胡思乱想,他此时要做的,就是先稳住母亲,不能让母亲有事。他是林家大少爷,是清秋的哥哥,哪怕付出一切,他也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待到紫华堂,林峻也不等丫环通传,便直接冲进了院子。
“母亲,母亲!”
谁知,刚进去,便见母亲刘沅君坐在院中廊前,手里端着一杯茶,稳稳而坐。她见林峻跑来,缓缓抬头,脸上没有表情,眼里镇定自若。
林峻连忙稳住情绪,上前道:“母亲,您怎么坐在这里,这里风大,您要喝茶,怎么不到屋里去?”
刘沅君道:“我就在这里坐着,今天,一定会有很多消息。”
林峻一听不好,莫非是清秋失踪的消息让母亲知道了?便试探着问:“妹妹的事,母亲您知道了吗?”
刘沅君点了点头。
林峻见母亲神色太过平静,实在反常,心中更慌。便蹲下身来,道:“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妹妹,不会让她有事。我想,她一定又是在哪里睡着了,一会儿就会出来的。”
“我儿,你放心,娘没事。娘也相信,清儿一定会没事,她是上天还给我的珍宝,她还要长命百岁呢。对了,你父亲,进宫去了吗?”
“是的,母亲。”林峻说着,又将夏子信带着聘礼上门之事向她说了。
刘沅君听了,也不意外,点头道:“多事之年,总有不宁。既然他要提亲,你父亲又不在,我便随你去见一见他吧。至于你妹妹那里……”
林峻忙道:“妹妹怎么样?”
“你也不必找了,当年,是你带走了清儿,是你的决断让清儿活了下来。今天,娘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林峻全身一麻,不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母亲,颤声问道:“母亲,你,你做了什么?”
刘沅君望向儿子,眼里满是温柔。她一字一字道:“我让清儿,离开涼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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