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女婴只有青楼老鸨肯收，价钱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如果运气好，官奴家出来，二十两、五十两她们也要，要是运气不好，生得不怎标致，二两、五两也未必能脱手。”七腿猫一边走一边说，领着二人一路走过几条弯弯绕绕的巷子。

李心梦问：“那若是她们买下了，我们要怎么才能赎回来？”

“赎就不好说了，少则十倍二十倍，多则百倍。一个小货养到十年、十五年，教导得好，一月就能赚成千上万，十几年的本一夜就能赚到手。便算不是顶好，生得中等模样，勤快一些半年一年也能回本。总之，一个标致的小货拿到手不容易，想赎就更难，要是二十两卖的，到了老鸨那里，二百两也未必赎得回来。”

“这么贵？”

“这哪叫贵，我见过一些厉害的老鸨，卖时几十两，到了赎身，开口就要好几千。总之，她们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说话间，七腿猫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口，指着一道小门道：“喏，那个小门，就是《梦香居》的后门，若是有人带货来，一般都在这里照面，这是规矩，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慕景白问：“你没有骗我们吧。”

“盗亦有道，就凭您手上这东西，我也不敢这么做呀。”他说着，赖着脸皮伸手笑道：“公子，路我给您带到了。那银子……”

慕景白把匕首收好，将银子放到七腿猫手上,七腿猫当是大喜过望，忙不迭接过，慢慢转过身，想趁慕景白不备溜之大吉。

“猫爷，不如咱们做笔交易吧。”他还未来得及拔腿，慕景白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说道。

“交易，什么交易？”

“我们要找的这个女婴很重要，如果今天他们没有来，或是带去了别的地方，我在这儿未必能得到结果。若是你能帮我们留意这个孩子，有消息的话是一百两，把孩子带来，我给你一千两。如何？”

“一千两？”李心梦和七腿猫几乎同时瞪大眼、张大嘴。

开出这样的价来，简直闻所未闻。

“公子，您说的可是当真？别是拿我开玩笑吧。”七腿猫强作镇定。这种事，他向来只有做梦才会梦见。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不知你可知道南省灵州的‘慕家庄’？”

“当然知道，那可是南省第一号的‘金字山庄’，‘迎月楼’更是天下闻名的宝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慕景白也不言语，只从邋里邋遢的腰间摸出一块银签，递了过去。

七腿猫是跑老了道的，也见过些世面，刚接过手，便惊住了，“这，这，这是迎月楼的签子？”

慕景白点头道，“所以，你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七腿猫的脑袋瞬间“嗡”地一声，几乎要“炸”了。江湖上传言，“甲辰”签可是“迎月楼”少主的签子，难道，老天真的开了眼，给他降了一个财神来？

可是，财神哪有穿成这样的？

七腿猫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景白，支支吾吾半天，才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不知您，您的尊姓是？”

“姓慕。”

“你你，你不是‘一颗小石头杀遍天下无敌手’吗？”

“那是明王世子瞎编的，我叫慕景白。”

我的个爷爷啊，七腿猫差点没当场软倒下去。

“你既认得此签，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骗你。”

“当然，当然。慕，慕公子，您，您有什么吩咐，只、只管说。”七腿猫已是迫不及待，连说话结巴了也不自觉。

慕景白道：“只要有孩子的消息，你就拿着这支签到醉饮楼找我，验明正身之后，钱，我自会如数奉上。当然，我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孩子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行，行！”七腿猫不加思索，赶紧接过银签，贴身揣进怀里。又紧张得咽了一口口水，转头看了看四周，生怕突然有人冒出来，抢了他的活。

见七腿猫答应，慕景白又提醒他：“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在六爷面前保密，要不然，我只能把事情转给别人。”

“一定，一定！”

“还有，你手里的这半支签子只能在我面前使用，你若是拿它在外面骗人……”

“不敢，肯定不敢！”七腿猫连忙恭敬笑道，“能帮慕大公子做事，小人求之不得，怎么敢使坏。但是，小的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答应帮您找那孩子，您能不能也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对我动刀动手的，免得我被兄弟们笑话。”

“当然没问题。”慕景白一口答应，不含半点扭捏。

七腿猫顿时大喜，竟有心将他当成江湖中人，抱拳道：“慕公子，那小的就先走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您。哦对了，在下姓胡，叫大狸，江湖绰号‘七腿猫’，大家都叫我‘猫哥’，公子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规规矩矩转身，越走越远。

……

七腿猫一出二人的视线，立马恢复成原先的浪荡模样，转头就溜到大路对面，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马市之后。

原来这小子是个“人精”，他带慕景白去的巷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后门。现在他要去的，才是真正的交易之地。

眼见他得意洋洋闪入马市后巷，身后不远处，两个人影也悄悄跟了过来。

“慕大哥，你看，他进去了，他果然骗了我们。”李心梦低声说道。

慕景白道：“像这样的人，若是嘴里能有实话，那才是奇闻。我若不用银子诱惑他，他如何能帮我们找到真正的地方？”

七腿猫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自以为高明，结果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慕景白和李心梦捏手捏脚，跟着七腿猫来到马市后巷的一处拐角，见他停了下来，两人也躲在一棵树后偷偷观看。

只见一车余宽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黑帘子马车，马车旁有一道院门，院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个婆子，生得丰满高壮，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上衣衫锦贵，头上簪着一朵堆纱芙蓉，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哪个青楼的老鸨。

另一个是个男人，他穿着灰布衣裳、头发蓬乱，怀里还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看上去畏畏缩缩、慌慌张张。

李心梦一眼就认出他来，惊道：“那是我爹，他抱的是我妹妹！”

“嘘。”慕景白连忙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我们先静观其变，不要打草惊蛇。”

“说吧，你到底想要多少钱！”巷子里，传来婆子说话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刚好可以让藏在后面的三个人听得清楚。

李占德板着一张脸，道：“五十两，少一个子都不行！”

婆子翻了一个白眼，指着襁褓婴儿道：“就你这个货，最多也就两个月，养不养得活还是个问题，你倒要我五十两，心也未免太大了些！前儿那个姑娘，三岁多，生得那样标致，也不过才八两银子，你凭什么敢狮子大开口？”

李占德急道，“我……我这个闺女不比别人，这可是我亲生的！”

“呦，瞧你说得，好像谁不是亲生的？我实话告诉你，这个货在这个地界，这个数。”婆子说着，抬手比划出两个手指头。

李占德惊道：“二十两？”

“你便做梦吧！”婆子嘲讽道：“二两银子，再不能多一个子！”

“什么，你这、这也太少了吧？才，才二两银子，还不够买一条狗的，你倒要买我一个女儿？”

李占德说着，抱着婴儿转头就要上马车。他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我听说好些妈妈都想寻个私货养着，长大了也好当个雏来赚钱。你不要，自然有别人要，哼！”

那婆子却也不慌，只冷笑道：“你只管去，最好再打听打听，我青花楼的花妈妈是什么人，在南城地界上，除了我没人能出得起这个价，倘若有人能多出一个子儿来，我可以当场给你五十两，而且还是双倍！”

轻巧的一句话，让李占德伫足了。

人家敢这样说，证明这话必是不假。可他辛辛苦苦抢了未喜出来，到了京城只肯给二两，这不是坑他吗？

于是转头道：“我可是王六爷介绍过来的，你才给我二两银子，这点钱连回家的盘缠还不够，你叫我怎么肯卖？你就算不看我的面子，难道连王六爷的面子也不给吗？”

婆子一听“王六爷”，眼中的傲慢当即淡了一些。

但她依然道：“既然是六爷的人，那就好说了。也罢，你看这样如何，妈妈我也不是那种非得逼着别人卖亲生女儿的人，你这个货哭得这样厉害，脸色又实在发黄，没准是生了病也未可知，我也不要你二两，也不能给你二十两，咱们折个中，十两算个吉利数，如何？你要是愿意，现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是不肯，那么我也将话撂在这里，就你这个货只要我不收，别的地方，怕也没人敢收了。”

李占德心下一慌，看来，这的确是看在王六爷的面子上能给出的最高价了。十两虽说不够，但是有着总比没有强。

婆子见他光想事情不说话，又被婴儿的声音吵得烦躁，便冷冷丢下一句“爱卖不卖，这么冷的天，谁乐意陪你在这里磨嘴皮子”，转身就走。

李占德见她要走，顿时慌了，匆忙喊住她，“等一等。”

婆子道：“怎么？想好了吗？”

“我，我……”李占德咬了咬牙，在心里对自己说，抢了这个东西跑出来，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吗，如今三天时间已经过了一大半，回头那张大膀子怕是要亲自抬刀来追杀他。再者，没有钱，莫说回去，便是跑路也跑不了。

罢了，他婆娘那么会生，再生一个女儿也就是了。

于是把心一横——“我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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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虎毒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