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贼人报仇

“才二月没几天,怎么就热成这样,要是到了六七月,人还不得晒化了?”

南城门外,一个穿着黑色锦裘、满脸络腮胡的高个汉子,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着环首刀,边走边小声嘀咕。他叫陆守,是灵州城慕家庄的家仆,此番头一回跟着庄主进京,还没进城,就被这里时冷时热的天气折腾得够呛。

他右手牵着的,是一匹骏挺的灵州棕马,看起来像是之前慕景白丢失的“飞毛”。左手边行着一辆青木马车,马车不算大,丝锦的帘幔、雕花的窗,简单中透着别一番的淡雅,可以见得里面坐着的定是位极有品的主儿。

车轿后方紧跟两辆拉货的板车,车上绑着大小不一的箱子,都用粗绳绑紧,拿厚重的雨幔盖得严严实实,两边跟着六七个衣着差不多的仆人,一行有老有少,腰着佩刀,看这阵仗,若不是进城纳贡的官人,就是外地有声望的大家。

跟车的车夫听见这话,不由笑道:“陆师父有所不知,涼都的天气就是这样,春天来得早,冬天凉得快,连花开果熟都比别的地方要早很多,往后您和庄主在这里住惯,就知道了。”

陆守摇头道:“算了吧,我看多半是住不惯的,我向来怕热,只住得惯灵州,咱们还是快点找到公子,趁早回去的好。”

说着,转头瞪了右边的马匹一眼,喝道:“你这蠢马,怎么就知道自己回来,也不把公子带上,你说,你把公子弄哪儿去了?现在,这么大个京城,要怎么找回来?”

做错了事的“飞毛”像是听懂了话一般,眼皮一点儿不敢抬,只是老老实实任主人牵着走。

陆守又抬头看了看天,叹道:“唉,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涼都’就是‘冷都’,害得我上赶着多加了一件中衣,现在可是吃大亏了。”

一语未完,轿内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哈欠。接着,响起一个男人庸懒的声音:“阿守,这一路上,怎么尽听你在抱怨?”

陆守闻声,连忙牵马上前,恭恭敬敬道:“庄主,您醒了。”

“我压根就没睡。你总在外头‘嗡嗡嗡’,想睡也睡不着。”

“您昨天晚上为了找公子,一夜没睡,应该再歇一会儿。”

“算了,不歇了,我们到哪儿啦?”

“回庄主,马上进南城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天青色的车帘被一只手掀开,帘后现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面容来。

男人穿着一身对襟白缎长衫,腰间垂着几枚雕刻精美的玉佩,腰带上挂着一块“凤凰迎月”的银牌,一眼看过去剑眉俊目、英气不凡。

男人先是打眼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两边都是护城河,前方一座由高墙围成的恢宏城门,上面写着“正南门”三个大字,果是到了涼都。又见陆守满头是汗、胡子腥油,脸红脖子赤,如同一块刚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红烧肉,不由道:

“阿守,你的脸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陆守把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莽声莽气道,“回庄主,热的。”

男人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怎么能热成这样?脸都要煮熟了。记得出发前还在下雪,我让你再带两件单衣,是你自己说‘宁可热死,也不冻死’,才带了满满一箱皮裘。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啦?”

陆守尴尬地道:“庄主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你说你,你我打小一块儿长大,如今都三十岁了,怎么这‘看雨不看天’、‘爱记仇’的毛病还是一点儿也没改。”

“是,是,庄主教训的是,是小人活该,自讨苦吃。”

男人又看了看四周,问:“今日是什么集会,怎么这么多人进城?”

陆守赶紧上前拉住街边一个正拿着捕虫网进城的孩子,“喂,这个小孩,你站住。”

“干什么?”小孩冷不妨被拉住,转头看见一个“活张飞”瞪着眼睛对着他问话,眉头不由皱成一大团。

“我问你,今天什么日子,你抬着这个东西到处跑?”

“今日是‘花朝节’啊,我拿这个捕蝴蝶,你这个外来的乡下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嘿,你这个小孩,什么叫‘外来的乡下人’,看不起谁呢?”陆守竟同一个孩子较起真来。

那孩子也不客气,用力一缩胳膊,挣开他道:“说你怎么了,大热天还穿裘衣,你是外国人吧?别拉着我,你个‘油炸黑胡子’!”

“什么‘油炸黑胡子’,喂,你给我站住……”

小孩不等陆守把话说完,早孙猴子一样,一溜烟跑了。

“小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陆爷爷我是‘油炸黑胡子’,还天子都城呢,说话就这么没礼貌?庄主,这你要给我做主吧。”陆守气得脸面发涨,头顶差点没冒了烟,像个孩子一样同他家庄主告状。

“瞧瞧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有没有一点出息。”男人说罢,摸了摸自己漂亮的八字胡,道:“停车。”

“吁!”车夫连忙拉住马辔,将马车停住。

陆守也赶忙朝后方扬了扬手,示意后面的众人全部停下。车刚停稳,男人便一掀帘子,潇潇洒洒跳下马车。

陆守大惊,“庄主,您不坐马车了?”

“故地重游,还坐什么马车?”

说着,径自舒展了一下筋骨,又整理了一下衣衫,道:“阿守,你带大伙去‘醉饮楼’找老朱,我就不跟你们一路了。哎呦,骨头都要睡散架了。”

陆守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慌忙道:“庄主,小的从未来过涼都,连路还弄不清楚,您要是不去,我不知道‘醉饮楼’在哪个角落啊。”

“自己问去,走丢了就找巡兵,还用我教你吗?”

“可是,可是公子还下落不明……”

“他下落不明关我何事,任性狂妄、说走就走,我在这儿担心他,怕他还不见得担心我!”男人说完,大步离车而去。

“庄主,庄主。”

陆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父子二人,怎么就是这一个脾气呢?

……

另一边,夏子信和慕景白正在追着一个小贼满街跑。

“站住,你个抢钱的恶贼,给我站住!”夏子信喊得声音都要哑了,发誓若不把那贼人抓住,誓不罢休。

慕景白也没想到,这个贼的逃跑功夫竟然这般厉害,叫他们两人追了快一条街。

而那个小贼,一路穿街过巷,被慕景白和夏子信追着跑,心中亦是十分苦闷:往日里在南城,他七腿猫要是抢了哪个,哪个还敢当真追他不成?都知道他是跟着王六爷的人,别说抢几个钱,就是把个大姑娘抬回来,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今日倒好,不过一时兴起,抓人一个铜子儿,不想竟被两个小娃娃当街喊贼追着打,真是丢人。不行,得赶紧脱身,若叫熟人看见,面子还要不要?

“别跑!”慕景白眼见对方准备溜向街道巷子,连忙拾起地上一颗石子朝七腿猫扔过去。

七腿猫只顾着跑,一时不防“哎哟喂”一声,左腿被石子击中,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

“奶奶的,看你还跑!”

夏子信猴儿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前,一屁股坐在七腿猫背上,将他死死压住。又两巴掌给他头顶扇过去,口里骂道:“抢人钱还敢跑,胆肥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敢在小爷跟前耍手段,活腻了!”

“哎呦,哎呀,臭小子,你……你敢打我,老子可是六爷的人!”

七腿猫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被个小孩骑着打,大怒之下,奋力就是一个翻身。

他始终是个大人,力气本身就大,夏子信被他这么一翻,没留意差点栽倒,幸得慕景白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接住,才没叫他跌到地上。紧跟着,又一脚飞过去,“七腿猫”立刻就变成了“没腿鼠”,死死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管你是谁,”夏子信气得满面通红,复骑到七腿猫身上,按着他的头逼问,“钱呢!”

七腿猫被摔了个狗啃屎,鼻子也被撞出血来,颤抖着把手心里那一枚铜钱摊开。

夏子信忙一把抓过,还不忘再补几拳,“叫你抢,叫你抢。”

这时,旁边正好有人路过,见了这场景纷纷摇头叹道:“唉,不过是一文钱,怎么把人打成这样,实在太可怜了。”

那些人不说还好,这一说七腿猫心中更是委屈,不觉哭丧着脸道:“臭小子,你们使诈,有本事你两个报上名来,等你猫爷爷回去养好了伤,咱们再重新打过!”

“你说什么,”夏子信怒道:“等你养好了伤再打?那你怎么不等我长大以后再打,真够卑鄙的。哼,我告诉你,麻烦你洗干净猪耳朵给爷听清楚了,小爷夏子信,人送外号‘杀人放火通天入地惹不得小世子’,还有这位,我大哥,人称‘一颗小石头杀遍天下无敌手’,死在他石头底下的人要活回来整个南城都装不下,你想报仇得趁早,小爷就怕你不来!”

说到这里,就听身后传来李心梦急促的脚步声,这才放开了七腿猫,还不忘显威风,“还不滚,等着爷揍你?下次再让小爷见到你,保准还打得你娘也认不出你来。”

七腿猫好汉不吃眼前亏,撑着一脸的血,在夏子信的嘲笑下,一瘸一拐仓惶而逃。

李心梦已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身上没有功夫,又是女孩子,哪里能像慕、夏二人一样跑这么快。好不容易赶过来,也是喘了半日方才开口。

“铜板……铜板,拿回来了吗?”

夏子信抓起李心梦的手,一把将自己手心的铜钱拍到她手里,“看看,是哪一面?”

李心梦一愣,这才想起来掷铜钱的事,正准备细看,就听慕景白道,“你们看那儿,不是正有一处‘南城酒家’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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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倒霉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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