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几人一下飞机，就被等候已久的内达加斯警员们带回了局里。

刚进门，一股披萨和汉堡的味道扑面而来。

警员们为他们准备了一个闲置的会议室，里面放着几个装满资料箱子。

领路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警长，名叫佩顿，他在内达加斯警局工作了二十年，非常熟悉当地的情况。

佩顿捏起保养得当的白色胡须，用那双浑浊的蓝眼睛盯着几个年轻人，如同沟壑一般的皱纹在额头上堆起。

“这里是我们收集的全部资料，需要什么直接和我说，我就在外面。”熬了几宿的沙哑声音掩盖不住老警长的不满，他很怀疑这些年轻人能不能破案。

为了这个案子，疲惫的警员们已经连续通宵三天，在海量的数据里翻找信息，落后的信息管理系统导致很多资料需要人工查阅，这些令人麻木的重复性工作险些摧毁他们的意志。

他们不得不折磨自己，在资料里寻找那微弱的可能性，尽管他们可以装病请假，然后端着一杯咖啡在阳光下小憩。

但内达加斯的警员们没有一个退缩的，有些本在假期中的警员们也提前结束了假期，回来支援。

可爆炸案还在发生。

所以佩顿就算心里不情愿，实际上也得好好配合。

柔弱的内达加斯经历不起太多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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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修将佩顿送走后，把会议室的门关上，走到几人身边压低声音：“内达加斯这次案件处理得很乱。”

诺曼快速翻阅着物证人员拍摄的照片，没有按照案件顺序和现场情况分类，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重复的内容，像是只要可能和这个案子有关，就一股脑全都塞了进来：“没错，这些资料很杂，像是没有领导者的团队做出来的。”

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个州的警员都是经过系统培训的，即便是刚进来的菜鸟警员也懂得破案时要将信息整合在一起。

现在内达加斯拿出这样的资料，只能说明一点，领导这支团队的人，心乱了。

大家都没有点破，将猜测按下不表。

马修安排道：“凯恩你陪着莱克特去受害者那边，我和诺曼留下来找到炸弹的来源，动作要快。”

凯恩和莱克特刚走不久，一个胖警探开始在会议室外面晃悠了，看到诺曼坐在旁边翻照片，语气不善地走进来说道：“难道你们不是来了之后看看资料，就找出那个到处乱扔炸弹的杂种吗？怎么到现在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诺曼将一个零部件的照片放到胖警探面前：“玩炸弹的这些人都是一群有强烈表达需求的家伙，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向目标传递信息，每一个炸弹客，都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标记，就像用尿液标记领地的狗。”

“别的炸弹客能通过这些小细节识别出对方的身份，分辨对方是哪种类型，想要表达什么的炸弹客。”

“比如这是一个控制元件，运用这种元件的炸弹只在摇控炸弹中出现，证明了凶手是个控制y/u极强的人，他会在现场，亲眼看着炸弹爆炸，那一瞬间达到的快感甚至会让他高，潮。”

诺曼晃了晃照片，聚乙烯相纸在空气中发出剥剥的声音。

盛气凌人的胖警官打了个冷颤，刚才诺曼的眼神让他想到非洲的猎豹，安静、沉稳、充满压迫感。

即便隔着镜头，那种被大型肉食动物盯上的恐惧感也清晰地传递出来。

或许他就是被选中的猎物。

“啪！”诺曼将相片扣在桌上，方才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不见，快得仿佛是一场幻觉。

马修翻完最后几页资料，将纸箱推朝另一边：“也就是说，除了专业人士，普通人没有办法系统学习炸弹的制作方案，他们要么自己摸索，遇上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交流经验，要么是找到路子主动学习，而你诺曼，可以通过还原炸弹的方法找到制作这个炸弹的人。”

诺曼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和聪明人说话的好处，一点就通。

“告诉你们警长，把在现场搜集的炸弹碎片送过来。”马修拍板道。

胖警官连忙跑了出去，可没过一会白着一张脸回来了：“佩顿说要麻烦你们等一会，现在警局遇上了一些麻烦。”

这个麻烦并不是指又发生了爆炸案，而是指警局的运转被干扰了。

内达加斯不算一个大州，人口却比隔壁两个州还多，加上无孔不入的互联网，让爆炸案以病毒式传播在人群当中迅速蔓延。

人心惶惶。

内达加斯州警局此刻的压力很大。

无数通询问案情进展的电话打了进来，挤占了那些本应该求救的人的通讯，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接电话。

而在路上巡逻的职员们，则被愤怒的居民们围住，希望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一点安全感。

没有人知道下一场爆炸会在哪里发生，是自己身边？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仿佛他们前一秒还在享受生活，下一秒脖颈上就被架上了一把刀。

网上甚至还有好事的人开启了一个投票，“选出下一个你想引爆的地方”，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鬼们开始把自己的学校，邻居的名字回复了上去。

佩顿推开会议室的门，压抑着怒气将门摔上，在他看来这是给这些年轻人保留颜面的最后方式。

他走到整理照片的诺曼面前，狠狠地拍了拍桌面：“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局里请你们过来，是为了迅速带领我们找到凶手，最好是能够告诉我们那个杂种缩在哪个下水道里，我们冲进去把那个杂种揪出来，告诉外面的人一切都结束了！”

诺曼用铅笔在照片上标注了一个点，慢条斯理地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佩顿一人能听到他的话：“你很焦虑，但你的焦虑不是因为担心外面市民的安危。”

“你在说话的时候虽然是在面对着我，可眼神看的是别的方向。”

“每一句话的主题都是市民们如何，看上去你很关心案子的进展，想要抓到凶手，当我说起受害人相关信息的时候，你总是移开视线，像是不敢面对他们一样，以你的资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

诺曼话题一转：“这些受害人当中，有你认识的人吗？”

马修抱手站在佩顿面前，等着他的回复。

佩顿倒吸了一口凉气，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在诺曼那双灰眸的注视下，放弃了挣扎：“第二起爆炸案发生时，我的妹妹就在现场，自从她嫁人后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这次她赶过来看我，结果却被炸断了一条腿……”说道伤心处，佩顿的泪水落了下来滚进了浓密的胡须当中。

“你现在应该在医院照顾你的妹妹，而不是在这里，如果我们抓到犯人之后，他的律师发现你这个受害人家属参与了这场抓捕行动，所有人的努力都会被扣上一个公报私仇的帽子。”

马修勾住佩顿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想看，要是我们找到了那个犯人，却因此没办法治他的罪，这才是辜负了大家的努力。”

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忙忙碌碌的同事们，年迈的佩顿警官终于同意退出调查，并且愿意亲自去取炸弹的碎片。

老警官说，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份努力。

送走佩顿后，诺曼将照片推到一边：“你很会安慰人。”

马修点点头，拿起一杯咖啡灌进了肚子里：“谢谢你的称赞，如果安慰人能马上抓住犯人的话，我可以变成忏悔室，倾听每个人的忏悔。”

诺曼笑着摇摇头，继续研究其他资料，在等待炸弹被运送过来的空档，他想看看还有什么是凶手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对了，你是怎么看出佩顿和受害人有关系的，我刚才还在猜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利益交换，你却直接问他是不是认识受害人？”马修问道。

诺曼抬头解释道：“他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在充分传达一个信息，他感到愧疚。一个经验十足，在警局工作二十年的人会因为什么感到愧疚？他经历过很多案子，见过很多死者，应该用专业冷静的思维去面对一切，我只能猜测他和受害人之间有关系。”

他闭了闭眼，某个浑蛋的身影浮现在面前，带着那种勾动人心底部黑暗的笑容，得意地冲他挑眉，似乎在说：这是你真的想法吗？

当然不是，诺曼在心里默默回答道，按照他的经验，第一个应该怀疑佩顿是不是和这个案子的凶手认识，那种愧疚和不安中还带着躲闪，佩顿明显是在瞒着他们什么事。

在没有确凿证据前，对方又是这样一位在有威望的人，诺曼不能因为口舌之快把小组推向被排挤的危险局面，所以他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种可能。

诺曼将脑袋里明明关在拘留所里，还不安分的小浑蛋赶走，将心思再次放回案子上。

他不会承认现在有些想那个小浑蛋是事实，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