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唯恐相逢是梦中(二)

兴许是因为织三,搅得织吾心神不宁,总是不自觉地回想起很多画面。

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头疼眼胀得厉害。

她将闪着星火的莲花灯拉近些,香味幽淡散开,快速流转四肢百骸。

织家的人习惯燃香,也喜欢燃香。每一次解梦前,解梦人都会点上自己偏好的香,倒不是说必须这么做才可以,只不过是百年传承不可破。

织家有言:化事藏于魂,焚香解其梦。

俨然,燃香已经是融入织家人骨子里的习惯,一个利人利已的习惯。

织吾也不例外,她惯常用的便是最为普通的莲花香。

曾经,织三说过,莲花并不适合她,说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小女孩还是应该用回女儿香。

她撇着嘴不以为然,“娘亲说了,我生来就折磨她,不是这受难就是那不舒服的,要用神明跟前的莲花子辅着,得他们的庇佑才能康健。”

……

想着想着,她蜷起腿抱在胸前,缩在被子里睡着了,可思绪太重,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一墙之隔的夷则,同样不踏实。

照织吾的描述,那人很像梅涧,但他仍有疑惑:梅涧这几年并不出十二津,况且他根本不可能和织家联手,也不可能去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

这么看来,之前的猜想根本经不起推敲,思及此,他长吁出一口气。

手上动作未停,一寸一寸擦拭着青染剑,面上严肃且认真,心里却有些庆幸。

庆幸织吾遇到的不是梅涧。

突然听到微弱的哭声,手上动作顿住,旁边房间传出来的哭声逐渐清晰。

织吾在房内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也不敢冒然闯进去,但是唤了她数声依旧没有得到答复,夷则顿时感到不妙,说了声冒犯,便推门而入。

小姑娘在睡梦中哭得断断续续,泪水一滴一滴打在耳边的发丝,双手紧紧握成拳,两颊通红,呼吸急促泛白的嘴唇也支支吾吾说这些什么。

看上去很是难受,夷则伸手触及她的额头,发热了,难怪睡梦中呓语不断。

夷则很是愧疚,她这模样显然是昨日她追出客栈那会儿,风寒入体了。

“织吾。”

掰开她紧握着的拳后,她才迷蒙地醒过来,半梦半醒间看着眼前的男子,迷糊间分不清是何人,竟以为那人回来了。

顿时,眼眶一酸,却还是忍着眼泪,声音里蕴着哭意道:“我想回家。”

他一怔,回皖南?

“好。”

夷则起身倒了杯热茶放到她手里,在他的印象里织吾的手好似就是这般冰凉。

“先喝口热茶,然后穿好外罩,外面又下雪了,蜀道距皖南少说要半个月,你得多穿点。”

她的模样太过惹人心疼,夷则仅一眼就被冲昏了头,都没有想起她本就受了伤,再加上染了风寒,这样的身体状况怎么适合在寒冬腊月赶路呢。

蜀道距皖南?

织吾一下子清醒过来,果真是睡糊涂了,居然会想着回皖南,她早就回不去了。

她拢着被子起身,默默的看着夷则进进出出收拾东西,道不清言不明的五味杂陈,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擦去脸上的眼泪。

“夷则”

男子身形一顿,他第一次替姑娘家收拾要东西,尚还没乱清楚要带些什么时,便听见她浓重的鼻音。

“要什么?”

织吾紧紧咬着下唇,缓缓摇头,“不要什么。只是想说......”

夷则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还是忍着性子没有催促,只是蹙着眉等着。

“我不去皖南。”

她用的是去,而不是回。夷则敏锐捕捉到她情绪的转变,随即点头道:“好。那回伯都。”

到底是女子心思细腻一些,跟在夷则身后的黑衣女子不在了。

她试探地问:“跟着你的那个姑娘呢?”

夷则伸手将挂在一旁的大氅取下,自然道:“我让她去抓药了,想来应该快回来了。”

常年行走江湖的人,对于脚程一事大抵都是很有谱的。

他话音刚落,马蹄声便接踵而至。

破晓发梢带着雪,话里间呼着白气,刚走到门边便被夷则眼神制止。

是了,她带了一身风雪,寒气未散,屋里的姑娘还等着药治病呢,怎么可能让她进去加重病情呢?

“大人,药抓来了。”

“嗯。我送她回去,你就留在客栈等我。”夷则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专心致志替小姑娘系着系带。

破晓浑身一颤,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织吾抬眸对上她的目光,两人都试探着从对方那里打探到一些什么,却也都是无果。

小姑娘眼神太过干净,反而让破晓有一丝自惭形秽。

织吾的头发有些松乱,手掌心还缠着绷带,很难自己将头发梳好。可夷则并没有注意到,当然也许在他看来,反正织吾是要带兜帽的,乱点也没什么关系。

“好了,走吧。”

却不见她动。

织吾微微低着头,有些赧然地支支吾吾道:“我......还不能出去。”

“什么?”夷则靠近了她一些弯下腰,想要听清楚她刚刚说了什么。

但她却不愿再说了,只是扭开身子,看着自己的手。

破晓了然,双手交叠在一起揉搓着,“姑娘,我替您篦发梳头。”

闻言,她顿时朝着破晓看去,眼底透着一股感激,翘声道:“好,谢谢。”

梳头?果然是小姑娘,明明心里还感伤着却不忘记要梳头!

“不用谢我”

她抬脚跨了进来,朝着夷则俯首,接着说:“既要出门,的确是需要装点的。姑娘身体不适,睡得不安稳难免会头发松乱,若这般出门定会心里膈应,觉得失礼于人前。大人是男子,难免不懂女儿家心思,姑娘莫要责怪。”

一番话说得熨帖。

织吾透过铜镜暗自打量这个看上去比自己稍长几岁的姑娘,依着她和夷则的对话来看,应该是他的侍女之类,但心中仍旧存着一丝疑惑。织吾犹豫了下,微微抬着笑,随声附和:“岂会责怪。”

破晓的手暖和柔软,篦梳在她手里也带了一股柔和意。片刻后,便盘好了发髻,又将着织吾原先的发带系好。

寒冬腊月,又是隔绝的客栈,要给织吾找一架马车实属困难。

此去伯都,虽然不远,但天寒地冻的,夷则还是有些担忧,下了楼便让小二去准备一个手炉。等待之际,见到织吾面容犯难地看向他。

夷则身躯未动,只是转动了眼珠看了眼背对着的破晓,心下了然。

接过手炉,几步就走到织吾身边,话也不说的就将手炉塞到织吾手里。随即单手揽着她的腰,稍稍一用力便将她送到了自己的马上。

马儿随意甩动前蹄,织吾吓得瞪大了眼,惊呼一声:“夷则。”

他抬起头撞上她的惊慌失措,那一刻展开的笑,反倒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也不言语,只是扶着马鞍一跃,便稳稳当当坐在了她身后。

一手拉着缰绳,将她半圈在怀里,另一只手自然地替她拉紧兜帽。尔后又侧过头,道:“你就在客栈等我。”

他侧了头,但是眼神还是看向怀里的姑娘。

破晓在身后答:“是。”

“等一下。”

大氅中匆匆伸出一只白皙瘦弱的小手搭在夷则的小臂上,随即他扭转出身子,呼吸间带着白气,怯着声音问:“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

这一份邀约到底可否,其实织吾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念及她替自己冒雪抓药,又不想她留在此反而暴露了些不想与人知的事。

说完话之后,耳边只有风声,她不确定地看向了夷则。

夷则垂着眸子回应,轻声道了句:“无碍。”

破晓不知,夷则的无碍是说给织吾的,告诉她这番邀约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虽不喜破晓,倒不是因为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而是他不喜欢任何人。但破晓跟了他七年,她是什么人,他心里一清二楚。

破晓根本预料不到这姑娘竟会违了大人的意思,让她随行,好不容易缓过神,忙着说:“想。破晓谢谢姑娘。”

她朝着织吾福身,面容上的神情不掺虚假。

随着起身,迎上了夷则看过来的眼神,冷峻寒凉,个中意思她怎会不知,于是便朝着夷则颔首。

请大人放心。

*

回伯都的路一如她来时,坑洼难行。

只不过来时,她是靠双脚,疲惫加剧了她的感触。

她手中的手炉效用并不大,就连她的手都无法捂暖,更何况浑身的寒意。夷则下意识的调动春风引,和煦的暖意瞬间裹住怀里假装不冷的姑娘。

夷则轻笑出声:“要是实在困,就把系带拉紧些再睡,冻坏了可没人管你。”

困是真的困,嘴犟也是真的犟。

“我不需要人管。”

但还是很听话拉紧了系带,将自己裹得严实,还以为自己渐渐热乎是因为寒风透不进来了。

夷则看着怀里的人,已经困的不行,头都一点一点的了,还是不忘紧张,偏要一只手握着缰绳。

哪怕告诉她,他会控制好马儿不乱跑,她也不行。

破晓曾经跟着夷则去过蜀地,对于蜀道算得上有一些认知的,但当看见伯都的牌匾出现时,还是不免惊讶,更何况牌匾上方还蹲着一只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白虎。

织吾是被夷则唤醒的,睡眼惺忪的样子明显是很难彻底醒来,没答几句话便又闭上眼了。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骑马这么舒服。

夷则轻叹一声,精神气力不足嗜睡是难免的。

“下马走进去吧。”

那只白虎可是不允许他们骑坐在高头大马进入伯都的,小心眼得很。

“是,大人。那姑娘......”

“醒不过来,我背着。你过来扶她一把,免得摔了。”

织吾刚趴到他背上,牌匾上方的白虎便一纵身跳了下来,高昂着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浑身雪白的毛发顺滑光亮,高贵的神情在靠近织吾时瞬间一变。

夷则知道这白虎,但是并不知道他竟是活的。

更何况破晓了。

破晓有些怵,手里攥紧了银针,紧紧盯着这庞然大物。

白虎伏地了身子,嘴里呜咽声渐响。

“别闹。”

织吾仅轻声一句,白虎便迅速转身,抬起前爪去碰织吾的脚。

夷则颠了颠,垂下眸子看了眼白虎,只见它又要发作。

这下了然了,在他离开的这些时日,小姑娘竟然还织出了一只白虎陪自己玩。

他放下心,背着织吾往里走。

破晓还未完全回过神,可眼前的一幕竟是长久的存在了她的记忆里,哪怕时隔多年仍旧鲜活。

1.这几章节奏会有点慢,先谈一点小恋爱,主要是为了后面做铺垫,宝子们见谅啊~~~

2.【预收】已发,小可爱们快快收藏~~~~~

同时,把你们对“无疑CP”的故事的评论快快交出来⑧,我伸着接评论和收藏的手都颤抖不住啦,感谢感谢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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