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勃列日涅夫应教科文组织向全球儿童贺新年:【儿童是我们的未来,他们应当继承父母的事业。我相信,他们将使世界变得更美好幸福。而我们的责任是,努力使各国儿童都免遭战祸,使他们有一个安宁和欢乐的童年。遗憾的是,今天在世界许多地方还有枪炮声,还在流血。死亡的不仅是成人还有儿童。我们对此是无法无动于衷的。在苏联,我们在做一切努力,使孩子们的童年变得健康和幸福。】
我下意识的侧身避开了那支箭,可见到它入土之深才知道有多大力。好在随后虽然也有箭射来,但并没有形成密集的箭雨。昊已从那露娜的身边一把拉开了我。有了他的帮助,我们轻易地在这些飞箭之间得以保身。就在他似乎是捕捉到了箭的来源时,白雾之中响起了一阵枪声。
枪响之后便不再有箭飞来,随之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Who are you?All hands up!”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船长的声音。
我和昊对视了一眼后不再躲在掩体后面,而向那边对峙的声音走去。白雾这会儿已经散去不少,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像是滤镜一样掩饰着这些褪色的景象。
“they’re the hero!leader’s friends!”
一个举着双手的年轻人认出了我们,而我也认出了那张脸。曾经被关入那个反叛者“监牢”的小屋子里那个因为营养不良而奄奄一息的孩子。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恢复了健康。
简单的交流之后,双方解除了误会。阿吉收起了枪,孩子们也拿回了弓箭。这里离圣卢娜市没有多远,他们提议让我们先回他们的营地休息。
这样一来我们这一行人就集合到了一起,除了民,还有——露娜。
“东边滨美王城高层建筑群倒塌后形成的人工高山阻断了原本设计好为城市通风的绿带,西边海湾中又有日月两个岛的山坡,变为了盆地的地方又正好有全岛最大的淡水库——大水池,早上昼夜温差大时就会形成这样的浓雾。等午后雾应该会散去,到时候找人就方便了。”
短短的时间里我们爬上了高地,阿吉已经摸清了这里的情况。也是这时候我的脚被绊了一下,虽然没有摔倒,但分明看到一个骷髅滚向了远方。
长期生活在已经清理过的丽影家园,岛的东海岸和北海岸也都淹没在了海中,被海浪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所以我还是在这个岛上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白骨。两年的岁月说不上漫长,但血肉已经腐化到不见踪影,只是虽然剩下的白骨没有令人厌恶的恶臭,却一个个聚在一起的头颅也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小露娜被钉住的那个方向,雾已经淡了不少,可却也找不到她的身影。这一片校园之所以成为盆地,就是因为曾经没有多少浩瀚的建筑,可一片空荡,反而像是让刚刚发生的那段战斗变成了一场梦。
“碰上什么烦恼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不是同时在做两个课题吗?还有时间跑这么远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同时在做两个课题?”
“你那个甜甜的小学妹告诉我的。”
“哪个甜甜的小学妹?”
“就是你们课题组里那个甜甜的小学妹。”
我嗤笑了一声说:“要有资格加入我的课题组,至少得能做出两到三个世界级领先的课题。不是一些性格古怪的弗兰肯斯坦,就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妈。哪来甜甜的小学妹?”
“男人在紧张掩饰的时候,就是会像这样忽然说很多话。”
看到她的笑脸,我才理解过来那不过是为了逗我玩的玩笑而已。相视的眼睛忍不住眯成了笑颜。一阵对视后她抬起了手来,指尖插入我的发丝梳了起来。
指甲划过我的头皮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像是带着电流一样让我忍不住为之一颤。
她满意地看了看我后说:“这样好多了!送你的发型造型机没有用吗?”
“我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脑电波信号……研究碰到了一些问题一直没法突破,整组的人都没有头绪,决定大家都先休息一下找找灵感后,我就直接来这里找你了。”
“果然,科研和艺术是一样的,都需要寻找灵感。”她笑着又伸出了手,但这次并不是为我整理头发,而是单纯地摸了摸我的脑袋。
“你不喜欢这样吧?”
是的,活到这岁数,甚至还用这具身体开始了第二段人生,当然也尝试着和别人交往过。但明明以前对人和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十分反感的我,这一次却觉得很舒服。
我摇了摇头后,她又一次抚摸起我的脑袋来。这一次更绵延更温柔,被理顺的头发也使得这种感觉更为顺畅。我的双肩止不住地放松下来,趴到了她的双腿之上,任由她轻抚着我的头发,我的脸颊。
原来这就是依赖的感觉,这具身体的主人不是不曾感受过这种感觉,只是——我没想到我也能再体会到。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刚刚才因放松而闭上了眼睛的我一下子清醒了。我依偎的这具身子不是卢娜,而是一具带着秀黑长发的白骨骷髅,让我更觉害怕的是我分明能感觉到她是谁。
吓得一个翻身落在地上的我止不住又打了个滚,但围绕着我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骷髅。我的眼前似乎能浮现出他们完整而又扭曲怪异的脸,但这样的脸下映着如此干枯的头骨就让我更是害怕了。
我慌忙地站起来想要逃跑,但却打了个踉跄。
踉跄让我醒了过来,阿吉及时接住了我问:“渊,没事吧?”
“没……这里是哪里?”我看着眼前堆成了一堵墙的骷髅问到。
“就是滨南的某个住宅区,房屋倒塌后成了一座山。好在这些楼倒得比较早,自然磨灭了他们的棱角。”
因为东边有一片特别宽阔的保护林,大海啸退潮时将不少上游的泥土卷入了建筑之中。而当时就倒塌的建筑成为了天然的防沙带,这些泥土就正好嵌入了那些空隙之中。本应像江南城那样的废墟山因为泥土掩盖了尖利的钢筋和玻璃而变得平滑,因而也变得可以让人攀爬行走。两年过去了,这些泥土之上也生出了不少野花野草,灌木已经深深地扎根在那之上。
而这堵骷髅组成的墙也是一样的道理。看到大海啸的来临本能地往岛中央逃跑的人,又被水给卷回海岸,多亏了他们建筑的水泥森林将遗体留在了他们的家园之上。
“路上你忽然睡去了,我们也正好走累了,就正好停下来休息会儿。听他们比划说翻过这座山前面就是北冰森林了,那边有他们的营地。”阿吉说着给我拿了一杯水,杯子是用宽树叶折成的。
“民呢?雾都褪去了,我们不找他了吗?”
“当然找,可我们得先填饱肚子休整一下才行。援救别人的准则是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这里和滨美不算太远,路也比我们想象的平整多了,听说他们营地里人不少,可以帮我们一起找那个人。”
看到我醒来了,我们便继续行路。说实在的我还是挺想尽快去他们营地的。一方面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麦克思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另一方面只要到达那里就意味着我们环岛旅行的任务差不多等于完成了,心可以找到一个安定的场所安置。我们从丽影出发也不过就只有一周左右,但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总觉得像是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继续翻过山后就是北冰森林,这里有三大空港之一北冰空港。丽影的经验已经告诉了我们,在没有现代文明的大型机械帮助下,相比花大力气去平整城市那些水泥柏油地,开发自然林地反而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里的大片森林比丽影火山藏着更多的资源,有一队人马驻扎在这里建设了一个新的村子。本想将整片土地进行开垦种植庄稼,但碍于工具缺乏只砍伐了一小片树木。不过森林里的野兽众多,利用制造出来的石器弓箭进行捕猎,食物比以前丰富上不少。和我们在滨美相遇的,便是负责打猎的小队。
我们到达时正是黄昏的时候,营地的人已经生起了火。这其中有不少老面孔,见到我们都露出了熟悉的笑容。不过今天因为遇上了我们所以并没能打猎到什么像样的野兽,就只有一些野鸟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这点食物与这里的人数比起来有些差距,但炖成汤后也算是可以分到每个人。这对而今的幸存者来说已经算是再好不过的食物了,对饿了两天的我来说自然是一口就闷个精光。
热带岛屿中很少能体会到寒冷,这几天却时常受寒冷侵蚀,沉入海中,深陷雾中,喝下这碗汤后才意识到寒气已经入了骨,连打了几个寒战后意识也清醒了不少。
“不舒服吗?”昊见到我的寒颤后转过头来问。
“应该说是太舒服了。”
血糖上升后伴随着脑袋的清醒,我们环岛的所见所闻反倒是变得像一场梦了。离岛上见到的毛利人,大海之下的列车,满是迷雾的滨海美术大学,还有……民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Long night in the jungle,memorize warmth of the sun,named as Max,leader powerful as the sun.”
虽然没有多少食物,但很快吃饱喝足的村民有人起调哼起了歌来。我向昊和阿吉解释那是赞颂麦克思的歌,看来麦克思真的给这里的人带来了不少,甚至都成为了他们心中的精神领袖。
这一路我都在充当着翻译的角色,但说实在的船长阿吉擅长地理,之前背过地图的他这一圈下来比这些住民还要熟悉道路和当地的环境。而没有精神的我们也没什么和他们可聊的。
他们欢歌的氛围倒是让我们的精神也兴奋起来,我们正好和坐在身边的两个姑娘聊了聊。这里和丽影不一样之处在于是填海造陆形成的土地。土地平整但也更方便于房地产业的开发。整个城市几乎都是硬化的土地,所以把目标指向了这边的绿带森林。所有人分成了三组,一组来到北面负责打猎开垦,一组到南面海边捕鱼。原本的新直布罗陀港做了防波处理,未经处理就冲入海的垃圾造成了富营养化,引来了不少的鱼群不过也因此环境危险有多处暗流。而原本在广场上的人群,这会儿就是传统城市的作用。居住着负责行政协调事务的干部和无法劳动的孩子老人,他们会做些手工艺打造一些日用品和工作用的器械供劳动者使用,比如我们面前的这些竹器箩筐。
麦克思来到这里后让他们放弃了等待援救的念头,不再依赖从断壁残垣之中寻找霉变食物的生活让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陷入困顿。从消费到生产的转变,意味着保持着最后幻想的人也承认了现实,感觉幸存的所有人终于都准备好了再出发。
几碗肉汤不足以弥补整天劳动带来的体力消耗,几首歌后大家都分别进了帐篷,不远处的几间木屋已经呈现出骨架,估计以此为基地的他们不久后便能住进那些家。
好好洗漱了一番的我打了几个寒颤才进了帐篷,那片迷雾让我对在滨美发生的一切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让我特别在意的便是露娜被昊打倒在地的那一幕。可从那片迷雾出来后我和他没有说上几句话,我在心情平复前有些躲着他,而也感觉到了他也有些躲着我。从醒来后就没有隔阂的我们,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本想趁着进帐篷只剩了我们几个人后好好谈谈,但才刚进去就听到了他的呼噜声。从垃圾岛出来后这一路让我们精疲力竭,犹豫一番后我也不忍心再打扰他。
“你父亲的状况很稳定,在新肝脏培育出来后可以出院回家了。”
“可是我父亲都还没清醒,出院后我怎么照顾?”
“我们医院的病房一直都很紧张,得给危重病人更多照顾。你父亲是都内居民吧?要不要转院到新建的金沙疗养院?那边环境也好,也一样是我们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对老年人照料的经验也丰富。”
我听后连忙点了点头,然后伸出食指来点了面前云面板上出现的转院文件。没多久后父亲就住进了新病房,我帮他拉开了窗帘,窗外是金沙沙滩的蓝天碧海。
“以马内利先生?你是?”
“我是他儿子。”
护工看了看他又看看我,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好又一次介绍说:“我母亲是华人,父亲是混血,所以看起来我更像华人一些。”
“哦~那看来是隔代遗传呢!”阿姨笑了笑说,“哦,大夫来了。大夫检查完入院手续就等于做完了。”
进来的医生对我标准地鞠了一躬,让我忽然觉得有些受不起这礼。
“老人家不希望医用纳米机器人实时监控身体数据是吗?”
“嗯,父亲肝不好,怕纳米检测设备到时候排不尽。”
“但如果这样连接各种设备就会很不方便……”
“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还能走动的人吗?”
床上躺着的老人是典型的白人骨架,又高大又胖,闭着眼睛格外安详。这就是我的父亲,父亲是岛上的第一代移民,在丽影港才开始建设的时候就来岛上淘金,在港区开了一个小酒馆。他看着几个小岛渐渐连成一个大岛,又继续填海造陆开疆扩土。酒馆生意让他结实了不少消息灵通的朋友,作为第一代移民,他通过投资房产和岛上企业的股票赚到了第一桶金,在母亲去世后也可以安然将我养大供我实现梦想。可也因为不用再那么在意盈亏所以守着那个小酒馆守了一辈子,才刚一脚踏入老年就发了严重的肝病。不用说那和长日的酗酒不无关系,可我的劝解对他而言毫无用处,甚至上了大学后虽然我都没有出丽影,但我们却像是生活得很远一样极少联系。
好在干细胞培养的肝脏已经被批准,只是刚批准的这会儿干细胞工厂的定制订单排了长队,父亲的新肝脏还在排队培育之中,在那之前他大多数时间都靠机械维持,无法从睡梦中醒来。
“身体状态都还算稳定,只是……你觉得你能等到他的肝脏养成吗?”
“什么……意思?”
“岛内的干细胞培育人体器官项目刚通过审批开放,环太平洋这么多大国家的病人都跑来这里定器官,订单都排到了五年后了。那些有钱人能不停加钱插队,没钱的人排队时间不断加长,倒时候别说干细胞培养的肝脏了,就连护理费用都没法负担。”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别说器官排斥反应。干细胞培育放开后,愿意捐献自身器官的人越来越少,医生说只有给他换肝才能从这病中恢复过来。好在他在这岛上工作了一辈子,攒下了一些积蓄足够他等上这几年。”
“那就好,我的名字是卢昊,你父亲在疗养院里的这段时间,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通过AI助理找我。”
我照着他之前对我的方式向他鞠了一个躬,然后说:“这段时间麻烦你多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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