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刚站定,李教官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像探照灯似的,在他脸上停了三秒。“林野,出列。”
他往前走了半步,后背立刻被无数道视线钉住,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麻木——这是“出列”惯有的待遇,意味着接下来没好事。
“听说你昨晚去了禁闭室?”李教官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在空气里,“赵磊都招了,说你怂恿他撬锁。”
林野刚要开口,就被打断:“别解释。战俘的天职是服从,不是偷偷摸摸搞小动作。”他顿了顿,突然提高音量,“罚你去清理化粪池,没清理干净不许吃饭。”
队列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化粪池在营地最边缘,是出了名的“地狱任务”,去年有个新兵去了一趟,回来吐了三天。
林野没应声,只是攥了攥手心——那里还留着赵磊塞回来的硬币,周明的“明”字硌着掌心,有点疼,却很烫。
清理化粪池的工具是根三米长的竹竿,顶端绑着铁钩。林野站在池边,恶臭扑面而来,胃里立刻翻江倒海。他深吸一口气,刚把竹竿插下去,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是赵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攥着个塑料袋:“林野,我刚才去送硬币,周明他妈说……这是周明小时候攒的糖纸,说上面有他哥的笔迹。”
塑料袋里装着十几张花花绿绿的糖纸,最底下那张皱巴巴的,上面用铅笔写着“别信他们”,字迹歪歪扭扭,和日记里的“我哥”如出一辙。
“周明妈还说,他哥去年被送走前,也被罚去清理化粪池,回来就发烧了,烧退了人就变傻了,见人就说‘我错了’。”赵磊的声音发颤,“他们是故意的!用这法子折磨人!”
林野的竹竿“咚”地戳进池底,水花溅了他一裤腿。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话:“他们怕我们记住,怕我们把事说出去,所以用臭味、用饥饿、用发烧,把我们的脑子搅成一团糊。”
“你先回去。”林野把糖纸塞进裤兜,声音有点哑,“告诉大家,别喝食堂的粥,里面可能加了东西。”昨天清理时他瞥见食堂后院堆着几桶“营养液”,标签上的成分表被人撕了,只留下个模糊的“安神”字样。
赵磊刚走,李教官就阴沉着脸过来了:“磨蹭什么?想偷懒?”
林野没回头,只是把竹竿往深处捅了捅,铁钩勾住了块烂布,拽上来时,布角缠着张照片——是个年轻小伙,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背后是营地的老槐树。他认出那是周明的哥哥,日记里夹着这张照片的复印件。
“看来你找到‘宝贝’了。”李教官的声音像贴在耳边,“这种东西留着没用,不如……”
他伸手就来抢,林野猛地侧身躲开,照片掉进了污泥里。李教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你看,脏了吧?再干净的东西,到了这儿也得变臭。”
林野没说话,只是弯腰,徒手伸进污泥里,把照片捞了出来。污泥糊住了笑容,却没盖住那双亮得像星星的眼睛。
“你疯了!”李教官骂了一句。
林野把照片塞进贴近心口的地方,污泥蹭在衣服上,臭烘烘的,可他觉得那地方烫得厉害,比掌心的硬币还烫。
“有些东西,脏不了。”他说。
李教官的脸瞬间黑了,抬脚就往化粪池里踹了一脚,污水溅了林野一脸。“那就让你好好‘干净’干净!”
林野抹了把脸,污泥进了眼睛,涩得发疼,却笑了。他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像枚硬币,扔进了死水潭,总能漾开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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