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虽说被侍者带到了这,却只知道陛下在这里,而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推开门后才发现这应该是艾布尔平时办公的地方。
艾布尔正按着太阳穴处理公务,他神色淡然,与昨日观看戏剧,遇到袭击救下他时的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同。
塞西尔却从他按太阳穴的动作中无端生起些担忧,他怀疑艾布尔正在头疼——昨天加里给他的关于陛下病情的注意事项中就包含了药物的副作用是可能引发头痛。
“陛下。”
塞西尔低声道,加里跟在他身后,也站定了。
艾布尔端起桌上的红茶呷了一口,说话的声音似乎透着虚弱:“格斯已经向我说过你的事了,我不打算追究你昨天做的事。放由一位雄子阁下在下城区受苦,是雄虫保护协会的失职,如果你愿意,放弃这份工作,帝国也会你在任何一颗喜欢的星球随心所欲的生活……”
艾布尔的话语渐渐轻得难以听清,按住太阳穴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对于什么样的疼痛会让一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人一场场的刺杀与袭击都习以为常的强大雌虫都疼得说不出话来?
是因为昨天的药吗?还是药物没能压制精神力暴动?
塞西尔想到这,就感觉自己仿佛被愧疚扼住了心脏,而陛下甚至不想追究他的责任。
他一言不发地上前一步,半蹲在艾布尔身前,牵起艾布尔另一只放在膝头的手,回忆着文件上说过的几个可以缓解副作用的头痛与精神力暴乱的穴位轻柔按压。
艾布尔错愕之下条件反射地想要抽回手,他惊得凤目圆睁,却发现塞西尔竟然眼眶都红了,顿时愣住了,一时竟没有把手抽出。
片刻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用,头疼竟真的淡去了大半。塞西尔一直观察着他神色,见他眉目间放松,不再紧蹙眉头,忍不住道:“好些了吗?”
艾布尔没有回答,塞西尔沉默了片刻,又垂头低声道:“陛下,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您身边,不行吗?”
他想去黑市,就需要说动格斯上将帮忙;这份工作轻松又多金,陛下昨日才救过他……而且,他也想为艾布尔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艾布尔沉默了许久,久到让塞西尔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忽然开口道:“……我会考虑的。”
语气间的松动溢于言表,连塞西尔都察觉到了,他眼睛一亮,整个人如同骤然注入了一股活力般生机勃□□来,心中也为之一松。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一直按着艾布尔的手,而且手劲用得颇大.艾布尔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在他手中又红又热。
塞西尔刚进来的时候太紧张,没注意到艾布尔的手本就不同往日的泛着浅淡红霞般的色泽,还以为是自己按得太用力或者捂了太久。他顿时涨红了脸,松开艾布尔的手:
“陛下,我失礼了……是我太用力了吗?对不起!”
艾布尔:……
他不太想说自己的手又红又热是因为刚才揍弟弟的时候虫化了右臂,于是换了个话题。
他拿出一把钥匙,递给塞西尔:“你昨天来得匆忙,招待你的房间太简陋,换这个吧。侍官,送阁下去看看喜不喜欢。”
塞西尔惊喜地接过钥匙,心想钥匙都给了总不能再赶他回下城区了,顿时欢天喜地跟侍官走了,回过头的时候险些撞了加里。
他才骤然想起自己不是一只虫来的。面对加里写满“别走”的目光,他回了加里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随侍者离开了。
加里目送塞西尔走远,随后扭头看向艾布尔:“这里有什么钥匙需要陛下亲自保管,什么样的房间需要锁住?”
他思索片刻,目瞪口呆:“陛下,您难道把……珀恩陛下的房间送出去了?”
回应他的是艾布尔那仿佛永远冷静而克制的目光,艾布尔用述说誓言或咒语般平静而郑重的语气道“不,加里,不是我将珀恩的钥匙给了塞西尔.
加里松了口气,心道果然。他和艾布尔是多年的朋友,毫不见外地摸起艾布尔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却又听到了艾布尔更加重磅的下一句:
“他就是珀恩。”
“咳——咳咳咳!”加里一口茶喷了出来,被呛了个死去活来,只等来他冷淡的陛下的一句:“你把茶喷到我杯子上了,你给我刷。”
“等等,不是,陛下,他,他是珀恩陛下?既然他是珀恩陛下,您为何不直接把实情告诉他?格斯也很想念珀恩……”
“他现在失忆了,与其让他以没有记忆的状态面对珀恩时的一切,倒不如等他恢复记忆再让他自己做出选择。”
艾布尔顿时感觉自己又有些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选择珀恩的身份并不轻松,到时候他就要接着面对那些虫,繁重的公务,或许还有一只强制匹制的,不得不要又灯枯油尽,因为精神力暴乱而濒临疯狂的雌君……”
加里皱眉:“你现在状态很不稳定,但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吧……今天你怎么会头疼?你用精神力了还是虫化了?你该不会是和格斯虫化之后打了一架吧?”
“只是有点小口角……”
加里看到艾布尔不愿多说的样子就感觉自己要被此虫气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遵医遵、上赶着作死还试图欺骗医生的雌虫!
他咬牙切齿,故意气他道:“很好,这样很快你就会死了,珀恩阁下也能当寡夫,再娶上一个雌君一堆雌侍…你甘心吗?”
艾布尔冷淡道:“甘心又怎样,不甘心又怎样?”
加里木然,感觉自己在这里辛苦劝他倒不如去冲击最高医学奖研制出治愈精神力暴动的药剂,或是把塞西尔拉进医疗部研究研究怎么把此虫的精神海从F级恢复回S级。
感觉自己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加里努力抱着理解并支持的心态面按着眉心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多谢你,”艾布尔认真思考了片刻,诚恳道:“能不能帮我多清醒几天?”
“……艾布尔,你该不会还是不想吃药吧——”
塞西尔怀疑自己听到了一声模糊的怒吼声,不过怎么会有虫在托塔廷宫大声喧哗?他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心情愉快的在自己的房间晃来晃去。
这房间太合他的心意了,塞西尔甚至觉得,如果他什么时候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又没有金钱之忧,就会把它装饰成这样——除了一点不一样,这房间中有很多书架,而他只是一只没上过学的虫。
艾布尔陛下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房间?难道是想提醒自己多读书,读书改变命运?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塞西尔在屋中独自傻乐四处乱创,衣角意外扫掉了柜子上的小物件。
摆件?不对,好像是颗棋子。
他身边最博学的虫就是他哥。哥哥跟他介绍过,这似乎是……西洋棋中的“国王”棋?
塞西尔抬头观察四周,却也没发现其他棋子,心想总不会一套棋子掉得只剩下一颗了吧?还是说这棋子有什么玄妙?
棋子通体漆黑、似乎能将周围的光都吸进去,塞西尔盯了一阵,认为这棋子比一般棋子小一些,或许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摆件。
他捡起棋子,打算把它放回去,可在接触到塞西尔指尖的一刻,棋子忽然白光大振。
塞西尔手一抖,棋子滚落在地,白光骤然消失了。
塞西尔端详了棋子一阵,随后迅速把它捡起来塞了回去,假装无事发生。
他不知道的是“王”棋子亮起光芒的一刻,其他棋子随之白光大振。
托塔廷医药部。
“老师?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雄虫精神海枯竭的病历……老师?”
加里悚然看着他一向敬重的温柔随和的老师手指原本随意捻着粒手串上的木刻珠子,却骤然用力将那珠子捏作了齑粉。
对方面上笑意全无,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向门外走去。
加里迷茫:“……啊?”
G星,休息室。
“小殿下,半小时后您有一场采访,现在是……”助理推开休息里的门,就看到对方一阵风般风风火火地从门与他身躯的缝隙中挤了出去,头也不回道:
“我有事!天大的事!我哥好像回来了——”
F星,雄虫保护协会总部。
“哈哈哈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在雄虫保护协会总部顶层的办公室中低低地回荡,“你回来了吗…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笑声使虫毛骨悚然,好在雄虫体质比较弱,那虫没一会就累了。他笑容甜蜜,语调上扬,吩咐道:
“查,现在就去查,陛下现在在谁那里?”
“是,阁下。”
托塔廷宫,卧室。
格斯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他腕上系着的棋子闪烁了两次,微弱的灼热感从棋子传到手腕,身体的主人却完全没察觉到——他刚刚置气与艾布尔虫化打了一场,不仅完全没打过,捞了一身伤,虫化还耗尽了他的力量。
身体在睡眠中飞快修复,他睡得死沉,浑然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纳尔丹宾星盗舰队总舰。
“总之,关于塞西尔阁下的消息就是以上这些。”
下属察觉到两位主人压抑的怒火,战战兢兢地飞快退了出去。
莫尔斯和莫里森是一对双胞胎。这一双看似纤弱无害的少年雌虫分别掌握着和克星系最大的星盗舰队,纳尔丹宾星盗舰队,以及潜伏于地下的黑市,
年轻的黑市主人叹了口气,他坐在哥哥的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摇晃着纤细的小腿:“所以说,并不是珀思哥哥回来了,而是一个低贱的冒牌货触碰了珀恩哥哥的东西?
少年的语调空灵,在空荡的房间中听起来说不出的诡异:“哥哥,我们把冒牌货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好不好?”
莫里森用自己幽绿的猫儿似的眼睛看向弟弟,他们出自同源,莫尔斯的渴望也是他的渴望,只是他比弟弟沉默内敛得多:
“可以。你来吧,别闹太大。”
“啰嗦,少操那么多心。”
托塔廷宫。
纯黑的“王后”伫立在艾布尔的凝视下,安静地闪烁着纯白而不灼目的光芒。
“陛下,如您所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助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艾布尔忍住将那光芒握在手中的冲动,闭上了双眼,低低的声音让他的回应听起来更像一声叹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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