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一颗毛茸茸的猫脑袋在书包特意留出的缝隙里探头探脑,爪子四处划拉发出令人牙酸的动静试图挣脱束缚出来撒野。

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车后座睡得正熟的人,李靖之轻轻蹙眉,缓缓睁开眼睛抬起睡垂的头,车窗外阳光仍然炽烈,刺得他一时不适应又猛地将手背盖在眼睛上。

仰倒在座椅上缓解刚睡醒的浑身酸软,长时间的坐立屁股都快死了。

片刻后坐直身扯过书包把猫放出来,清了清嗓子问:“周叔,什么时间了?”

猫一出来就喵喵叫个不停,跳下座椅甩个尾巴四处嗅闻乱窜。

周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快六点了,睡饱了?”

李靖之嗯了一声开始翻书包,倒腾来倒腾去没找着猫食,索性放弃,一把捞过小猫搓它头:“饿着吧傻猫,没食儿了。”

嗡——

手机突兀地振动,李靖之四处翻找最后在座椅底下摸出来。

一条来自“弱智”的短信。

-滚了就别再回来

李靖之盯着这句他名义上的弟弟发来的消息看了半天。

说实话他自认从小到大算是同龄人里安分守己的那一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法理解在他已经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情况下,为什么还会被人如此深恶痛绝。

大概弱智真的说对了,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所以在他犟着要回来的时候没有人拦,也许只有他离开才能纠正错误,还世界一个美满家庭。

啊,不得不感叹他真伟大。

“是不是快到了。”隔着车窗朝外看了眼,还在高速上。

周叔说:“就快了,下高速再有个二三十公里差不多。”

看着周围飞快倒退的绿色,李靖之有些恍惚。

陌生里夹杂着期待和害怕。

据说他两三岁之前是在这里生活的,据所有人说这里才是他的家。

不过他没有印象,两三岁的孩童能记住什么呢。

车子一脚油门轰过,他收回视线。

“我靠!你轰油门找摔啊,牛头马面在前头等你呢!”许腾江稳着车把一连串地吼,右手扶着电动车车尾跟着车跑,“减速减速减速!”

“减了减了别吼我,你一吼我紧张。”阮达低头看了一眼仪表盘。

“看路!低什么头”。许腾江没理他,又吼了一声。

阮达啧了一声,目视前方。

车子跑到上坡路段前慢慢停下,许腾江叹气松开手,捞起衣服下摆擦汗:“行了,掉头回去歇会儿,让博哥来,半条命都给我跑没了。”

阮达觑了他一眼,下车手动调头,很主动的往后挪让出前面的位置。许腾江一把将短袖撸到肩上,长腿一跨,轰着油门冲出去。

这猛地一下推背感,阮达忍不住说:“这他妈,我刚跟你这比起来能叫轰油门吗?”

“你那五感尽失的技术还好意思跟我叫呢,”许腾江皱了皱眉:“你个大少爷出门司机不是随叫随到吗,非得学这玩意儿干嘛呢。”

阮达说:“少爷你爹,我乐意,挑战自己的短板。”

“就您这平衡力已经不能叫短板了,得叫缺陷……哎!”许腾江喊了一声。

阮达一拳锤他后腰上。

路边几人或坐或躺地摊成一团,一脸享受的晒日光浴,许腾江在旁边停车。

“学会了没?”成奕博笑着问。

“这玩意儿是人能学会的吗?”阮达很不爽。

“达啊,你先骑自行车找下感觉啊,学会单车再学电动车,一步到位。”一个女生笑着说。

“他要有骑自行车那平衡力还用操心吗,”许腾江一屁股坐草丛上,顺势躺下了,摸摸肚子转头问刚说话的女生:“给我跑饿了,渺渺,刚烤的肉还剩没?”

余渺渺乐了:“一群饿狼跟没吃过饭似的哪能剩,还有点儿生的倒是”

许腾江对天长叹:“啊,孩子需要吃肉长身体。”

“下面有条河!玩会儿水再回去吧,明天开学以后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跑这么远。”吉言指着不远处。

大家纷纷响应,除了许腾江:“你们倒是歇够了,我不去,腿断了。”

众人朝他竖个中指以表鄙视后谁也没管他,甩着胳膊往水边跑去,仿佛林间的猴子。

许腾江胳膊枕着后脑安稳躺下,曲着腿晃悠悠地闭上眼睛。

累麻了,教阮达个狗东西骑车比他跑十公里还累。

开学之前的放纵竟是怒跑十公里!

不过远离城市的空气是挺舒服,这绿草如茵的,这山清水秀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金子银子……被人一脚踹醒的时候许腾江还在梦里捡钱,一睁开眼成奕博就对着他疯狂弹水,他抹了把脸说:“赔钱。”

“赔多少,回去给你烧。”成奕博笑着往前走。

他爬起来比了个中指:“回了?”

成奕博说:“嗯,文言文他们几个住宿的还要收拾东西回学校,再晚天黑了。”

文言文是吉言,刚认识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他眼神儿不好,老给人认成古言,叫着叫着演变成了文言文。

许腾江笑了笑。

这段路骑车兜风是很享受的一件事,风成堆地吹在脸上,身边是吵吵闹闹的笑声,还有他的车一卡一卡的顿挫吱嘎声……

什么声儿?

“我操,我车……”他猛地向后看了眼载着阮达的成奕博,又飞快转回头看路。

话没能说完,吉言喊了一声:“靠边靠边,前面有车。”

这里离市区挺远了,路也不怎么样,这条路是条宽些的单向道。他们骑车还是很文明的,没占据路中间,这会儿只要往边上转转车把就行。

许腾江转动。

不太妙啊不太妙……不知道是不是刚阮达学车摔的N多次把车哪儿给摔坏了,这会儿车头卡住了拧不动。他试图按下刹车,车身开始一抖一抖的歪斜,年久失修的车是这样的……

明明知道车被摔好几次,上路之前不会检查一下么!傻逼了吧许同学。

看着越来越近的车,他的心跳声被鼓噪的风声在耳边放大,往后喊道:“都停车!别跟上来!”

“车怎么了?刹车啊傻逼,前面车来了!”闻言吉言吼道,但还是很听话的靠边停,匆忙下车跟过去,打着手势示意迎面而来的车刹车。

但距离已经很近,他要停不下来必定相撞。耳边的声音渐渐消失,许腾江往旁边扫了眼,路边是个草坪斜坡,没有人,这时候只能弃车了。

于是用尽全力将车头一扭!同时往反方向纵身一跳,车子转了个小小的弧度堪堪擦过急刹的轿车往草坪上四散崩开了。

许腾江在紧急逼停的轿车前、碎石子的摩擦中抱着脑袋顺着惯性滚了两圈,惊魂未定地闭上眼。

刺耳的轮胎与地面的相互摩擦声叫停,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平息,他安全了。

耶,车毁人未亡,但人有点痛。

一阵开门声中,有人在他身旁停下。

许腾江偏过头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双侧对着他的脚踝,绷得很紧的跟腱,看着很结实漂亮……紧接着响起一声猫叫。

我靠,猫人!

他顿了顿自己乐了,真是脑子摔残了。

跟腱一扯裤腿单膝着地,垂眼看他:“还有力气乐呢。”

许腾江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肩上挂着只蓝白猫,两双眼睛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他。

果然是猫人啊……

猫和人,的组合体。

“能起来吗?”男生问,扳住他肩膀慢慢地抬起他上半身。

还没抬全许腾江开始嘶声吸气:“疼疼疼……”传来疼痛的位置在前胸肋骨,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我先缓缓……”

他胡乱扫了眼自己身上,基本全是和路面石子搓出来的伤,皮破得深大片大片地泛着红血丝,唯一幸运的是他今天带头盔了。

男生看着他伤处:“我先用清水给你冲下吧,擦伤面积很大,别的去医院再说,”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喊道,“周叔,后备箱里拿几瓶矿泉水过来吧。”

“……谢谢。”许腾江说。

阮达几个人跑上来,皱着眉把他围在中间喊,翻来覆去的检查。

“你他妈……摔死你没。”阮达扶着他肩膀前后翻看,“你刚那一跳当演电影呢,不要命的玩意儿!”

“怎么回事?车不听使唤了?”成奕博问。

“让我歇会儿再问,麻烦温柔对待伤者,没力气了。”许腾江疼得直皱眉,男生一言不发的往他伤处倒水,虽然不是酒精但他也费好大劲才忍住没蹦起来喊疼。

李靖之浇完水把他裤腿掀下来:“你们把他扶车里去吧,再来个人陪他一块儿上车去医院,他胸腔部分可能伤得比较严重。”

“我去,”阮达主动请缨,“你们明天开学,我学校还早,要回学校的都回吧。”

“车……车碎片怎么办?”许腾江问。

“车肯定是报废了,你两先去医院看看,有什么问题打电话。”成奕博拍拍阮达的肩。

“多谢了啊哥们儿,”吉言对着李靖之抱拳。

李靖之点点头先回车上了。

许腾江在阮达的搀扶下艰难地爬上后座,座位上有块软垫不至于太硌。

阮达从副驾回过头嘱咐:“小心颠簸啊,抖着你伤口。”

许腾江嗯了一声。

车里安静下来没人再说话。

许腾江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人,霞光满天,在色彩绚烂的夕阳里、车窗流进来的风里,对方神色平和却莫名带着份落寞,一下一下地撸着猫头。

大约是感受到他的视线,男生转头和他对视一眼,轻轻笑了笑。

许腾江愣了愣,笑了下,做出“谢谢”的口型。

检查完吱哇乱叫地从医院出来的只有许腾江和阮达,男生和车已经不见了。

“人医药费都替我付了,号码也没留一个,我撞的人家啊。”许腾江说。

他手臂上贴着厚厚的纱布,肋骨果然断了!还是两根!看全身上的伤时他心里都一颤,大腿外侧,手臂,屁股到处是擦伤,好在只是些皮外伤。

“别管了,估计人也不在乎这点儿小钱,以后要有机会你再报答吧,”阮达帮他提着药袋子在路边打车,转头看他,“我看那车头都被撞凹下去了,他是不是没跟你提过赔偿的事儿。”

“撞坏了?!”许腾江非常震惊。

“嗯呐,我没见他提我也就没吭声,”阮达说,“不然赔不起,知道他开的什么车么?”

许腾江看着他。

阮达啧了一声:“宾利呢,看着还是个学生吧,家里挺有钱。”

“是么,那贫僧愿一生荤素搭配换好人一生平安,”许腾江龇牙咧嘴的上了车,“不过还得是你个暴发户才认识豪车啊。”

“滚,”阮达在群里发消息报平安,“你这幅鬼样,明天要请假吗?”

许腾江说:“请个屁,开学第一天呢,请假我妈不得劈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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