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哥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这三天里面我没有去学校,我也没有去上班,我一直在乌乃家陪着他。三天里面他一直都是恍恍惚惚,魂不附体的样子。
葬礼当天的早上,我和乌乃两个人穿了黑色的衣服,站在门口准备出门,乌乃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扭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终究却又没有说什么。他扭头走出家门,我紧跟几步,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葬礼就是普通的葬礼,和电视上演的一点都不一样。葬礼的告别仪式在殡仪馆里面的一个大厅里面,磊哥被放在了大厅中间的一个水晶棺里面,周边满满的都是花,花不是鲜花,看起来很廉价的假花,花朵上淡淡的一层灰尘,也不知道这些花在这呆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些花送走过多少人。入殓师的技术挺好,磊哥看起来和生前一模一样,甚至比生前更安详一些,也不知道他躺在里面在想些什么事情,也不知道18年后,他还会不会对他身边的人说:只要我开的够快,死神就追不上我。
殡仪馆的工作人毫无感情的念了悼词,我相信那些悼词除了悼词里面的人民,其余也应该和那些花一样很久没有换过了吧。
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人围着磊哥走了一圈,算是做最后的告别,之后磊哥便被推走了,乌乃喃喃道:“磊哥你最后一步走好。”我懂乌乃的意思,我也懂其实他们就是要把磊哥推去火化。
磊哥被推走后,参加葬礼的人在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起走到了殡仪馆的后院,后院有一个用砖头砌起来的圆形的围栏,围栏不高,大概有50公分高的样子,直径大概有10米的样子,里面是堆满了正在燃烧的花圈,纸扎的房子和抹着腮红的纸质小人,小人的眼神很诡异,感觉在盯着我看,看的我毛骨悚然。
会所的几个小伙子帮忙把磊哥的花圈一股脑的全部扔了进去,原本在围栏内快要熄灭的火苗在新的花圈放入后,火苗瞬间蹿高了许多。
乌乃就站在围栏外盯着那些燃烧的花圈一动不动,直到火又要快要再次熄灭的时候,他的右手缓缓的插在口袋里面摸索着,许久我看到他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了一根绳子扔进了火中。我知道那根绳子是一直被他系在手上的绳子,是在送磊哥从车祸现场到医院时被碰断的绳子,是磊哥抢救无效死亡那天乌乃让我去卫生间洗干净的那根绳子。
随后我们又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之下到了另外一个大厅,让我们在这等着。一面墙上电子屏不停的显示着不同人的名字,我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不知道火化之后的骨灰还能不能做DNA,能不能做亲子鉴定。人活着的时候还有音容相貌可以让我们分辨不同的人,死后就全部都变成了一捧骨灰,没有任何差异。那捧骨灰可能会成为活着的人的念想,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去烧柱香,在坟前絮絮叨叨的说些生活中的琐碎。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也许坟里埋的根本就是一捧和坟外面的人毫无关系的骨灰。不知道这样的思想寄托还能不能起到想要的作用,不过也许所做的所有的这一切本来就是掩活人耳目而已。当然也许还有一种可能这只是活着的人的寄托,一种宣泄的方式,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在意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吧。
站在我身边的乌乃用手肘戳了我一下,我抬头在大屏幕上看到了磊哥的名字,紧接着从后面缓缓的走出来了五个人,四个人抬着一个迷你版的轿子一样的东西,磊哥的骨灰就放在里面,虽然是在室内,但第五个人却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遮挡着磊哥的骨灰。
我们盯着磊哥的骨灰,迟迟没有动作。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大声喊着家属。
实在没办法,老板指着乌乃说:“磊子家人都没来,他生前和你最好,你来抱着吧。”
乌乃顺从的走过去,抱起磊哥的骨灰,一群人跟在乌乃后面浩浩荡荡的往墓地走去。十几分钟后我们走到了墓地的一角,虽不懂风水,但是我也知道这个墓穴应该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墓穴。但是没有办法,磊哥的家属一直都没有出现过。老板能做到这样,我觉得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当然我不管是不是因为老板平时做了什么太多亏心事想给自己积点阴德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确实是承担了磊哥丧葬的全部费用,至此我还是对老板有所改观。
我们把磊哥的骨灰放进墓穴,工作人员帮我们盖上盖子,几个相对关系好的人每人往上撒了一把土,最后工作人员杀了一只芦花大公鸡,用新鲜的鸡血围着坟墓撒上一圈。来参加葬礼的人有些上了柱香,有些鞠了个躬,走到公墓的大门口跨过一堆火,便陆陆续续离开了,至此葬礼算是结束了。
果然像乌乃说的一样,至始至终磊哥的家人没有出现。磊哥对家人真的很好,挣了钱不舍得花一大半都给了家里,但是现在却孤孤单单的自己一个人走完了最后一程。
磊哥的坟前转眼就只剩下了我和乌乃,乌乃一屁股坐在了磊哥的坟前,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瓶二锅头倒在了地上,像是在跟磊哥说话,又像是在跟我说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磊哥啊,我和小易跟了你那么久,你对我们确实没话说,你拿我们当兄弟,替我们平了不少事情。你总是这样,对谁都好,对我们这些个非亲非故的人都掏心掏肺,对于你自己的家人那我更是没话说,谁都知道你对你们家人好,可是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死在去医院救他们的路上,他们却连你的葬礼都不愿意来参加。”乌乃喝了一口剩下的二锅头,低下头闷声道:“这活着还有他妈的什么意思,唉,好累,不想干了。”
我把手按在乌乃的肩头,问到:“不想干了?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反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你也不用陪我,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天之骄子,你来这只是体验生活。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你有很多的选择,而我什么也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但是每个人的命又都不一样。”
是的,每个人的命都不一样,今天在葬礼上我才知道磊哥只有22岁,只比我大2岁,年纪就这样走了,孤孤单单的走了。
公墓一别,一月有余,我再也没有见过乌乃,给他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也不回。
这一个月里面,磊哥的小组人员大多数都被别的小组收编了,这也不能怪他们,只有这样才能挣到更多的钱。单打独斗始终是不行的,就像我一样,磊哥走了之后,我不想再加入别人的小组,慢慢的我就变成了一个人,也不主动去拉生意,就每天被动的去接待些熟客,或者店里实在太忙的时候,我才能会被拉过去临时凑个数,其余的时间我一直都在休息室呆着,我也累了,加上乌乃一直联系不上,内心乱糟糟的。
但是糟糕的事情之间好像总是有些吸引力,一件糟糕的事情往往后面会跟着一件糟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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