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一声哥喊的极舒心,邓峥内心百感交集。
细看这姑娘,虽然和周时南是表兄妹,可眉宇之间还是有相似的地方的。
“你嫂子一个半月以前生了个女孩,喜盒是她亲手包的,我看你顺眼,就给你,不给这小子。”
整个北城,谁敢这样叫温邵?
邓峥却说的顺嘴,再看温邵站在周甯身旁,也没有半点恼怒,嘴角禽着丝笑。
顶天的厉害,这哥是从小叫大的不是。
周甯打量起面前方方正正的正红色精美木制礼盒,她伸出手触摸上面的雕刻的纹路。
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珍惜更甚,心里涌起暖流,面前的人是第一次见她,在此之前和她并不认识,人就是这么奇怪,因为他和周时南是至交好友,所以爱屋及乌给到她。
她一时抱着有些没缓过来。
“邓峥哥,我哥以前在大学里和在部队里都是什么样的”她抬眸问
隔着这几步路
邓峥在训练场上,好多次都是真刀实棒直接训练,没有一点无措的迷茫,可现在对着周甯纯粹求知的双眼。
他竟然生出来了茫然。
喉结滚动几下,组织了半晌的语言,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和温邵隐隐对视一眼。
后者兴致不高微抬了一下眼睑,示意他捡着说。
温邵不喜欢这样,看着周甯那样虔诚真挚的眼神,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明明自己知道,却有口难言不能说。
“刚毅正直,清傲果敢”邓峥缓了缓,极为正式的说出了这八个字,身子下意识站的笔直。
周甯低下头,拆解这八个字,忽然很轻的笑了
在很多人眼里官方笼统的话语,确实最贴切周时南这个人的。
他恪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一步一个脚印,周家在部队中没有实权,所以他扎了进去,就是要靠自己。
“他了不起”邓峥正色道,思绪飘远。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晚,自己隐匿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雨夜的边境线泥泞不堪,看见路道尽头出现一道挺拔的背影,身上批着黑色的雨衣,身后跟着一批人。
“老大怎么这次选这个鬼天气交易?”一个鼠目的人怨恨开口。
“也他妈不怕把好货糟蹋了”又有人往地上猝了口,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都他妈安静点”人群里有个人出声镇场子,应该是个小领队,他也纳闷,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暗自给手里的家伙上了膛
走向队伍前面的男人用阴冷的声音不耐道
“阿江,那边人什么时候到?兄弟们家伙事都带齐了,就怕出事”
被唤阿江的男人,雨水顺着他俊郎的眉眼下滑。
“急什么?”他瞥去身旁男人一眼,嗓音清淡“快了”
那一年,有一个新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轩波。
那年周甯读高二,可能在某次练完台词后,趴在桌子上休息,手机百度上会弹出一条新闻。
“五月18日,我方在滇南边境线,成功拦截,大量毒品交易”
那一年周时南读大三,永远不会有人把阿江联想到他身上。
在不少人眼里,周时南对很多东西唾手可得,得到的一切都很轻松,所以他的付出和能力都不太被尊重。
可他还是在自己最好的年华,义无反顾的递了申请书,以身入局近两年。
瞒着所有人投身协助危险的禁毒事业。
周父周母对此都不知道,更别说周甯了。
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来,邓峥转身掏出接过,周甯温邵不方便听,又后退了几步。
温邵把周甯的手攥在手心里问“还好吗?”
“挺好的”周甯回神一笑,那个笑和很多时候提起周时南不太一样,多了几分释然。
他一颗心松了些。
再转脸看邓峥电话也打完了。
他带着周甯一起转过身
邓峥朝他们走过来,理了理身上的外套,边走边说
“我得走了,赶飞机。”
“行”温邵已经习惯了,成年以后大家南辕北辙的,能匆匆见一面已经是万幸。
他掏出来一个红包,递过去。
“给橦橦的,满月没来及去,给补上”
邓峥看了眼红包,接过后举起来
“我替橦橦谢谢你”
兄弟俩还是有默契的,今天温邵要是送个红包以外的东西,邓峥都不能收下。
也不能收。
红包撑死就那么多,明眼的东西,图个情义。
他又把目光投在一旁温和笑着的周甯,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笑道
“有时间让这小子带你去西部,来你邓峥哥家,我和你嫂子请你吃饭。”
“嗯”周甯笑着点点头
“回去帮我跟我爸说,爷爷身体不太好了”
这几年老爷子去疗养的次数变多了,这样的话却是温邵第一次说。
周甯也能听出其中的深意。
“行”邓峥点点头,心里也没底。
转身上了车,倒车发动一顿操作,想必真的有点赶了。
车子路过他们的时候,邓峥把车窗降下来,冲他们挥了挥手,模样很潇洒
“我走了”
“注意安全”两个人一起说。
风沙被行驶的车辆扬起,有点煞眼睛,一直到最后车牌都看不见。
两人都没急着走,静静站了一会。
就在这两年,周甯突然开始很在乎身边的身体健康,在意身边每一个人的来去。
过了一会,两人的目光对上。
人来人往,他们还有彼此
温邵很轻的笑了一下,似有所感
“我们走”
周甯怀里抱着个喜盒,跟他并肩走在一起,想到自己什么也没有表示,凭周时南的情分得了一个,怪不好意思的。
“早知道我就提前准备个礼物了”
她想起上个月在上海,阿琳侄女出生的时候,她陪阿琳去找老师傅打银镯子,惟妙惟肖的,也不是很贵重,方便收。
语气更遗憾
“也没人提前告诉我”
温邵看出她的失意,他这件事上考虑没周全,主要想着匆匆一面,不知道邓峥千里迢迢带了个喜盒过来。
他知道,周甯是重礼数的人。
他停下脚步,拉住周甯的手,微抬了下眉,宽慰她
“咱们算一份”
“ 什么一份?”周甯兴致还是不高,转头问他
温邵一只手插在兜里,看着她理所当然道
“一家随一份子就够了,将来他们也就还一份给咱们。”
他话说的暧昧,可偏偏脸上不见轻佻
好像在陈述事实。
*
车内,周甯把喜盒放在车子后边,然后和温邵一起坐到前面。
整个人半靠在车椅上。
“接下来要去那”周甯问他
“不着急”温邵拍拍她的手“歇会儿”
她看他少见的露出疲态,眼圈那有一层极淡的青色。
也是,今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来了。
估计连饭都没太吃。
“孟舒然今天的话,别放心上”又听他出声,却是安慰自己的。
“没什么大事。”周甯现在对这些不太在乎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抿了抿唇
“我跟她其实真的剖开了放在现在看,不是什么大事。”
温邵闻言看她,发现脸上还挂着不明朗的苦笑,周甯这人心中想十分,脸上只表三分,可见是十分不好的回忆了。
他沉默的等待着后续。
“当年我妈本来要和姨妈一起进歌剧部的,可她那段时间认识了我父亲,几个月,两个人就不顾我外婆的反对,冲动之下结了婚”
周甯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其实过了十四五岁最敏感的阶段后。
她一直以为家庭对她没什么伤害了,后台最近两年,才发现自己一些性格深处的问题,和家庭也是有些关系的。
“他们结婚有了我以后,两个人就每天吵架甚至会打起来,一次打架,两人拿擀面杖,一不小心打我头上了,眉毛还缝了几针,当时我才一岁多,这些都是后来邻居家婶婶跟我说的。”
她再说起来这些,已经不会流泪了,庆幸自己那会没有记忆,还能啼笑皆非的笑起来。
落进温邵眼里,心里针扎密密麻麻的疼
“我爸爸是中学老师,在我两岁那年,把工作辞了,去南方做生意,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妈一个人在舞蹈机构上班,养活我,一直到五岁,她带我坐火车去我外婆家,出发身她去金鹰给我买了件漂亮的裙子,我们照了张照片”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发酸发胀,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求我外婆照顾我一阵子,骗我说去买糖给我吃,也怪我,小时候太爱吃糖”
她语气好像真的在幽怨自己,温邵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怪你”他坚定的告诉她,声音是哑的
“不是的”周甯摇摇头,压下涩意“我爸妈都不要我,外婆带着我生活,婆婆对我很好很好,即使我没有爸爸妈妈,好像也没觉得太难过,后来初一的时候,我坐公交回到家里,就看见有个女人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瘦的惊人,婆婆眼眶也是红的,让我叫妈。”
这是一段扎根在她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她几次吞吞吐吐,也无法开口。
眼泪也没遏制住,决堤落下。
温邵把她抱在怀里,用力圈紧她,红着眼低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不说了周甯,我们不说了。”
“后来那段时间,我学也不去上了,在家陪着她,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婆婆说妈妈生病了,我当时特别害怕也不知道,什么是乳腺癌,就恐惧那一天醒过来,妈妈就不见了。我发现原来我一直很想念她”
周甯就是想今天说出来,头埋在他的肩膀,留着泪道
“可是她还是走了,她走的那天把我叫到床前,瘦的不像样的手掌包住我,她跟我说,她跟爸爸都是爱过我的,我出生的时候,他们为了给我起名字,翻遍了各种字典,给我取名叫甯,因为甯是安宁顺遂光亮的意思,我有段时间特别恨他们,恨他们不要我。可我听她这么说,也好难过,你知道吗,温邵,我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她语气那么凄凉,当年她不过才十三四岁,一个又一个的亲人离开。
温邵不敢想,她是怎么过来的。
“外婆老了,再带着我也力不从心,姨妈就把我接了过来,我初二和孟舒然陈凛他们是一个班的,最后我妈是在北京接受治疗的,在孟舒然她妈妈的医院,反正孟舒然什么都知道了,就把我的这些事传的沸沸扬扬。”
“其实我不害怕被排挤,小学的时候他们看我没有爸爸妈妈,男生上体育课揪我小辫子,我就干脆让婆婆带着我把头发都剃了,留了个小寸头,主要是他们一直说我家里的事,确实让我很受伤,我当时很敏感,不敢让姨妈他们知道,受了一个学期的折磨,后来是清清知道了以后,告诉哥哥,才平息了”
当时她们说的何止是难听,说她是没人要的野种,说她臭不要脸,赖在别人家不走,说她妈妈是不正当职业,才得的癌。
她已经止了眼泪,但可能因为情绪上来的太快,太阳穴发胀。
年少时,她曾因为自己的家庭而浅浅的自卑过。
现在不会了,可还是想让他知道。
坦诚一些没什么的。
“当时婆婆去世的时候,我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着,就在想,怎么就那么难呢,世界那么大,怎么就融不下我一个家,”
温邵用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像抱着一件稀世易碎的宝物,可她又何止呢?
他遇见她的时候,她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他觉得这个女孩有趣,外边温温和和的,骨子里却是带刺的。
包括一直到现在,在他眼里周甯都不是柔软温和的人,她是坚韧的,不屈的,顽强的,她当然会难过伤心。
可亦不会让这些成为她一蹶不振的理由。
可现在听,发现原来也不是天生就能这个样子的。
他的周甯,在十六岁遇见他之前,就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吃了很多苦。
温邵拿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两侧,眼神深邃而柔软,低下头直视着她,漆黑的眸里罕见闪着零碎的光。
活到现在,所有最虔诚发自内心的诺言,都是许给了面前的这个女子。
“周甯,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孟舒然是坏人 欺负我女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不会让你一个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