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徐且谧刚进家门，妹妹就一眼看到她膝盖的伤。

“不小心摔了下。”

“是不是很疼？”

“不疼的。”

徐目欢转着轮椅去拿医药箱，“你看你额头的汗，肯定很疼的。”

徐且谧拿着手背贴了贴脸颊，热的发烫，没人知道她现在的心跳频率有多快，她急着回卧室。

她听他的话，按着开关的手都有点抖，房间从暗变亮，亮了又暗，反复几次，就像她几经波折的情绪。

手机嗡了一声。

她低头去看，是他的消息，好快，她的心跳也好快。

祁也：【看到了】

徐且谧坐在床边盯着界面，想了好半天，最后回了【今天谢谢你】

她叹了口气，突然的无力，她还真的是个无聊的人啊。

无聊到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理，那边确实也没再发过来。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磨人，她犹豫着，忐忑着，情绪像是被操控，想给他再发点什么，该怎么说，说什么呢。

正想着，上面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她紧绷着的心跳突然变得猛烈，一丝一丝的疼，大脑有点缺氧，想着他会发什么过来。

祁也：【刚去泡了冲剂】

像是在对她解释，回慢只是因为有事情。

她鬼使神差回了句，【知道了】

祁也：【嗯】

几秒之后，徐且谧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特别不爱吃药，应该也不是怕苦，糖衣类型的药片他也不吃，有病都是硬挺着，她都不知道他怎么好好长这么大的。

她发过去，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了。

【你是不是淋雨又感冒了呀？很严重了吗？对不起，那把伞本来就是你的】

她的愧疚都快溢出屏幕了。

祁也：【不是】

下一秒。

【最近比较惜命】

徐且谧眼睛有点模糊，她眨了眨，长睫上挂着晶莹的湿润，【你别骗我】

祁也：【不骗】

她还是难受，心脏又疼又涩，还因为他的秒回和语气里像是宠溺的东西弄的有点麻有点痒。

她捧着手机，又往上翻了翻，耳尖越来越红。

手心又震了下。

祁也：【哭了？】

徐且谧忽然全身热起来，后背出了一层薄汗，看向窗外，他没有开灯，一间房子都没亮。

她咬着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回，【因为你骗我】

发完不到一秒，她像逃避什么一样把手机推远，埋进被子里。

密闭缺氧的黑暗空间，全是她紊乱的呼吸声，砰砰，砰砰，胳膊上被他触碰过地方微微麻痒，让她有点难以呼吸。

手机突然安静了，徐且谧慢慢缓过来，心脏疼过劲儿，又一点点沉下去，她好像越界了，对吗。

又突然嗡的一声，她咽了下干涩的嗓，深吸了口气，这好像是她的心脏起搏器。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抓过枕头抱在怀里。

是他的，一条语音，11秒。

徐且谧懵了下，颤抖着手指刚准备点开。

妹妹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她迅速背过手，手机藏进枕头下，压抑着马上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跳。

徐目欢拆开一袋棉签，拿出一根沾碘伏：“且且，你是不是好久没去妈妈那里复查了？”

徐且谧没说话，有点心虚要接过来自己涂。

徐目欢不让。

妹妹口中的妈妈其实是蒋钦川的母亲，蒋平淑。

济和医院的精神科医生。

徐目欢出生就没有妈妈，是蒋平淑用母乳喂大的，跟亲生儿子蒋钦川一对比，他倒是像捡来的。

徐且谧心里对蒋平淑和蒋钦川一直都很感激。

徐目欢鼓着腮吹了下伤口，“你不去复查，我和妈妈还有蒋钦川，对了还有柏雪姐姐，都会担心你的。”

她知道她这样说会让徐且谧心里特别愧疚，但她没别的办法，她真的怕姐姐再复发。

为了保险起见，她这次使用了威逼，“你要不去，我就不吃药。”

“不可以。”

“那你找时间去复诊，我保证以后听你的话。”

徐且谧点头。

她又要拉钩，说不准骗她，虽然她残疾不能陪着一起去，但要给她发视频。

平芜这个季节特别多的雨，晚上下的更是缠绵，徐目欢身体不能熬夜，很早回房间休息了。

雨声其实是很助眠的白噪音，但还是让徐且谧翻来覆去的完全没有睡意。

她找到祁也发来的语音，小心翼翼贴上耳朵。

他声音懒懒的，很低，让徐且谧感觉，就贴在耳边说话一样，后面几乎是气音了，很欲。

“给你听，乖乖睡觉吧，别感冒了晚安。”

她反复点开听了几遍，后知后觉耳朵神经连着全身一起麻掉。

想收藏的时候，发现她早就在他发来的第一秒就已经习惯性留存他的东西。

她深呼吸了下，点进他的主页，还是那个whenever的昵称，个签也还是那句她不懂的英文。

When on the earth can you look back at me.

这么多年全都没变过。

突然屏幕上出现一串电话号码，徐且谧心一紧，看清是柏雪打来的，她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有那么一秒她竟然觉得是他打来的。

徐且谧温吞地接起，什么缓冲的话都没有，那边直接问：“最近感觉怎么样，病情有没有严重？”

柏雪在国外修的是心理学，两人上初中那会儿，她几乎形影不离地陪在徐且谧身边，总说自己一定要治疗好徐且谧。

徐且谧很信任她，当然也信任萍淑阿姨。

可有的事情只能朋友之间才能倾诉。

柏雪：“目欢给我打电话说你好久没去蒋姨那了，是病情复发，不想让我们担心吗？”

“……”

徐且谧慢吞吞点头，但她忘了对方看不见，又小声补充：“……我有好好吃药的。”

柏雪心像是被扎了下，有时候觉得她很可怜，“最近情绪低落还是亢奋呢？”

“低落……”徐且谧突然想到在祁也身边的感觉，“不对，是亢奋。”

“一直在学习和兼职，是不是都没怎么睡？”柏雪还是很了解她的。

徐且谧想了想，这段时间算起来，她每天睡得不到三个小时。不是不想睡，是真的睡不着，她怕打扰室友休息，寝室断电后就上床，但她脑袋过分活跃，眼睁睁熬到天亮，然后爬下床学专业课。

祝竹还因为这个，不止一次说过她太卷了，压根不让周围人活。

她其实是害怕自己发病，到时候连正常的学习都维持不了，她不想再像中考那样了，她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这回有乱花钱给妹妹买很多东西吗？”

柏雪记得，徐且谧初中发病那次，把身上仅有的1583元全给徐目欢花了，一分没剩，她好几周都是饿肚子的。

好在这次没有。

她咬着唇有点难以启齿，憋的从耳朵泛红到脸颊。

柏雪还在那头不停的询问有关双相情感障碍躁狂期间的发作症状。

她全部摇头，最后把自己窝进被子里，认命的抖声说：“就是…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什么？”柏雪声音都跟着放轻了。

徐且谧闭着眼的睫毛都在颤动，“控制不住想和祁也贴近。”

这回柏雪问的很直白，“想和他做.爱吗？”

徐且谧咽了下，心跳突然很猛烈，不知道是不是被子裹着她的缘故，浑身都很热。

“那换种问法。”柏雪说：“不是祁也行不行？”

徐且谧下意识就抗拒的直摇头。

躁狂症发作期间有的人是会乱性的，柏雪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且且，你听我说，找个时间去蒋姨那，你应该没有复发，不用害怕。”

徐且谧：“真的么……”

“不相信我吗。”

柏雪叹了声气，她只是喜欢祁也喜欢的过了头。

柏雪初中毕业就出国了，她没参与过徐且谧的高中生活，没见过祁也，但女人的直觉，她不想让徐且谧受一点伤害。

“你太乖了，又那么喜欢他，根本玩不过的。”

柏雪听她沉默，继续说：“浪子是不会为了哪个女人回头的，你知道吗？”

“知道啊。”徐且谧一直很清醒地知道。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哪里都不合适，她也从来没有幻想过祁也会为了她改变。

这个回答让柏雪顿了下，“那不要喜欢他了吧？换个人也行啊。”

感情这种事哪有说的那么容易，说换就换了。

徐且谧想起高中，那是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

同学们的嫌恶目光，周围的闲言碎语一点点将她推到悬崖边，没有人敢拉她一把，她一个人学习，看书，吃饭。后来性格就愈来愈来孤僻，独来独往的。

但是在那个教导主任的口中，她还是成了影响男生们学习的存在，就连其他老师也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好像错的真的是她。

只有祁也。

徐且谧永远记得那天，自那以后那个教导主任再也没出现在平芜一中过。

记得高中三年，祁也照亮她的每个灰暗瞬间，像是生命里永不磨灭的一束光。

所以就算祁也在别人口中再坏，再浪荡，他在她心里也是最特别的那个。

谁也替代不了。

柏雪奇怪又纳闷，“你说怎么会有同名同姓，但是性格毫不相干的人呢？而且祁也这个名字也不常见啊。”

又一次提起这个人，柏雪说他和她们初中都是一个班的，但徐且谧好像很少有记起那段时间的事。

“你喜欢他吗？”徐且谧问。

“我可不敢！而且也没人敢啊，他的帅怎么说，让人难以接近，反正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冰冷的人，不爱搭理女生，谁都不爱搭理，气质特别阴郁，而且超级神秘，初中三年来学校的时间加起来连三个月都不到。”

“我没有印象……”

“你初中时候精神状态很糟糕。”柏雪有点遗憾的口吻，“除了我谁也不认识。”

柏雪觉得可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且谧和她初中认识的祁也有着莫名相似的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