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岁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在心里吐槽陈睦的心态过分得好,却又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他这两天,一直没睡好觉吗?
仔细想想,在这两天里,陈睦似乎一直在忙碌,又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又要盯着她暗示吃药,好像忘记了,他自己原本也正在感冒中。
沈见岁的心没出息地又软了下来。
她缓缓俯下身子,仔细端详着陈睦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的鼻尖轻轻戳了一下。
脸颊也戳一下,额头也戳一下。
嘴唇也……
沈知年的声音忽然又从楼下飘了上来:
“……小妹,你看见我的手机没有?我刚才放哪里了?突然找不到了……”
沈见岁心里一颤,正想起身出去,一个力量却在此时扣住她的手臂,带着她整个人往前倾倒,猝不及防地摔进了衣柜里。
她在摔倒时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就想支起身子站起来。
陈睦忽然睁开了眼。
“嘘,他过来了……”
他一只手捂住沈见岁的嘴,一只手快速关上了衣柜的门。
一瞬间,光亮都被关在了柜门之外,视野陷入一片漆黑。
沈见岁屏住看了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
“小妹?沈见岁?你跑哪儿去了?你帮忙给我的手机打个电话啊。”
伴随脚步声的逼近,沈知年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沈见岁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在心里祈祷沈知年不要靠进这个房间。
下一秒,她就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
沈见岁倏忽间忘了呼吸。
“诶?阁楼上还有个房间啊。”
他走进来了。
沈见岁紧张地攥紧了拳头,没意识到手里还攥着陈睦的衣服。
噔、噔、噔……
房间里安静到了极点,她透过衣柜门缝的空隙看见沈知年在来回走动,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脏上。
“阿切……阿切!这房间也太冷了。”
沈知年忽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抱怨了一声。
“这丫头,到底跑哪儿去了?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找都找不到。”
他双手叉腰,站在房间里来回看了一眼,终于离开了。
沈知年脚步噔噔地下了楼,声音渐行渐远:
“……哎哟,原来在这儿啊,可算找到了……沈见岁!哥走了啊,不送送我吗……没礼貌,走了!”
衣柜里的沈见岁终于长舒一口气。
终于送走这个祖宗了。
警报解除,沈见岁的思绪这才回到自己的身上,适应了黑暗的双眼让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她正以一个糟糕的方式,跨坐在陈睦的腰上。
而陈睦的手掌仍捂着她的嘴,漫长的时间和逐渐升高的温度让他的手心氤氲了一层灼热的水汽。
陈睦斜靠在衣柜里,坐姿非常松弛,双眼饶有兴致地萦绕在她的身上,紧抿的双唇酝酿着恶作剧一般的笑容。
沈见岁后知后觉,在她最紧张仓皇的时候,他却是以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的。
她一下恼火起来,甚至来不及思考,她已经一口咬上了陈睦的手。
陈睦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躲开。
沈见岁用了三分力气,在他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后就松了口。
陈睦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哄了哄她:“好了,别生气了。”
沈见岁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柜门,抬脚就要走。
偏偏跪得太久,又起得太猛,刚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脚步虚浮摇摆。
陈睦即时起身扶住了她。
“你还好吗?”
沈见岁靠在他的怀里缓了一会儿,眩晕感很快褪去。
体质太差就是会这样,总是这样搞得她很没面子。
她没回答陈睦的话,使性子似的甩开他的手,陈睦却干脆直接从背后抱了过来,细长的手臂缠住她的腰,彻底让她走不得。
陈睦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头发缓慢地磨蹭她的鬓发。
他大概是属蛇的,用无形的尾巴缠住了她的双腿,像撒娇又像绑架,缠绵的又是阴翳的,沈见岁在原地驻足,就这样忘记了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沈见岁才又开口:“陈睦,你搬走吧。”
她的语气非常坚定。
陈睦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还是要赶我走吗?”
沈见岁意识到自己没表达清楚,解释道:“我、我是说……换个地方吧,不要再住在这里了。”
陈睦紧绷的身体瞬间缓和了许多。
“我刚刚答应了沈知年,会把这里让出来给他的团队。况且,这里也太偏远了,我想……我想见你的时候,也不方便。”
尽管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但是从亲口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沈见岁还是会脸上发热。
“那的确是要换个地方了。”陈睦问,“要换到哪里?”
沈见岁被问住了。
当初选择云栖路完全是一时糊涂,可明天就要搬走了,现在再去想另一个“金屋”来藏娇,未免太仓促了。
陈睦说:“我可以住你的公寓?”
“那不行!”沈见岁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说完又有点后悔,她好像回答得太果断了。
她找补道:“家里人和朋友可能随时都会来公寓找我。”
陈睦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再度提议:“也许可以在同一个小区里,再租一套房子?这样离你更近,不用来回奔波。别人只知道你是回家了,行程上也不会有额外的担忧。”
沈见岁眼前一亮。
“这倒是可以,我去查查,小区里还有没有出租的房子。”
她刚刚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陈睦已经先一步回答:“有,你隔壁那栋楼的顶层已经对外出租很久了,我今天就去联系房东。”
“是嘛。”她眯起眼睛,侧头看向他,慢悠悠地说,“你对我住的小区知道得很清楚嘛。可是我好像记得,我根本没有跟你提过我住在哪里。你难不成——”
她挑眉问:“早就计划过这件事?”
陈睦避开她的目光,没说话。
沈见岁追问道:“你什么时候计划的?我刚回国的时候?你计划这个准备干什么?不会是想偷偷在我家旁边租个房子监视我吧?”
陈睦放开了她,没听见似的地往外走,“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热一热早饭。”
沈见岁冲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了句:“陈!睦!”
·
第二天,沈见岁病气全消,神清气爽地回到公司上班。
一开工就是接连不断的会议,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开会,今天却一反常态,听了一早上的工作汇报也露出任何疲惫。
结束会议后,曾宁看似在整理文件,却时不时地瞅沈见岁一眼。
“怎么了?有话要讲?”沈见岁靠在办公椅上喝了口水,“今天早上你都盯着我看了好几次了。”
曾宁只好实话实说:“沈总,你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地好。”
“心情很好?有吗?”沈见岁看了一眼桌上的小镜子,就算是喝水的时候,她的唇角都在上扬。
她干笑道:“可能是因为……因为销量太好了,哈哈哈。”
“既然您现在心情好,不如就趁现在,看看这个吧。”
曾宁从堆积成山的文件里取出一份文件夹呈了过去。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打印出来的跟拍照片,照片的主人公是珅信的一位老股东刘向,沈见岁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刘向的对面坐了一个男人,是个光头中年男人,沈见岁没见过。
沈见岁抬起头,茫然地问曾宁:“刘向对面的人是谁?这照片是什么意思?”
曾宁回答:“据我们的多方打听,刘向正在对外联系出售公司股份。至少在半个月前,双方就已经在接触了。”
沈见岁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刘叔是我妈的老朋友了,很多年前就参与了珅信的投资,但是他持有的股份并不多,也不参与公司的日常管理,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曾宁说:“不止是刘向,不少股东都有相同的想法,尽管目前只有刘向一人动作明显,但我们也必须未雨绸缪。”
沈见岁眉眼间的沟壑更深了。
曾宁提议道:“根据公司的规定,股东向非股东转让股权需要向其他股东发出书面通知,而且作为股东,在同等条件下我们有权利优先收购他们的股份。”
沈见岁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新产品的研发已经启动了,每天都在烧钱,我就算能收购刘向一个人,也不可能收购其他的所有股份。”
她闭上眼,用力揉搓太阳穴,不解地问:“Aurora 9卖得这么好,公司股价也在一路上涨,眼看着形势大好,他们为什么反而要在这个时候出售股份?”
·
“小沈,形势不等人啊。”
刘总是这样回答的。
当天下午,沈见岁推掉所有的会议,紧急约到刘向见了一面。
她和这位刘叔的关系还算熟络,没兜什么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刘向的回答倒也坦诚:“小沈啊,我小时候我也是抱过你的。我就老实说了吧,股份我是肯定要出售的,我和买家聊得非常好,已经达成基本意向了。”
沈见岁刚张嘴要说什么,刘向抢过话头接着说:“我明白你想为什么,我这么跟你说吧。
“就是因为珅信现在形势大好,我才要及时脱手、大赚一笔嘛,不然一直拖下去,谁知道什么时候……咳咳,你能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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