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拉我一把再走啊

姜松禾问出乔纳昔的住址,便把乔纳昔一个人丢在中排座椅里,自己下了车。

放飞的领带,揉皱的衬衫,腰带扣头上的指纹……时时刻刻不在提醒姜松禾,他这副百年不遇的狼狈模样是拜谁所赐。

他在威霆背面的阴影里自转一周,不解恨,抬起手工皮鞋又给不远处那棵无辜的树一脚。

然后深呼吸,默默整理好仪表,本着“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原则叫了个代驾。

他和一个顶流歌手动手了不假,但也是那人不知死活、一再招惹、骗自己被动来嫖男人未遂、给自己下药害自己差点破戒,竟还敢拿松允的前途威胁……在先,就算闹大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还慌什么?让这小疯崽子自生自灭怎么了?主动送他回家干什么?

“乖,求我。”

“烟酒不沾,只陪你。”

“Don’t do this to me,please.”

“我有名字,叫我乔纳昔,记得了?”

“我冷,你别走。”

“啊。”

……

“草!”姜松禾想抽烟,但是烟已经消耗光了,想洗手,但是“不问自取是偷”他才说的,更拉不下脸问乔纳昔能不能借车上的水一用。

姜松禾又给那棵树一脚。

多日奔走,姜松禾因为国内常用的叫车软件业务扩张到曼尔,异国出行得以畅通无阻。

但叫代驾还是头一回,当一个戴头盔穿反光马甲蹬折叠小车的黑人出现在眼前时,姜松禾还是觉得十分滑稽,且有种割裂的穿越感。

折叠小车依瓷国一样的规矩要放进后备箱,开后备箱要用钥匙启车,姜松禾还是要问乔纳昔要。他就不,硬着头皮先去看前排驾驶席。

还真就明晃晃地插在钥匙孔里。

“心眼子多得就跟蜂窝煤似的,生活常识倒是一点没有。”姜松禾爹味颇重地低声骂了句。

随后自行先进副驾,等代驾放好折叠小车出发。

路上,姜松禾借和代驾确认目的地去看后视镜,乔纳昔打从他下车到现在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妈的,别不是烧晕了。

姜松禾皱眉,一肚子酒早在出怪蓝酒吧前吐干净了,后续唯一补充过的水分只有一口乔纳昔递给他那不干不净的“求和台阶”,他此刻感觉喉咙里火烧火燎的。

曼尔的代驾也不太专业,才傍晚,不知怎么就这么困,前面一个坑也没发现,直直开过去,导致车上三人全体滞空半秒。

“Hey!Focus,ok?(嘿!留点儿神成么?)”姜松禾冷声提醒。

代驾呲着一口醒目的白牙嘿嘿一笑,咽下半口哈欠连声说“OKOK”。

这一颠,本来罩在乔纳昔头上的西装外套顺着蜷缩的轮廓滑下来,露出顶流的半张脸。

出于艺人经纪人的职业病,姜松禾下意识把明确起点终点的手机导航界面息屏,回身伸手,重新把人里外里捂得严严实实。

指节无意中碰到乔纳昔的额头,温度有降下来一些,姜松禾暗暗松了口气,手还没收回去,乔纳昔估计是觉得闷热,一头银发蠢蠢欲动,眼瞅着又要露脸。

姜松禾提上去,乔纳昔又出来,提上去,又出来……

“哕。”姜松禾自己的酒劲儿也没完全醒透,身体拧巴着向后,很快脖子酸痛,头晕恶心。

代驾车开得不怎么样,配套服务倒是挺全面。他贴心地从小马甲口袋里抽出来一条……塑料袋?这款式姜松禾在自家别墅区见过,遛狗的贵妇群体中人手一条。

“停车!”

-

姜松禾掂量自己吐无可吐,还是下车干呕两声,代驾目送姜松禾从路边拉开车门改从中排上车,撇撇嘴回头没说什么,只是调整了个更专注的驾驶坐姿。

这辆威霆经过顶格改造,称得上豪装保姆车,大概为方便艺人短时间休息,真皮座椅间挨得很近,几乎没有缝隙,功能触控面板也从常规的中间位置挪到了侧边的位置。

姜松禾确认过乔纳昔头脸都好好藏着,隔着很远的距离越过身去找椅背调节键。啧,该高级的地方不高级,还得人一直摁着按键不动,椅背才能持续往后倒。

只半边身子悬空手脚并用的姿势不太好受,姜松禾无奈搭上另一边手在椅背借力,明知快慢和力气大小无关,他还是使劲摁着,妄图给悠哉的关节上强度。

总算把人放躺,姜松禾甩甩酸麻的胳膊正要起来,发现乔纳昔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给他盯一激灵。

那种“目不转睛但看的又好像不是眼前人”的诡异感再次出现,姜松禾内心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便没好气地问乔纳昔:“又想搞什么?”

乔纳昔不回答,仍然没反应,像个没安电池的瓷娃娃。

不对劲。

姜松禾视线不自觉看向乔纳昔还被他捆在背后的手腕,纠结着要不要先把人放开,耳边突然听见一阵短而急的吸气声,嗅嗅嗅嗅嗅。

乔纳昔像鼹鼠一样闻姜松禾胸前的味道,且越凑越近。

“?!”

姜松禾条件反射要起身,领带竟被乔纳昔死死咬住,借力的手一下扑了个空,就听“嗵”一声,姜松禾上半身被带倒,摔向乔纳昔那一侧。

“Sir,are you O…(先生,你们还……)”代驾闻声猛一抬头,却只在后视镜里看见一直一弯两条长腿,瞪了瞪眼睛不继续问“O不OK”了,自觉收回视线小心开车。

姜松禾左边肋骨撞到立着的座椅边角,手腕因为惯性狠怼在实处,估计也挫伤了,疼得他直冒冷汗,闷哼一声。

代驾很识时务地把音乐打开,并暗戳戳地把音量调到最大。

“你!”姜松禾侧着拿眼刀瞪乔纳昔,乔纳昔咬着领带还是不眨眼,但有了点类似委屈巴巴的神情,像被遗弃的狗崽子,姜松禾莫名其妙心一揪,“又哭什么?我也没怎么你。”

很不对劲。

能支撑姜松禾爬起来的部位全军覆没,他只得被迫和乔纳昔大眼瞪小眼地挤在一起,两人相对的姿势十分尴尬,乔纳昔背手屈膝一个反h,姜松禾半蹲半跪一个倒Y。

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不可描述的身体接触,姜松禾吃力地硬拗,努力成为一个软J。

那药里下的是不是降头?

姜松禾内心OS(咆哮版):“果然就该让他自生自灭!乱了,全他妈乱了!”

气力全无,叫代驾代驾不应,叫乔纳昔……也叫不“醒”,姜松禾闭上眼念清心咒,默默估计脱离苦海的时间。

“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乔纳昔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你哪儿哪儿都不好。”姜松禾想把睫毛交叉焊死。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乔纳昔人机一样已读乱问。

“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姜松禾忍无可忍地睁开眼。

乔纳昔目光空洞,薄唇开合,像条任人宰割的鱼:“那天……那天如果你没不告而别,把我一起带走,我就不会苦苦追寻你的影子,我也不会……不会被……被……”

他就像AI系统触及信息库盲区,卡顿着,卡顿着,强制关机。

“哪天?被怎么?”

姜松禾本不该对乔纳昔抱有任何共情心理,大概是脑电波距离过近产生了什么量子纠缠,他此刻像被一个无端黑洞牵引住,害怕尽头指向一个悲惨的故事,却控制不住追问。

乔纳昔沉睡过去断开连接,留姜松禾在另一端混乱地拼接起他和乔纳昔这几面的信息碎片。

从Diamond Ash艺人休息室传出的哀嚎,叫Ryan的白人,让人言听计从的药,乔纳昔对自己惩罚举动的应激反应……

……

……

姜松禾倒吸一口凉气,并给乔纳昔不依不饶的招惹行为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乔纳昔是在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报复自己的冷眼旁观。

也许乔纳昔从来不喜欢男人,甚至也同样厌恶。

也许乔纳昔提出的种种无理要求,是为了让自己感同身受。

感受被男人羞辱,感受被男人轻贱,感受被男人打乱原本安定的生活……

怎么办?该弥补?还是该装傻?

难搞了。

……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代驾从驾驶座向后招了招手示意目的地已抵达,随后下车转到车尾开后备箱,轻手轻脚地往出搬折叠小车。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句话没敢多说。

姜松禾艰难地梗起脖子,试图从后备箱与代驾对视:“你内个……”

后车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只听吱嘎吱嘎、似赶着投胎的蹬车声隔着车玻璃越飘越远。

“拉我一把再走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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