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兰沅吓了一大跳,“你是那位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抒佯装愤怒,“陛下让审刑院进宫查案,你们推说蓝歆有恙不便见人,不让审刑院审问,这便罢了。为何又行绑架之事,将我虏进宫来?”

她手上使劲,让兰沅借着痛意明白这一事情的严重。

不管是谁将她绑进来的,她得先扯张大旗保护自己。

兰沅一张小脸煞白,她从窗外伸头进来瞧了个遍,屋子就那么大,一眼就看完了。

她揉揉眼睛,满是不可置信,“见鬼了,真的有鬼。”

听说小鬼能搬人,原来是真的。肯定是芸芸!

蓝歆凑过来,“这位姐姐不是鬼,她是活人。你看,她还能握住你的手呢。”

见蓝歆还有空阴阳怪气,兰沅快急哭了,“我不是说这位姐姐,我是说芸芸,如果不是她,怎么能把一个大活人塞进房内,这门锁的钥匙连我都没有。”

骆抒很想回答,此事八成就是芸芸所为,但她可不是鬼。

“你是说,不是丽妃娘娘叫人绑我来的?”她轻了力度,但仍扣住兰沅的手腕。

兰沅头摇地像拨浪鼓,“娘娘自然不会。”

且丽妃娘娘没有这么大本事,她只是一个略受宠的妃子。

“也就是说,娘娘不知道我在这儿?兰沅,这里是什么地方?”

兰沅嗫嚅着不敢开口。

一旁蓝歆急得咳嗽,“兰沅,这位姐姐是来帮忙的,你告诉她些实话好不好。”

被关在这里,表面上是养病,可不让人走动,又锁门。蓝歆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冒犯到什么,但如今出了骆抒这个变数,她要拼一把。

“兰沅!我们一直要好,就当我求你,好吗?”

两人都恳求地看向兰沅,兰沅从没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那么重。

她咬咬牙,“我知道的也不多……”

“这里是尚服局后面空置的屋舍,娘娘说蓝歆有病,不好留在柔仪殿。太医署那边进出男子居多,便安置在这里了。”

尚服局,便是宫里取用红砂的地方。

且这里位于内廷北端,而通往皇城的宣祐门则在南端,要想从这里出去,不仅要通过数座嫔妃宫院,内侍省的宦官和宫正司的女官也要盘查各处行走的宫人们,更别说需持符契、手令才能出入宣祐门。

骆抒心想这雷纹腰牌,怕是无法通过兰沅传递到皇城审刑院,韩雨钟的手里。

是她想得简单了。

若两手空空,仅将外臣的腰牌奉至丽妃娘娘跟前,请娘娘放自己出去呢?

看似可行,但加个码会更好。

两个小宫娥看骆抒脸色犹疑不定,不敢动。

“姐姐们,我只知道这些,快放我回去吧,一会儿娘娘该找我了。”

兰沅想走,蓝歆叫破,“你不是管着鸟雀吗?娘娘平日里从不见你。”

兰沅更心虚了,若是让蓝歆知道鸟雀都被迁走了,不定怎么说呢。

骆抒思绪还在想,到底要什么才能加码,这里是尚服局,红砂?红砂!

无论审刑院私下发现了什么,骆抒和韩雨钟见了什么人?芸芸的死是在借喻谁?

明面上,她们只是来调查失窃案,抓到那个窃贼,消解鬼神之说而已。

大可以装作不知内情。

娘娘不大可能知道芸芸在筹划什么,更有可能也不知道游雀是谁。

大家只需把红砂一案分辨了就行。

骆抒看向兰沅,“你刚刚说这里是尚服局空置的屋舍是吗?”

兰沅点点头。

骆抒由单手握住她的手腕改为双手捧住,“妹妹,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兰沅抽不出手,“姐姐,我只是个卑微的宫人,帮不了你。最多,我拼命去禀告丽妃娘娘,让她放你出宫罢。”

骆抒摇摇头,请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兰沅不解,“这个倒是不难,可是姐姐要它来做什么?”

骆抒定定看住她,“或许不仅能救我自己,还能救蓝歆呢。”

尚服局存放红砂这类物品规矩严格,不仅使用专门的陶罐、漆盒存放,还内置油纸或者丝绸。丹砂库四周围上帘幕遮光,甚至还铺满木板隔绝湿气,目的是为了防止红砂结块。

而宫里任何人取用红砂,都需写条子,取手令,一出一入都需登记在册。

所以尚服局这边说没有柔仪殿取用红砂的记录应当是真的,不可能整个尚服局的人都乖乖听从谁,来设下此局。

尽管尚服局用了许多方法严防红砂结块,但仍会有老化、发黑的红砂块被弃之不用。

骆抒要的就是兰沅去找这样的红砂块。

她们本就在尚服局内,兰沅往丹砂库走了一趟就有了收获。

丹砂库每天清扫,废弃的红砂块不能焚烧、不能露天堆放,只能装罐填埋。

兰沅近几日来尚服局多了,大家对她也不防备。于是她趁人不备,从陶罐中掏出一块红砂来就走。

回到骆抒身边,她还惴惴不安,“姐姐,这能行吗?不然我还是请娘娘放你出来吧。”

“别急,把红砂块给我。”

骆抒接过这块红砂,明显是因着受潮发黑,所以不能用了。

这是她在宫里发现的第四种红砂。

第一种,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尚不知来处。

第二种,芸芸床底的掺金红砂,和第三种芸芸死前红砂衣领上的掺金红砂是同一种红砂,也尚不知来处。

第四种,就是眼前这块,明确知道来处是尚服局。

她撕开身上的衣裳,将发黑的红砂块放在上面,茶杯垫在底下。随即提起茶壶给这块红砂冲水,不断地冲水,直至将全部残渣冲在布块上。

整整将一壶水和兰沅后面提来的热水都用完了。

茶杯里冲出满满一碗红砂水,此时若再滤一次,晒干后便可重新磨成粉使用了。

但骆抒不用,她只是看成色。

宫里用的红砂质地细腻有光,用来染衣、做胭脂、入药都是极好的。

但和失窃物品上的红砂斑完全不一样,尚服局的红砂颜色更鲜艳、且更细,遇水易化开,尝起来还带着甜。

但红砂斑颜色更暗,更粗糙,当时她上手一摸,有微微的喇手。

而掺金红砂比这两个的质地都还要好。

甚至可以说,很好。

骆抒保留下这一杯红砂水,解下雷纹腰牌,对兰沅讲道,“劳烦妹妹走一趟,就说这是昨日我不慎遗留在宫里的,并说我昨日已破解了物品失窃复现之谜,请娘娘宣召。”

她不能老老实实地让兰沅去请娘娘放她出去,擅闯宫闱乃是大罪,若摊在台面上,绑她的人又不会主动站出去承认,彼时担罪的只有她自己。

骆抒想的这个办法,一来借由破案之说请丽妃宣人进宫,之后她会想尽办法从此屋中逃出,就可光明正大地离开。

二来是无论韩雨钟有没有发现她离奇失踪,这道腰牌从宫中传出后,他必定知道有异,会进皇城来寻人。

尽人事听天命,实在不行,她真的只有召“鬼”来救她了。

兰沅拿着腰牌匆匆走了,这道腰牌闯过重重宫阙,进入柔仪殿,又经过数个宫人的手,由心腹奉在丽妃手上。

雷纹腰牌静静躺在丽妃手心,本朝宫妃出身都不高,论对宫中礼制的了解还不如女官们。

且丽妃年纪小,服侍陛下日短。她虽看这雷纹眼熟,却不知在哪里见过。

便问道,“这雷纹不是王公贵族才能用的吗?怎么一介民间娘子也能使上。”

一旁奉茶的姑姑回说,“陛下仁厚,这些宫廷样式未在民间禁止。我看这牌上的雷纹做得粗了些,官中也是不管的。”

丽妃美眸微垂,她宫中出了怪事,陛下和皇后不仅没怪罪,还让她放宽心,会找人来查清楚。

“没想到这个娘子还有点本事,只是略看了看,就能破解谜案。姑姑你说,她是真的破了吗?”

不放心,她虽不聪明,可出事后各宫借着清点物品有由,拖走了一些宫人,不知去向。

她害怕自己宫里的蓝歆也是,主动跟皇后托辞养病,把蓝歆挪出去了。

心腹姑姑清楚来龙去脉,也清楚丽妃的心病。

“娘娘不如就宣她进宫来问问,左右人又不是娘娘找的,就算她说错了,陛下不会怪罪娘娘的。娘娘天生丽质,陛下宠您还来不及呢。”

丽妃这才喜笑颜开,答应了宣人进来。

宫中称得上主子的不多,各宫主位妃嫔的心病是失宠、穷,皇后娘娘的心病是陛下圣体不安,朝堂震动,那陛下的心病是什么呢?

丽妃点了头,掌事姑姑得了手令,拿上雷纹腰牌一路从柔仪殿步行至宣祐门,由内侍省宦官持令前往皇城审刑院,宣召骆抒进宫。

当然,宦官不用在此苦等,审刑院的人拿着东西出了皇城,一路奔向槐叶巷找人。

但今日注定人仰马翻,韩雨钟找骆抒已经快找疯了。

一早来到槐叶巷见人去院空时,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一家一家敲开四邻的门,反复地问有没有见到骆娘子。

四邻还未朝食,就见一位丰神俊逸的郎君拿拳头砸自家的门。

他面色焦急,形容狼狈,衣袍上满是尘土,自己却浑然不觉。

年轻郎君长得好看,人却凶,抓住饴糖婆婆的儿子就问骆娘子在哪儿。

饴糖婆婆手端着碗,把吓到的小孙女拢进怀中,“郎君快放开,我们真没看见。骆娘子不是昨夜坐辆马车回来了吗?自那之后大家都睡下了,当然没见过她。”

不止是饴糖婆婆,铁匠也这么说,药铺老板也这么说。

槐叶巷风平浪静,一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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