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里的怪物似乎都发不出声音,过了好几天,体育老师终于拿起他胸前的哨子,开始下达任务。
只听他“哔哔”吹了两声,同学们突然原地向后转。
排在队伍末尾的陆紫星和倪姿也赶紧照做,顺着后面人群的推进,竟然就这么走回了教室。
陆紫星回到座位百思不得其解,她向窗外看去,只见体育老师也消失了。
“搞什么啊?”陆紫星嘀咕道。
倪姿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直抠脑袋:“不应该啊,按理说整这出动静肯定是有任务的。”
过了一夜,天刚亮,高三七班又集体“刷刷”站了起来,向外面走去。
和之前如出一辙,所有人站定在操场上,等体育老师慢吞吞列好队,再吹两下口哨,又莫名其妙地回了教室。
陆紫星和倪姿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跟随大流,观察有没有发布任务的迹象。
可这一观察,同样的剧情重复了整整十五遍,天黑天亮了无数个日子,两人已到崩溃边缘。
某天夜里,陆紫星忍不住崩溃大叫:“我们不会是卡bug了吧?”
倪姿也累倒在桌上:“烦死了,这鬼地方连自杀都不行,真不如死在末日里了。”
陆紫星更崩溃了:“什么?!自杀都不行?”
倪姿:“对啊,之前有一关我们死活都过不去,系统帮忙也不行,我俩就干脆跳崖自杀了,结果下一秒完好无损地活了过来。”
陆紫星嘴角抽搐。
原本她在心里计划了无数次大不了就去跳阳台,现在看来,哪有这种好事......
陆紫星早就怀疑,所谓的救世主们肯定也死在了末日,然后被下放到这个生不如死的地狱里了。
新的一天,原封不动的剧情,两个女孩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步要干嘛了。
一直走到操场,倪姿打了个哈欠,一副摆烂的样子。
陆紫星也差不多,拉着个脸,连长相恶心的体育老师也差不多看顺眼了。
这是她第一次敢正眼打量体育老师。
忽略恐怖的左半张脸,右半张脸长得还挺俊俏——浓眉大眼,鼻梁也高挺,下颚线分明,看得出来生前是个帅哥。
陆紫星皱着眉头,凭想象努力替帅哥恢复生前的容貌。
突然,陆紫星大脑像是被雷击一般——
“倪姿!”陆紫星几乎失声尖叫出来,好在这群伪人根本没有反应。
倪姿正打瞌睡呢,也被吓了一跳:“干嘛?!”
陆紫星:“我想起他是谁了!这是我以前的体育老师,但是在我高二那年跳楼自杀了,好像是因为......因为什么来着......?”
在倪姿鼓励和期盼的眼神中,陆紫星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哦!因为抑郁症跳楼了。”
倪姿瞬间清醒:“还有吗?比如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陆紫星:“不清楚,当年学校立马封锁了这个消息,并且不准任何人讨论,连市里的新闻也只登过一次,很快这个人就跟没存在过一样了。”
倪姿:“难道是在你们学校跳的楼?”
陆紫星:“是的......而且他还专门挑周末来的学校,尸体是被保洁阿姨发现的,我对他实在没什么印象,毕竟就教过我们班一学期......不过嘛,我刚仔细看了下他的脸,这才回忆起来当年是有这么个帅哥老师,据说他女朋友也很漂亮。”
倪姿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他跳楼和你们学校关系很大,不然为什么偏偏要挑周末来。”
陆紫星:“是啊,当年大家都这么说,怕不是得罪了什么领导,也有人猜他家里出事了......总之,后来捂嘴捂得紧,现在想想奇怪得很。”
倪姿恍然大悟:“哎呀,我这猪脑子,怎么忘了还有这种任务……”
陆紫星:“什么?”
倪姿回忆道:“虽然之前大部分任务都很低级,但我有次遇到个很不一样的,是在我工作的报社,怪物是我前领导,以前我很看不惯他,觉得他简直有病,结果在报社这个领域待了快半年,做了很多任务,发现这个领导虽然性格古怪,但其实是个有良心的新闻人。”
陆紫星:“所以,现在这关卡着不动,也是因为要挖npc背后的故事?”
倪姿:“也许吧,现在只能先从自杀案开始查起了。”
黑夜降临。
趁着怪物休息的片刻,两人鬼鬼祟祟来到体育老师面前。
倪姿已经被尸臭熏入味了,表现得淡定自若。
反观陆紫星,一副要吐的样子,洁癖严重的她捏着鼻子,尸体凑近后气味更是难闻,但为了通关,只好硬着头皮找线索了。
模糊的月色下,体育老师胸前的银色哨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
陆紫星本觉得这哨子再普通不过,然而就是那亮光晃眼的一瞬间,一下把她的思绪带回到十年前。
她突然想起了体育老师姓甚名谁——王天之。
时间倒退回十年前,那年陆紫星十五岁,还是一个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富家千金。
父母承诺,只要考进重点高中,就奖励豪华大礼包——欧洲七日行以及五个奢侈品包包。
虽没志气但智商在线的陆紫星一气之下,还真摸到了重点高中分数线的边缘。
记忆来到高一的第一节体育课,王天之一登场,就引起全班女生的尖叫。
“卧槽有点帅啊!”
“老师老师,可以加个微信吗?”
“老师你多大了?有女朋友吗?”
高频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男同学鄙夷的眼神,王天之笑容随和,温柔的声线和阳光俊朗的外表完全不符。
只听他轻言细语地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体育老师王天之,今年刚毕业,24岁,希望以后可以愉快相处。”
一个叫陈佳阳的女生立马起哄:“王老师,你还没说女朋友的事呢!”
又是一阵起哄声,王天之的脸居然刷一下红了:“有的...咳...好了,自我介绍到此结束!大家先去跑五圈!”
起哄声随即变成了哀声载道。
盛夏阳光的侵蚀下,一向讨厌运动的陆紫星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这场花痴盛宴。
她只是瞪了一眼王天之,却被他胸前银色哨子反射的亮光晃了眼睛。
陆紫星对王天之的记忆似乎也断在这里。
回过神来,她忍着恶臭对倪姿说:“这个人叫王天之,我记得他以前很害羞来着,跟外表完全不符,但抑郁嘛……完全没看出来。”
倪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扯了扯她的衣角:“感觉天要亮了,咱们回去吧。”
显然倪姿已经对这里的时间流逝有了基本的概念,果然,两人刚一回到队伍末尾,天空“咔擦”一声变得惨白。
“该吹哨了。”倪姿小声说。
下一秒,王天之的哨声如约而至,
陆紫星苦瓜兮兮地抱怨道:“天啊难道今天又这样结束了吗?”
“你说,我们要不要不回教室,跟着王天之走怎么样?”倪姿在她耳边恶魔低语。
陆紫星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脖子隐隐作痛:“我怕被咬......”
两人一边跟随大部队向后转,倪姿一边说:“反正又不会真的死,这样一直循环下去也不是事啊。”
陆紫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在和它做最后的道别。
陆紫星骨子里也是个冲动的人,一个眼神向倪姿投递过去,倪姿心领神会。
两人视死如归地杀了个回马枪,逆着人流向王天之走去。
陆紫星表面淡定,内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生怕王天之回头咬自己。
显然这种担心多虑了,王天之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背后多了两个跟屁虫。
走了好一会,王天之停在了女生宿舍前。
陆紫星和倪姿一头雾水。
天这时也黑了。
陆紫星:“什么情况?没听说她女朋友也是我们学校老师啊?”
天一亮,王天之一脚踏入女生宿舍大门,陆紫星和倪姿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几人穿过宿舍大院,王天之来到一楼角落的员工宿舍门前。
只见他机械又缓慢地推开宿舍门,陆紫星在后面瞟了一眼,便确定这是当年宿舍阿姨的房间。
王天之走进去后先是呆滞地站了一会,遂即竟爬到床上,将自己从头到脚用被子包裹住。
陆紫星和倪姿在门口都看傻了,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两人犹豫要不要上前查看时,天一下子黑了。
黑暗让这诡异的一幕更加恐怖起来。
两人踌躇不前,又磨蹭到天亮才敢进门一探究竟。
倪姿毕竟是前辈,胆子大些,直接伸手去掀被子。
然而刚刚还有个人形的被子,掀开的一瞬间,竟变得空空如也——而床单上,留下了一捧轻薄的灰。
陆紫星嘴唇煞白:“不会是......骨灰吧?”
倪姿也很害怕,却强装镇定:“他那么大个,不可能只剩这点灰啊!”
倪姿说完嫌弃地将被子撒开:“别管这么多了,这个房间应该有通关的线索,我们找找吧。”
陆紫星一边照做一边说:“这个房间我记得是宿舍阿姨的,王天之可能和她有关系。”
倪姿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劳动合同:“何翠云,你有印象吗?”
陆紫星:“我记得!这是我高一时候的宿舍阿姨!不过高二就换人了......”
她突然恍然大悟地碎碎念道:“王天之也是高二自杀的......”
倪姿:“何翠云可能是他妈妈?”
陆紫星:“很有可能!”
倪姿继续翻看着合同,越看越眉头紧皱:“这什么奴隶条款?既要管理宿舍学生,又要负责宿舍、办公楼和教学楼的清洁?!而且工资才两千块?”
陆紫星低头不语,回忆突然涌上心头。
高一入学时,她提着一个30寸的日默瓦行李箱,被分配到女生宿舍307。
出发前,在陆紫星极力推脱下,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放弃安排助理护送的想法。
当她拿着和自己体重相当的行李,欲哭无泪地站在宿舍楼梯口时,何翠云出现了。
由于间隔太久,陆紫星现在完全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这个阿姨比本就不高的自己还要矮。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女人,力气却惊人地大,轻松举起如同灌了铅的行李箱,帮陆紫星提到了三楼。
一通感谢后,陆紫星心里暖了没几秒,一进宿舍又开始犯起了公主病。
三个舍友清一色拎着蛇皮大袋,桌上和地下堆满了老家带来的特产——西瓜、香肠、瓜子等等。
原来这几个人都是从同一个县城来的,还幸运地被分到了一间寝室。
陆紫星瞬间变成了那个倒霉催的外人。
小公主之所以主动申请住宿,只因厌烦了家里人的管教。
彼时的江源中学还在翻新中,那年宿舍没有空调,狭小的空间里,厕所散发出的恶臭味和众人的汗臭味在高温下弥漫开来。
陆紫星只进去了五秒,面部表情看似没有变化,实则靠憋气将口鼻死死堵住。
只见她一个优雅转身,然后逃命似地出门透气。
在大口呼吸了新鲜空气后,陆紫星掏出手机,不管不顾地对着妈妈一通哭诉:“我要回家!给我办走读!这个宿舍不是人住的!”
舍友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妹子本想拿着零食和她打招呼,然而陆紫星都不把她们当人了,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电话那头的妈妈心疼不已:“好好好,我马上接宝贝回家!”
被宠坏的陆紫星得寸进尺,开始添油加醋地抱怨:“你都不知道宿舍有多恶心,又臭又脏!我那些行李都没地方下脚。”
舍友们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
何翠云正在三楼查寝,也听到了陆紫星的通话。
只见她带着憨厚的笑容上前关心:“同学,怎么不进去收拾东西呢?需要帮忙吗?”
陆紫星将电话挂掉,挤出一个礼貌又尴尬的笑容:“不用了,谢谢阿姨,我不住校了。”
当晚,一辆豪车载着公主回家了。
临走前,何翠云又热心地帮她搬行李。
陆紫星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特意提了箱牛奶送给何翠云。
回忆戛然而止。
如今被社会鞭打过的陆紫星,公主病已得到了基本控制。
现在的她即使有看不惯的人和事,也学会了把抱怨放在心里,尽可能不得罪别人。
就是不知道小时候,有多少人被自己那张淬了毒的小嘴中伤过。
比如被她狠狠嫌弃的宿舍,是何翠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栖息的小家,是舍友们交着父母务农的辛苦钱才勉强住上的。
陆紫星想起这些脚趾抓地的黑历史,当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就在两人翻箱倒柜继续寻找线索时,背后悄然出现了一个鬼气森森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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