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半分钟后,贺呈砚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走进来,一身清爽。

女医生跟在他身后,边关门边说:“就是这位女士没有陪同来的家属,抱歉贺医生,耽误您下班了,我们这人手实在不够。”

贺呈砚看到是她后,眼神微微一变,戴上手套,朝她大步走过来:“抬头,我看看。”

苏悠乖乖仰起头,强迫式地盯着他幽潭般的眼眸,此刻他也正检查着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太高了,苏悠仰的这个角度,让她颈椎都舒服了。

“什么溅进去了?”

“玻璃水,车用的。”

过了几秒,贺呈砚头朝诊查床的方向偏了下,淡淡的说:“躺下吧。”

冲的过程中,她几度闭眼,女医生帮她接着从耳边流下的药水,提醒她不要闭眼,但没过一会儿,她又闭上了。

这时,贺呈砚稍微停了停,在头顶上方温温的来了一句:“没事,睁开眼。”

说来也奇怪,苏悠心里立刻就不那么抵触了,使劲睁着眼睛直到结束。

一结束,女医生嘱咐她观察一会儿,没什么事就可以离开了。苏悠一边擦着脸应道,一边着急忙慌地翻出裤兜里的手机。刚刚冲眼的时候就一直在振动,可她一个手滑,不小心按了免提。

经纪人柳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回荡在空落落的检查室里。

“小悠,刘导现在有一个古装角色非常适合你,但是需要大量跳舞,我知道你脚之前受过伤,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

苏悠一边按下取消免提,一边欢喜答复:“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一直很想和刘导合作,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克服!”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略沉重的声音,她往贺呈砚那边看了一眼,他手机扔在桌子上,自己去门口扔垃圾。

苏悠怕耽误他时间,走出了检查室,在门口的等候椅上坐着。

她再三跟柳姐保证自己没问题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她发现贺呈砚也出来了,换下了白大褂,穿着自己的一身简约的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

旁边的褐色的木门微微敞着,轻轻地晃动着。四楼的门诊已经下班了,走廊里很暗。看着贺呈砚,苏悠甚至有种回到高中的教室的错觉。

“你要跳舞?”贺呈砚眉心一皱,那双极黑眸眼在口罩之上显得极为夺目,此刻透着一丝荒唐。

“是......”

蓦地,贺呈砚眼神显而易见地冷下几分,深觉荒唐地说道:“能不能跳,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还是说,你想让我在骨科见到你。”

苏悠高三时脚受过伤,那时离高考还有半年,她骑车子的时候从车上摔下来,脚骨折,好几个月都只能靠他背她上下楼,要不是他,她就要复读一年了。

当时的医生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跳舞,剧烈跑步,那时候她还乐得开心不用跑操了,哪儿想到这会给她的戏路也带来了阻碍,所以一旦有机会,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悠撇撇嘴,嘟囔道:你在眼科,眼科和骨科还是挺远的吧。”

贺呈砚眼睛微眯:“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苏悠继续嘟囔:“我知道你知道。”她那时候的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就连丁女士想关心关心她的近况,都得去问问贺呈砚。

“所以,”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贺呈砚声音低沉,“你在跟我闹吗?”

这句话是贺呈砚的口头禅。学生时代的苏悠很顽皮,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容忍她,但只要他只要一说这句话或者直接喊她的名字,她就知道他生气了,她会收敛收敛,去哄哄他了。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笑着跟他说:“好好,听你的,我不去了。”可如今她独自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知道身处底层的苦,尝过被人翻白眼的滋味,明白了不上进就会落后挨打的道理,这都是她从前在他的庇护之下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所以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骄傲顽皮的小公主了。

苏悠看着他,斩钉截铁道:“我非常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四目相持,毫不夸张地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忽然,贺呈砚自嘲地笑了一声:“随便你,不关我的事。”

苏悠咬了咬唇,她不想两人关系这么僵持下去,想主动缓和两人的关系,就在她要开口为当年吵架删他的事道歉时,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出现贺呈砚身后,冲他温柔一笑。

“我听小美说你还在这里,就想着来看看,还没结束吗?”女人披着黑色长发,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两只手拎着小包,一副大家闺秀的气派。

苏悠以女人的敏锐直觉察觉到这个女人对贺呈砚的眼神不一般,像以前别的班女生来给贺呈砚递情书的眼神。

“结束了。”贺呈砚回看她一眼,淡淡道。

女人的目光投向坐着的苏悠,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听小美说,我还不信,真的是你啊,我弟弟是你的忠实粉丝。”

“谢谢。”苏悠站起来,眼药水不小心从腿上滑下去,她赶紧捡起来。

女人一笑:“眼药水要按时按量滴,才恢复的快,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悠一愣,她从这个女人的话里似乎听到了驱逐的意味。再看与她站在一起的贺呈砚,两人并肩而立,一副相熟的模样,苏悠恍然,原来她才是那个局外人。

苏悠胡乱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包里,道了声谢,绕过贺呈砚快步下楼。

苏悠走后,饶秀笑着跟贺呈砚打趣:“你看她那个包这么大,我刚才看见里面有一份朴素、卡路里极低的沙拉,味道看起来难吃极了。”

“是吗?”

饶秀第一次见到贺呈砚这么有聊天欲,很惊奇:“是啊,女明星为了保持身材都不会吃油腻的。”

贺呈砚看着苏悠离开的方向,眸光闪过一丝不悦。瘦了这么多,这么多年这是吃了多少草?

因为前几天落水加上又连轴转,晚上的时候,一觉醒来的苏悠发起了高烧,脑袋昏昏沉沉。

她打车到医院挂了急诊,挂起了吊瓶。输液室里,她缩在角落里孤零零的椅子上,靠着墙,把帽子拉低,拿出下午的那份蔬菜沙拉。

毫无味道。

苏悠吃下一块西红柿时,耳边响起轻轻的一道‘咔喳’声,她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一个车祸受伤,腿上打着石膏的男人正躺在病床上,举着手机偷拍。

她一惊,差点把沙拉打翻。

她还没反应过来,贺呈砚突然出现,把倚靠在墙边屏风‘哗啦’一声展开并拉过来,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然后转身走到和那个男人床边。

她歪了歪脑袋,看着贺呈砚的背影,不知道他和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只见那人讪讪地收起了手机,然后又向她走过来。

贺呈砚手里拿着一份盒饭和一双筷子,一副家属的模样坐在她旁边。

苏悠张了张嘴,讶异地喊了声:“你晚上也值班吗?”

他把手里的盒饭丢给她,简单地说:“不是,临时有个紧急手术。”

苏悠这才发现他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似乎是忙了很久。医务人员临时被叫回来加班简直是家常便饭。

苏悠低头摸着温热的饭盒,小声道:“辛苦了。”里面竟然有大虾和红烧肉。

贺呈砚没说话,随意抓了把头发,靠着墙闭目养神。刚忙完,他很累。

“你不回家吗?”

“一会儿。”

见他还是不怎么理自己,苏悠撇了撇嘴,也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苏悠困得直打盹儿,抱着饭盒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际,一件带有海洋香气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好暖和。她毫无意识地捏了捏,拉到鼻尖处,靠着墙安心地睡着了。

-

周六的时候,苏悠拍摄基地补拍几个镜头。

由于这两天生病,她瘦了好几斤。

导演一下子犯了愁,扶了扶眼镜:“怎么一下子瘦这么多,跟后面的镜头连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苏悠觉得很尴尬,问可不可以延后拍摄。

经验十足的制片人想了想,说:“可以把看起来特别出戏的部分重拍一下,反正她这部分后面衔接的戏份也不多了。”

导演斟酌了一下,同意了。最后决定补拍的镜头后,苏悠傻了,她还要补一场蹦极的戏。

当时拍这场戏的时候她足足做了一周的心理准备,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要上场蹦极。

但这也是因为自己,苏悠咬着牙同意了。

她看剧本做准备的时候,钱淼穿着戏服,戴着墨镜走过来:“你可真会耽误拍摄进度,连我都要陪你补镜头。演员在拍戏期间要控制好身材是最起码的,这你都不懂吗?”她嗤笑一声,“现在减什么肥。”

苏悠忍着脾气,没解释,一旁的助理率先解释道:“悠姐是因为落水发烧了,打了两天吊针,不是减肥!”

钱淼上下扫助理一眼,双手抱臂:“你再说些没用的,信不信我让公司开了你?”

钱淼是老板的侄女,她自然有这个能力。助理憋屈地站回苏悠的身后。

苏悠看着钱淼,波澜不惊:“如果你能有点职业素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钱淼扯了扯嘴角,她没想到苏悠敢这么跟她说话。

苏悠眼神里没有一丝害怕,既然你对我不仁,那我也没必要对你客气。

钱淼“呵”了声,咬牙切齿道:“行,你不是恐高吗?我看你一会儿怎么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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