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七月流火,时间过得飞快。

开组前要忙的事情很多,秦喻绯也久违地感受到“忙起来”的实感是什么,工作,健身,美容……充满了她的生活,忙碌的同时感到无比的充实。

相反,和沈粲在一起的时间,除了工作上的必要,屈指可数。

她不是很想见他,他似乎也没那个**。

两人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见。

秦喻绯昼行,沈粲夜出。

她有她的自律生活,他也有他的夜夜笙歌。

互不干扰的生活,平静如一潭不见甘霖的湖水,淡淡的,咸咸的。

只是偶尔,不曾预料的时候,也会有波澜乍起。

正式开组之前,节目组通知各位嘉宾旅行中期会有一次亲友见面,最好是在开组之前就敲定人选,这样比较好定后面的日程,秦喻绯邀请了自己大学时候的同寝室室友斯棠。

斯棠天生长得很有攻击性,大学毕业之后毅然转行做起了脱口秀演员,这两年行业不太景气,她有时候很久都没有演出机会,不写稿富裕时间大把的有,收到秦喻绯的邀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两人约着见一面,就不约而同地选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面,当年她们总是在那讨论戏。

如今故地重游,怎么看怎么不是原来那个味儿。

“这才三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斯棠还坐在原来她一直坐的那个位置,一个位于咖啡馆的中心,可以随意望见四周一切的位置,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零星几个男男女女,一看就不是在讨论戏,是在谈恋爱。

秦喻绯苦笑:“可能现在大家都不那么在意戏好不好了,能不能挣到钱才是最重要的吧。”

“也是,”斯棠悠叹,“毕竟没几个人像你这么好命。”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好命了,”秦喻绯不服,“我要是好命,还用得着非得参加这种节目,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想演戏啊!”

斯棠大笑,笑声回荡在整个咖啡厅,久不散去。

“你还是这么中气十足!”秦喻绯说。

斯棠笑,指着自己:“那不然怎么着啊,我死去?不现实啊,人还是要活下去,苟活着也行。你看原来咱们班里那么多人毕业之后都不演戏了,那我能怎么办啊?我那么热爱舞台,那么想抓住所有人的视线,这辈子继续做演员的话是肯定没戏了,也就讲讲脱口秀吧,起码我开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我,我挺享受那种感觉的,也算是实现我的梦想了。”

斯棠嘴角挂着释然的笑,眼底却盈着隐隐的泪。

秦喻绯想安慰斯棠,却发现自己根本没的说,说什么都是无力。

斯棠一直都是她们那一群人中最清醒的那个,头脑清楚,执行力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说转行就转行,认定了就一直做下去,一往无前。

可是即便如此,说放弃的时候,转身离开的时候,心里也还是疼的不行。

咖啡端上来,两杯苦的要命的冰美式。

“来吧,斯棠,”秦喻绯举起一杯,“敬曾经有梦想的我们,也敬现在还在追梦的我们。”

“艹,”斯棠根本不理这茬儿,从兜里揣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然后到处掏打火机,最后终于找到,打了两下才点着,“你别跟我在这悲春伤秋,我前途一片光明,你也是,没准咱俩上了节目之后爆红,你美美离婚,我场场爆满。”

秦喻绯被斯棠过分积极的情绪感染,心头仅有的一点儿悲哀此刻也烟消云散。

说实话,斯棠不演戏去说脱口秀是很正确的决定。

她真的有那种能让人被带动起来的能力。

见秦喻绯突然发起呆来,斯棠冲她脸上吹了口烟,但没吹太多,还留了点儿吐旁边了:“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你们家老公吧?”

“嗯……”秦喻绯诚实地点了下头。

“你们俩,”斯棠的食指在秦喻绯面前空晃了几圈,仿佛现场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现在什么情况啊?”

秦喻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温吞地说:“你觉得,沈粲是真想跟我离婚吗?”

“蛤?”斯棠被问懵了,“离婚不是你提的吗?”

秦喻绯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对啊……但是他不是也答应了吗……”

斯棠饶有兴趣地听着:“然后呢?为什么怀疑他不想跟你离婚?”

“嗯……也不是……就是……”秦喻绯不知道该怎么说。

斯棠一边悠闲地吞云吐雾,一边笑嘻嘻地看着秦喻绯。

秦喻绯低头郁闷:“他好像不是特别想跟我离婚,那天婚姻体检的时候,他好像……哭了……”

说完,秦喻绯抬头,对上斯棠满眼的笑意:“你这是什么表情?”

斯棠勾唇一笑,小麦色的皮肤浑身散发朝气和活力,往前一凑,盯着秦喻绯的眼睛:“秦喻绯,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啊?怎么可能……”秦喻绯笑得有些牵强。

心口好像突然被叮了一下,有个缺口被打开,不断冒出汩汩的液体。

热乎乎的,不可名状。

我喜欢他?

怎么可能。

两人在咖啡厅一直聊到打烊,又一路从咖啡厅走到学校门口,在学校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我记得以前这总有一个卖手抓饼的阿姨,每次我们大半夜回学校她都在,然后我们就买一个超级豪华的手抓饼分着吃,你总是不吃那个培根,明明那么好吃……”秦喻绯在风中回望,似乎以前的一切都被这阵风给带走了。

“那都是合成肉,有什么好吃的啊,一点都不健康!”斯棠说了句非常煞风景的话,思绪却也感慨万千。

七月底的晚风卷着轻轻的浮热,柔柔地触上每一寸的皮肤,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是记忆中温暖的味道。

斯棠又掏了根烟出来:“以前,总是能在这里看见沈粲抽烟,和……”

斯棠及时止住,不再说下去。

因为那个人名,她和秦喻绯彼此心照不宣。

秦喻绯微滞,故作轻松,握住斯棠的手,浅浅一笑:“要不要,久违地去喝一杯?”

……

凌晨两点半,沈粲从工作室里出来,想下楼找点酒喝。

最近本子遇到问题,怎么写都不顺,莫名有些烦躁,助理一个下午被骂了五顿,叮嘱所有人近期都别惹沈导。

沈粲脾气暴躁,除了本子不顺利,还有另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已经好几天没正经见到秦喻绯了。

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两人作息不同,几乎没打过照面,关系比合租室友更陌生。

而且他感觉到,秦喻绯似乎有意无意地在躲着自己。

原因不明。

客厅的灯此时还亮着,鹅黄色的灯影疏斜,给所有冷漠都披上一层暖色的罩衣,深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有点甜。

沈粲还未走至楼下,便看见沙发上似乎躺着一个瘦弱的身影,微弱起伏着。

他快步下楼,走上前,却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情愫,不敢靠得太近。

沙发上的秦喻绯侧身躺着,身上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额前,鹅黄的光稀稀落在深邃的眉眼之间,恍若望不见底的黑夜,他伸手去触,却怎么也触不到真实。

两颊染着深深的桃红,两唇殷红点点斑斑,晕染得甚是好看。

沈粲半蹲在沙发前,静静凝望着秦喻绯,眼中是她清醒时未曾见过的柔情。

他缓缓抬起手,试探地抚上秦喻绯的脸颊,见她并不排斥,越发放肆起来,指尖不断地摩挲,紧致光滑的皮肤滚着一点烫,在相触的一刻点燃,指尖开出一朵赤色的火花,一直延伸,一直延伸。

到胸膛,到发肤,到一切能到的,不能到的地方。

到银河深处,落下第一颗星的时候,飞鸟盘旋。

他近乎贪婪地享受着只有他会记得的一点温暖,回忆着他和秦喻绯唯一的一次。

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脸上红红的,身体温度是从未有过的热,足以灼烧一片片温柔。

秦喻绯低声沉闷地吐出片段似的声音,几不可闻。

沈粲倾身,慢慢贴近,始终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

秦喻绯带着酒气的气息在狭窄的空气里乱窜,最后被沈粲照单全收。

他轻轻吻下去,轻轻地触碰,轻柔地吮吸从她而来的酒,他的酒量素来很好,却一点就上了头。

夜晚是繁星点点,微风习习,一切沉醉在银河之中,迷蒙,迷幻,不可思议。

蝉鸣愈发响亮。

离开她的唇的时候,沈粲似乎听见几个不太清楚的字音。

他身体微滞,将这几个字在脑海中重新处理过后,大致心领神会。

“小绯……”他轻声唤她的名字,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修长脖子上的喉结缓缓上下滚动。

秦喻绯眼珠在眼皮底下灵活地转了几圈,呜呜咽咽地抬手握住停留在自己脸颊一侧的手。

沈粲的体温偏凉,以前被秦喻绯嘲笑过是夏日“吸血鬼”,指尖更是凉的不正常。秦喻绯伸手去握,炙热的掌心被极寒的指尖温度刺到,惺忪地睁开眼。

眼前人的模样逐渐清晰,像极了那个梦。

她双唇微动,意识逐渐拉回,气息依旧微弱。

她还是叫他:“师哥。”

没有平日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恍若一瞬回到从前。

初雪的时候,她笑意盈盈地问自己:“师哥,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比初雪更突然的问题,比暧昧更感性的体触,比悲伤更深刻的爱意,那一刻深深地触动了他。

玫瑰花蕊暗夜中绽放,在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悄悄爱了她四年。

只是这爱意,却是用冲动的酒浇灌出来的。

终究长不出花蕾。

他不该继续奢求什么,不过只是想用尽手段和办法,将她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年。

一爱经年,回身已经满是污浊与泥泞。

沈粲轻声唤着秦喻绯,待她稍微清醒一些,躬身抱起她,往楼上去。

看她陷在柔软的床里,身体如困住的小猫,心口震得厉害。

秦喻绯继续沉沉睡过去,侧身蜷缩,眉心微蹙,渐渐失去知觉。

沈粲安置好秦喻绯,转身欲走,行至门前,在迈出脚的前一刻听到秦喻绯轻柔的声音:“师哥……”

他关上门,退回到床前,决定遵从身体的意愿。

他们不会再做,但他还是想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从背后抱住她。

“别离开我好吗……”

旖旎的深夜,得不到回应的问题,一并消散在夏夜温热的风里,不留一丝痕迹。

隔天中午,秦喻绯从床上起来,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酒吧回到这里。

洗过澡后,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去楼下找吃的。

“太太,你醒了,”阿姨看见秦喻绯从楼上下来,“喝点醒酒的汤吧。”

秦喻绯懒洋洋地坐在餐桌前,端起热乎的汤,喝了一口,余光瞥见桌上的手抓饼,放下汤,咬了一口手抓饼,差点热泪飙升。

“宋姐,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特别想吃手抓饼啊,还做的这么好吃。”

简直跟以前学校门口那家一模一样。

宋姐呵呵笑:“这哪是我做的,是沈老师早起去给您买的。”

秦喻绯愣在那:“他去买的?他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莫非有读心术不成?

宋姐正要回话,抬头看见沈粲从楼上下来:“沈老师。”

秦喻绯转身问沈粲:“你是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

沈粲坐在秦喻绯对面,宋姐将冲好的咖啡放在他面前,他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口气,笑意缱绻,像午后的蝉鸣,沉闷却绵长。

他缓缓开口,轻声道:“你告诉的。”

“我?”秦喻绯更懵,“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昨晚,”沈粲微顿,嘴角笑意更甚,“你在我耳边说的。”

洗碗池传来一阵哗哗声,宋姐尴尬地擦手:“沈老师,太太,我想起来窗户还没擦……我这就去晾衣服!”

识相的宋姐光速逃离现场。

秦喻绯:“……”

“沈粲,你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吗?”

“是吗?”沈粲起身,绕到秦喻绯旁边,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只知道,你喝醉的时候很粘人。”

“你……”秦喻绯脸颊瞬间红透。

“下次我不在不要喝酒。”沈粲转身上楼。

“要你管!我就喝!”秦喻绯狠狠咬了一口手抓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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